褚庄和崔十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苍烨和云寄打得激烈的场景。他俩愣了两秒，果断绕开路，晚了点时间才到城主府。
“老大。”周沫三人围上去，问他们两个遇到了什么。
望了眼不远处的柏杏，褚庄道：“我们碰到城主，和他打了会儿，这才晚到。”
“那咱们趁现在去找那个东西？”卢里飞提议。
褚庄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在另外三人茫然的表情中，朝柏杏走去。
“柏姑娘。”褚庄彬彬有礼说：“冒昧问一下，你和那位苍公子的真正目的是那位城主手中的法宝吗？”
这是……来打商量的？
柏杏懵圈，她挠挠狼头：“我俩其实都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如果找到的话，你们拿吧。”
褚庄笑：“先谢过柏姑娘了。”
天边渐渐显露晨光，红月隐退，天地恢复成正常的色彩，所有被毁坏的事物奇迹般还原。
云寄被日光照到的一瞬，眉心的朱砂重新出现，衣服也跟着变成了白色，他被苍烨斩断的手长出来，跟之前的毫无改变。
“我虽打不过你，但你也赢不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厉害，可这功夫要是不用，也是白有。”
话毕，云寄身影消失。
苍烨神情平淡，他看着被云寄划破的手臂，上面黑色的纹身再次被压制，退回封印里。
他能用的只有三成功力，不过，于他而言，仅三成，足够走完大半的路。
修补好衣服，苍烨落回地面，他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不过衣服更破了。
柏杏一脸不忍直视，不懂他是不是有什么乞丐装追求。
他径直朝柏杏走来，言简意赅：“解释。”
柏杏：“……你居然还没忘记这事。”
她扶额：“好吧，其实就是那只瓶子摆在离城主最近的位置，而他看瓶子的眼神也不一般，所以我猜这瓶子有问题。
进了以瓶子为载体的幻境里，我才知道这瓶子其实是他送给母亲的礼物，并且用来隐藏第二个无方城幻境。你打碎瓶子把我捞出来，坏了他的事，所以他才追着你打。”
真假掺半，撒谎的高级伎俩。
围观者听得迷糊，周珧岔开了话题，问：“什么叫第二个幻境？”
被这么一打岔，柏杏自然顺着往下走，向那五个人解释了一通，勉强讲清楚了现在的境况。
苍烨在一旁，看她边向那几个讲，边偷偷瞄他，对上视线了也不慌，淡定地移开。
他没有做什么反应。
柏杏也不好说他信没信。
褚庄后来同柏杏说，他们或许找到了那件宝物，并把镜子拿出来，柏杏左看右看都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苍烨却简单肯定了它就是城主最宝贝的东西。
反正他们的目标没一个是破空镜，便照柏杏之前的话，把镜子让给了五人。
镜子到手，但城主是个不稳定因素，所以那五个人并没有趁着城门打开的白天离开。
“既然你们都不走，那陪我去个地方？”柏杏笑问。
“你想去哪儿？”
“城门口，找一下城主的侍女。”
·
禾沁放下刀，道：“不知柏姑娘找我有何事？”她对这几个人活了下来完全不意外。
柏杏开门见山：“你和城主是养父女关系。”
禾沁微皱眉，不过没一秒就笑了：“是，你还知道了什么？”
“不多，我只是对于一些东西有点困惑，比如，在几百年前被灭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禾沁表情空白，她望着柏杏，无奈道：“我记不得了。三百年前在这里苏醒后，我唯一有印象的，只有城主是我的父亲，以及我得报答他。”
三百年？
“照城主的话来说，当年北荷灭明唐中途屠城，是怕城民叛乱。但屠城导致怨气冲天，进而尸变。有位高人留下阵法和符箓，提前阻止了这场危机。”
统治者朽木难雕，拱手让山河。无数百姓惨死刀下，敌军所过处，尸山血海，白骨露野。
后来的中宋皇帝元衡丘揭竿而起，率自愿跟随的民兵平定战火，收复失地，无方城亦在其中。
只是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无方城已经成了无人敢踏足的禁地，食腐鸟盘旋天际，腥臭味绵延两里路，四周颓败荒芜，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国师善算天机，得此地会有恶鬼出世，设下法阵并请高僧超度死灵，然而三日后，僧人全部暴毙而亡，死状可怖。
不待皇帝诏书下达，国师当机立断封印无方城，先写下八百道符纸镇在城外，再于城中央画下诛邪阵，希望能绝后患。
可不下一百年，符纸焚毁，诛邪阵效果淡化，成了摆设。
在人间界和修真界没有察觉的时候，恶鬼逐步强大，它利用手中的神器，隐瞒了整座城真实情况，让外界无法探查城中所有。
当这座鬼城被修真界所知，已经是六百年后的如今。使它广为传播的，有迷乱凡人眼的金银珠宝，有举世稀存的天材神器，也有只见人进、不见人出的恐怖传言。
“不过她也只阻止了尸变，”禾沁道，“城主怨恨难平，生生撕烂了所有符纸，而那阵法，因主人法力衰退，也渐渐没了作用。”
众人屏气敛声，继续听禾沁说。
“城主是个长情的人。他顾念着当初一整城对他的恩情，又不甘他们就那样死去，于是用那镜子，根据自己的记忆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复制的，难怪苍烨无法杀死它们。
柏杏恍然大悟。
周沫咽了口水，期期艾艾道：“所以我们白天吃的东西……也是复制的？”
禾沁点头，接着自己之前的话：“最开始他们就像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僵硬无比，是他搜刮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把他们拼凑成现在这副鲜活的模样。”
“但是，这里阴气太重，这些不好的东西影响到复制出来的人，魔化了他们。而城主为了把一切恢复和平，又需要强大力量，但一只鬼，最快的力量来源，只剩下了吸取阴气。”
接下来，不用她说，柏杏都知道了。
——他散布了似是而非的传言，把人吸引过来杀害。
褚庄等人遍体生寒。
“他把外人的肉.体做成傀儡，在这些人身上种下诅咒，控制他们为己所用，又囚禁他们的灵魂，生生将他们炼化，这些怨灵有生前执念，只会杀伐。”
所以那些怨灵才会在被放出来的时候如此愤怒，怨恨。
原剧情的着重点放在了女主身上，以至于这些轻描淡写的过往，都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城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足以应对这座蜃景之城。”禾沁喝了杯茶水：“镜子的副作用再次发挥，它把诅咒也一并复制给了城民，这座城变成了相残的地狱。”
“尸”养阴气，“魂”生恶灵。
五条红痕的诅咒把外客彻底钉在城中，也困死了城民。
“毕竟都是复制品，我其实也很奇怪自己为何不在其中，但城主禁止我问这个问题。”禾沁叹了气：“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柏杏垂眼，她想起一件事，于是问：“你们城中真的有‘杀人魔’？”
哪成想禾沁竟是一愣，似笑非笑：“有吧，如果碰到厉害的人杀掉了真的外客尸体，那就不存在镜子的复制品了，自然，人也就不见了。”
是这样吗？
那昨天的伙计为什么非劝他们离开？
不可能就是他们单纯的心地善良吧？
一个想法浮现在柏杏脑中，而她也清楚的看见，其他人也有点不可思议。
“或许，”周珧说，“你们城主的幻境已经真实到乱真的地步了。”
禾沁一愣，语气低落：“那又如何？都一样还是假的。”
气氛凝滞。
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和禾沁聊完，竟然已是中午。柏杏掏出伞撑开，默默跟在苍烨身后，而她后边，跟着变小的东莱。
“我感觉你在生气。”她小声嘀咕。
苍烨听到，没答，也没搭理人的想法。
柏杏无聊极了，于是她决定去骚扰系统926。
[柏杏小姐想问什么？]
[你给的剧本一点也不全面，居然还需要我去挖掘隐藏剧情]
系统可疑地沉默。
[你能给我去查查其他的隐藏剧情吗？]
[很抱歉，926没有权限，这需要柏杏小姐去完成更多支线解锁]
[……那你能给个金手指吗？我现在一没法力，二没武功，神仙打架波及范围一大，就极其容易嗝屁诶！]
[926只能确切告诉柏杏小姐，您本身，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柏杏脸都皱了。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柏杏小姐应该猜到了。926多言的话会被上级监测到，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言尽于此]
柏杏呵呵冷笑：我猜到个屁啊！有本事把话说清楚！
·
“你告诉她了。”恶鬼说。
云寄轻轻道：“该结束了。”
“那个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不动摇吗？不恨吗？”
云寄一笑：“你不恨，我当然也不恨。从你去接她开始，最后的答案我们心知肚明。你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命是这种结果，不甘心追逐一生的东西付之东流，不甘心自己的死局需要别人来了结，不甘心数万条人命只为成全他这只恶鬼去点缀天机子的命途。
他们本就生性良善，只是一个越陷越深，一个却在沉沦前被一把拉住。
三百年前，当恶鬼从云寄身上苏醒过来，面对和自己一样的无法挽回局面时，他痛苦不堪，想尽了办法去避开那个一切消散的结局。
然而所有的都是无用功，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发生，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他终于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那时起，他就只能前进，因为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