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匪帝(女尊) > 第16章 国之小事

第16章 国之小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皎若明月的楚家公子距他的心上人仅有一步之遥,似乎他再稍稍俯身便可亲吻那人的眉梢眼角。

她微微皱起的眉宇犹如不染尘埃的明镜上滴落了点点秋雨,无限引诱他俯身吻拭她的丝丝忧悒。

两人目光相错,呼吸相缠,心绪相牵,也都默契地缄口不语,时间似在这无声的平静中无穷无尽的延展。令有的人心乱如麻,令有的人入骨相思。

公子身上似兰非兰的冷香与殿内浓烈的凤涎香气缠绵再复交织,并行萦绕于秦衍州的鼻尖。她内心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仿佛是露湿梨花落闲窗,又恰如风与梧叶共寒霜,便也胜却人间春水动波心,空怅惘。

秦衍州略微低眸,拇指无意摩挲玉佩,开口打破这若有若无的暧昧,“师兄的见面礼师妹很是喜欢,改日当备礼回赠。”

“但今日时辰不早了,师兄再不动笔,恐怕要耽误公事。”

楚白华翩然一笑道,“师妹说的是。”

见他落座执笔,秦衍州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放松,此人不愧有“人间月郎”之称,一举一动恍若天上仙君摄人心魄。

她拿起一本奏折,上署“臣行义安启禀”,字迹歪歪斜斜形同幼儿涂鸦。

只见她写,“臣奏言,杨朝禁卫军没有筛选的必要,那群孬货一脚踹不出几个屎屁,她们全都滚回家种地也好过浪费粮食。”

落款,左将军,行义安。

秦衍州不禁握拳抵唇,提朱笔将“屎屁”字圈出打个鲜红的大叉,再写道,“朕知道了。”

海内流乱皆平,疆外国威已定,是时精兵简政,休养生息。

下一本奏折为御史大夫端洪所书。

秦衍州一目十行,这封奏请通篇痛斥中书侍娘谢连暮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其行文之酣畅、辞章之淋漓、气韵之磅礴足以令行大将军无地自容。

端洪。

端家的人。

她的指尖轻敲凤案,似弹奏清音一曲,舒卷无声。

世家远比她料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或许从谢连暮将谢琬之送给她的那晚,她们之间的遮羞布便已扯下了。

端氏处五姓之末,近百年来英才早凋,族中尽出狂狷之徒。端家后人多淡泊名利醉心风月,入朝为官者十不存一,甚至于这一代家主端清臻都因醉酒捉星而坠河溺亡,这千年世家隐隐有日落之兆。

谢氏原为世族中流,家主谢连暮倾全族之力助杨厉帝起事,短短十载跻身一等世家之列,仅居楚氏之下。正因如此,谢氏姊媦虽遍布朝野却根基不深,但见一时繁华,始终不能与楚君陈端四姓相提并论,也更畏惧她清算宗族势力。

谢端两家的掌舵者都很清楚,她们与她对弈唯一占优的只是成均之教远高普通人家,待十载之后青山书院学女纷纷入仕,她们上争不过楚君陈三姓下挡不住寒门书生,还不如趁此依附皇权好歹可汲取利益。

是以,谢氏将家主嫡子、前朝君后赠予她亵玩,而端氏自毁长城出卖谢家,皆迫于无奈而向她投诚,只求转为帝党延缓自家衰败的时间。

饮鸩止渴,断尾求生。

但,这些论断似乎只是世家想让她推理出来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结果大多时候不能代表原因。

秦衍州揉了揉眉,随意翻阅此后奏书,愈看愈心烦,将最后一本奏折扔在凤案上,以手撑额闭目养神。

数十篇奏章落墨千篇一律,犹如出自一人之手,也不知她们写奏章是不是聚在一起探讨。

“陛下当钦顺天命,率循训典,选君纳郎早定东宫,延我朝万世德光于四海……”

“陛下承天景命正逢华岁,应顺乾坤,正隆日月,匡大嬴之旻安,续宗庙之绵延……”

“陛下绍膺骏命,应承兴庆之训,奉崇孝之节,广选秀郎,以实后宫,广凤胤之渊博,保祖宗之鸿绪……”

“陛下须遵旧制,悉选良家子,以充掖庭……”

秦衍州望着这些奏书,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师妹何故太息?”楚白华拢袖罢笔道。

秦衍州往凰座后一仰,似是累极,“被催婚了。”

“催婚?”楚白华笑了笑,“师妹已至弱冠之年恐当不起‘催婚’二字,否则寻常人家十五结发岂不是‘早婚’?”

秦衍州噎然,她极想说,是的。

楚白华眸中倒映秦衍州的模样,她耷拉着脑袋轻打哈欠,神似趴在庭院里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白猫,“师妹正夫之位久悬,可是未曾遇到心仪的郎君。”

“不是。”

“哦?”

楚白华气息骤冷,眸中寒意森然似堆满了冰渣子。

偏偏秦衍州浑然未觉言辞无忌,“我有喜欢的郎君。”

“谁家的儿郎?!”他的心是不自知的酸涩,一句质问脱口而出,缓缓觉语气生冷,又掩饰道,“竟能得师妹垂青。”

“嗯……应说天下的儿郎皆引我垂青。”秦衍州以臂为枕懒卧凤榻,沉思少许,“春深烟景芳华,何故围篱栽花。”

他闻此言心恍若被一把钝刀凌迟,阖眸,状作无事饮一口置于案边的凤团茶,却是心苦口苦:“师妹,当真风流。”

“说起来师兄也未许良人,九州姊媦多才俊,师兄有喜欢的吗?”

楚白华凝眸看她,轻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没有。”

他的眸光似有温度灼烫了她的心扉,秦衍州没有再问,只是转头说道:“长阶梧叶飘黄,很漂亮。”

窗棂外的阑干被梧桐雨湮没,百花凋残,风住尘香,春意老,流光弹指便过秋却为冬。

“若他日我下废奴令,师兄觉得我胜算几成?”

“一成。”

“这么低啊。”秦衍州起身看落花,伸手出窗,一片海棠花压在她指尖,似心与花同,“我以为我有九成把握呢。”

“律法之奴好废,人心之奴难除。”楚白华来到秦衍州身侧为她关上了窗,“除非……有朝一日人人将相王侯,否则奴隶之祸,万古长存。”

“既如此,师兄所说的‘一成’从何而来?”秦衍州倚窗笑问,桃花眸并未随之黯然,而似清河泛流光。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线生机。”

“那师妹就姑且认为师兄这一线生机是指我了”,秦衍州笑着指了指自己便往殿外走去,路过楚白华时忽然问道,“师兄用的是什么香?”似兰非兰,煞是好闻。

“我并未熏香。”

“嗯?”没有熏香,总不能是体香吧,几息之后,不知想到什么,秦衍州的耳垂殷红似滴血,她清咳两声,“今日风清气朗,我记得莳园的木芙蓉开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啊。”楚白华笑说。

我们。

他被这代称取悦了,将二字于舌尖反复斟酌,无声珍藏在心底。

莳园的假山如屏风排列有致,碧水绕锦屏,一江流云波浪翻腾,秦衍州伫立长桥,四顾皆豁达,眉宇舒伸耳目清旷只觉人心明畅。

楚白华痴望秦衍州的背影,忽大风起,漫天芙蓉花雨下,似素霜伴着红雪翩翩飘落在赏景人的肩头,繁华尽诉清风,卷地吹散,飞花自在轻如梦,附耳流水道秋长。

她回眸,青衣墨发,一笑无暇。

“楚卿。”她唤道。

楚白华遽然间失神,蓦忆起她与他已不在华青道宫了,她不是舟琰,他亦非林晔。

“臣在。”

“朕曾听闻,木芙蓉若烧汤食软滑可口,花瓣与鸡肉一道可作芙蓉花鸡片,与竹笋同锅可作雪霞羹,与粳米煲熬可作芙蓉花粥”,秦衍州行迈不拘,思虑楚白华趋随辛苦便放缓了步子,“倘若为药,可治疗一切大小痈疽、肿毒恶疮。”

“所以,这么多芙蓉花落水里多浪费啊。”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唤作拒霜知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

芙蓉照水,露染胭脂,无数文人雅客争相赋诗的盛景却被叹息浪费,楚白华念及此处噗嗤轻笑。

“陛下,可记得你因何而来?”楚白华忍俊不禁道,常人觉芙蓉花开千姿百媚,秦衍州却道其甚为美味,着实与众不同。

“朕……自是为赏花而来。”秦衍州抖落衣襟上满身花香,笑意坦荡,“楚卿若不说朕都快忘了,那先行赏花,看完再摘了炒菜吃。”

“前边有座亭子,过去看看?”秦衍州询问道。

“好。”

身后随行的宫侍分作两行,小步快趋各据亭子四角。

秦衍州落座时,玉桌上已有一杯烟雾缭绕的茶水了,她持杯微闻道:“愿充凤凰茶山客,不作杏花醉里仙。”

此茶属青茶,归于乌龙,浓醇润喉最宜秋饮。传闻古时卫帝兵败逃入凤凰山,期间口渴难耐受神鸟口衔茶枝赐茶,后重掌权柄感念昊天恩德,命之为凤凰单枞。

“陛下闻香食茶,风雅无双,只不过凤凰单枞这般冲泡实在暴殄天物。”楚白华如是说,便就着宫侍备好的茶末与净水调制茶膏,注之以汤,以筅击拂,无需多时茶汤便馔成奉至秦衍州面前,“陛下,请。”

方才宫侍的茶艺已十分难得,他令茶沫溢盏浮起,紧凝杯壁周回不动,是一道绝妙的咬盏。而楚白华素手弄泉,纷如擘絮行空,影落寒江万变,依茶沫之形幻化天地山川,比之造物主也不遑多让。

所谓“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点茶固难,分茶则更难。

“欸,楚卿画的是莳园山水啊……这亭中的两个小人,莫非是你和我。”秦衍州新奇道。

楚白华唇角微勾,“正是,陛下可还喜欢?”

“喜欢。”

“陛下喜欢就好。”但这远远不够。

她不能仅仅只喜欢这盏茶,还要喜欢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