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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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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渐浓,萱椿阁院内外十分静谧,仿佛氤氲着那清清泠泠的月色。

廊下,虞娘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拎着个小食盒,脚步轻盈,推开主屋的门,内室里不甚明亮的光影影绰绰的透出来些,虞娘见状,也并未息了手中的油灯,径直进去。

屋内,廖文茵斜靠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毬毯,手里懒懒卷着一本书,烛光昏暗原是有些晃眼的,只是细看去,少女虽然面色如常,眼里却有些怔怔,心神也并未在那书上。

虞娘将烛火放在桌上,轻声道:“既要看书,小姐该叫人多点两盏灯,仔细伤了眼睛。”

“随便翻了翻,也不拘看了些什么。”

廖文茵捏了捏倦怠的眉心,随手将书仍在榻上,虞娘将方桌挪来,从食盒中一一摆上。

一小碟子腌酱菜,一碗素粥,虞娘看廖文茵捧着粥碗慢慢的夹着菜吃,语气里都是心疼:“小姐每回去宫里都吃不好,回来又叫着饿,只是这个时辰了若多吃又要积食,”方才来回开门又浸了寒气进来,虞娘便将暖炉移近些,“什么劳什子宫宴,竟叫人饱腹都不能。”

喝了些温粥,身上才算暖和些,廖文茵笑她:“海味珍馐若不敢入口,还不如一碗清粥来的舒心,何况是我自己谨慎,哪里怨得着旁人?”

提起这个虞娘更气,“小姐谨慎些自是应当的,若非如此,今日又如何能善了。”

宫宴内,外仆是不得入内的,虞娘回来听廖文茵说了这些,饶是见惯了世面也不由得惊了一身冷汗。

即便先前也曾担心得罪了越贵妃,却没成想她竟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虞娘生气之余更免不了暗怪晦气,什么小门户出身的人,不入流。

廖文茵略垫了肚子便不再多食,虞娘将桌上东西收拾起来,稍带庆幸:“好在警醒着,才没让那起子黑心肝的得逞,恶人得了恶报,咱们往后也放心些。”

廖文茵紧了紧身上的毬毯,独将手伸出来置于暖炉上烤着,闻言轻垂下眸子,淡淡道:“哪里就这么容易,今日不过侥幸罢了。”

想起沈戎河的话,廖文茵的眼神不由深了深。

越贵妃母子于前朝后宫都是势力庞大,又岂是她一介臣女在那殿上陈言几句便可对抗的。

更何况此事说大不大,毕竟廖文茵已经摘了出去,既没伤着,名声上也无妨,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至因为沈煜承的那些混账事闹成这般声势。

贵妃降位,雍王禁足,可想而知将会掀起多少风波。

沈戎河问她:“你是否也是料到这一步,才敢这样大胆?”

打哑谜一样的问话,却叫廖文茵不由得抬眼看他。

与聪明人相处,不论心性如何,相处起来还是轻松些。

少女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贵妃母子屡次犯上僭越,陛下动怒也是寻常。”

廖文茵虽然不知晓永晟帝的脾气秉性,但凡此上位者,最忌讳的唯有一条。

永晟帝正当壮年,膝下诸皇子却已成年,他自己是如何夺得这皇位的他心知肚明,又岂会不担心受怕。

父壮子强,本就是天家大忌,越贵妃虽最懂得逢迎帝王,却难免目光短浅,教出的儿子生性张扬便罢了,往来行事也向来不遮掩。

永晟帝在后宫给足了越贵妃权柄,可他们贪心不足尤嫌不够,母子俩在前朝活动牵线,只盼着能寻得一门好亲事做实了沈煜承的位子。

而这些,看在尚算盛年的永晟帝眼中,又是如何?

此番严惩哪里只是为了小小内闱之事,分明帝王早早心有不满,借此打压。

廖文茵捏着帕子捂了捂嘴角,怕寒风灌了嗓子,本就轻柔的声音更显娇异朦胧。

“想来不日陛下就会给殿下分派官职,如今正值年节里头,殿下要有事情忙了。”

沈戎河瞧她那风吹就倒的娇弱模样,却风轻云淡的直言庙堂之事,只觉新奇:“你这样机敏,也是首辅平日教导的缘故吗?”

廖文茵每日在后宅里头扎着,竟也只凭着上次沈煜承被斥责一事察觉出越贵妃母子的错处,进而有了这次算计,实在不可谓不聪慧。

见他提及廖喈,廖文茵神色冷淡下来,“父亲在家从不爱说官场之事,我也不过是比旁人细心些罢了,当不得殿下盛赞。”

瞧她神色有异,沈戎河心底一动,却也知趣的没再提此事,看她身形实在是单薄,想着该送她回去了,不然夜深风露更重,就怕再给这娇娃娃吹病了。

“若是身子有病,便请太医去瞧瞧,母后既然惦记着,想必回头也要过问的。”

廖文茵客气生疏,“谢殿下关怀,臣女自有分寸。”

沈戎河皱起眉,不知为何又惹了她,他向来不近女色,也就只与她一个多接触些,偏还是这么个性子,一会引痴卖乖,一会冷淡疏离,竟是叫人好好说话都不能。

被人甩了脸子,沈戎河面上也冷下来,男人站定,“既如此,我就不送姑娘了。”

廖文茵也不觉有异,行了礼便要离去,又被他叫住。

“司礼监这几日就要预备着纳彩定亲诸事,”沈戎河说着,略顿了顿,“母后有心张罗,但也不好越过礼法——”

他说的含蓄,廖文茵点头客气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一切皆按章程来就是。”

她这样态度,到是全了两人的面子。

沈戎河虽未明说,廖文茵又何尝猜不到,皇子封王成亲,虽说是有例可循,但若是那受宠的或是母家势力雄踞,也为给新妇体面,陛下或是生母都会着意在例上添上许多,以彰显贵重。

但褚家落魄,沈戎河又眼瞅着不得盛宠,自然没人能为他好好张罗这些。

索性他们因利而合也不觉有什么为难之处。

将她送至马车前,沈戎河突然开口说了什么便离去,叫廖文茵怔忪许久。

“你放心,该有的我必不会少了你的。”

·

“小姐,小姐?”

虞娘轻声唤了她两下,见她回过神来:“不早了,小姐该睡了。”

廖文茵躺在床上,虞娘支了几个暖炉,又将两个小汤婆子灌满了热水给她塞到脚边,往上拢了拢被子,皱着眉轻声道:“若非没法子,何至于掺和到天家事去,明儿一早,贵妃母子的事可就瞒不住了,旁的倒还好,咱们也管不住别人的嘴,只是大人那——”

廖文茵缩着脖子往被窝里面埋了埋,让脚更贴那汤婆子,闻言不在意道:“父亲向来信奉明哲保身,只是如今已身在其中,父亲即便生气,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虞娘几番张嘴,最终也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黑暗中,廖文茵缓缓睁开眼。

她心里知道,姚嬷嬷虞娘她们都为着自己不值,又心疼她拿自己的婚事儿戏。

其实廖文茵并不觉自己可怜,她已是摽梅之期,迟早是要嫁人的,白雉先前也想为她张罗,却叫廖喈拦了下来,想来廖喈是要将她嫁与朝中清流门户,一来为稳固廖家地位,二来更可免党派纷争,再没有比这更得廖喈心意的了。

如今得了赐婚,能给她父亲心里添上一堵,廖文茵竟也觉挺好。

只是今日沈戎河的那些话——

昏暗里,少女悄悄皱起眉毛,颇有些赌气似的。

男人这般作态,难不成还想些别的什么?

“情”之一字最为折磨,她不信,也不愿,与沈戎河如今利益相交是最好不过的了,比起那些情情爱爱的更叫她放心。

廖文茵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心想着得寻个法子消了男人的念头才是。

被她惦记着的人此时也不约而同的想着此事。

沈戎河回到城外的梅庄时已是深夜,外头寒风露重,庄内因常年引着温泉水,男人身子健壮,多走几步起来身上竟还出些汗。

泡在温泉里,沈戎河微微湿的头发伏在身后,水面上浮着酒碟杯盏,宫宴上的那几杯果酒在喝惯了北疆烧刀子的男人眼里如玩笑般,这会儿把玩着酒樽一口接一口。

风掠过,不算多冷,只是激得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泛起些凉意,沈戎河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这点寒风,几乎就能将那娇姑娘吹病了吧?

想起之前廖文茵曾言她曾想买下这梅庄,只是他留下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卖,沈戎河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披上外袍,浑身散发着热气。

这热泉避风御寒,想必对那寒症易发之人也是极好的罢。

廖文茵所想不错,没两日,外头便尽是越贵妃母子的风言风语了,索性虞娘出去打探了一圈,并没什么人提到她家小姐,几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外头人不知道,又岂能瞒得住廖喈,廖文茵又被叫过去好一通盘问。

虽有不满廖文茵又弄出这些风波来,却到底是越贵妃母子作恶。

为着沈煜承与廖家的亲事,那女人竟能想出如此阴毒的手段妄图逼迫他廖家妥协,廖喈面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气的铁青。

随即又不满道:“上次便说叫你不要出门去再生事端,宫宴皇后邀请便罢了,这几日宫里还要遣人来纳彩,你在家里安心备嫁就是,再说家中还有你姑母与妹妹,你要好生照看着些,你妹妹脸伤着了,不大爱见人,你待会去瞧瞧她。”

廖文茵低着头乖顺行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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