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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南风之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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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六日,天微寒,草木疏,宫人们早领了一套秋衣换上打理着从四处飘零而下的落叶。

秦衍州觉得今年格外得冷,她裹着白狐裘,闲卧在不知哪处的梧桐树上看流云。

云散如水流,流波念秋眸,眸割柔肠断,断肠易,断心难。

这些天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郁棠白,便命他作帝使携属官赴疆,助其弟郁珩景设立西庭都护府。

他的感情太过炽烈了,似一团火,纯粹得让她心生退意,落荒而逃。

她从没想过娶夫,更不想留下子嗣,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庆幸,是以,她这样的人怎可把这绝望施加与别人呢。

若一息是初见,一盏茶是欢喜,一刻钟是希冀,一天是爱慕,一年是钟情,那么一生呢?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此生今世鸾孤凤单、月缺花残,她埋泉下,他寄人间,子嗣早殇亲友哀怜,有谁能消受这苦楚,有谁能坚守这盟誓,但若真有痴儿愿将百年许她,她又怎忍心让他年年岁岁枯守山岗,静听坟茔。

禅位诏书早已写好,朋友后路都安排妥当,新政也有条不紊的进行,除了那个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她放心不下的了。

她曾奢想她死了就化作一阵长风日夜兼程,吟咏春秋迢递昼夜,这世间千嶂长烟万里沧浪,说不定某一日便可与她的故人重逢在洪荒尽头。

有时候,她自己也弄不清,她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敢。说她负心薄幸也好,说她装模作样也罢,她或许只是在人间游戏一场,从无名之处来,回无名之处去。

相比之下她的师尊活得比她通透多了。

梧桐树的另一侧遒枝上,有一位邋遢的老者举酒囊吹酒,好不快活。

雍久衷喝完一口酒用衣袖拭下颚,感慨道:“乖徒儿,你哪日若见了阎罗王为师以后就喝不到如斯美酒了。”

秦衍州暼了她一眼,懒懒道:“放心吧师尊,徒儿已托人暗中在崶京办了一家商城,里面美酒琳琅满目,只要你有钱好酒随你挑。”

“要是没钱呢?”

“门都进不去。”

“这地方啊……师尊怎么没听说过。”

“一年后你就会听说了。”

“逆徒!”

“诶,逆徒在此。”

秦衍州以手为枕遥看天色,寻思问:“臭老道,你徒弟我都快死了,你好像半点不伤心,一点没表示啊。”

雍久衷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你没准儿哪天就死了,我也没准哪天就死了,咱们半斤八两,谁伤心谁呀。”

一个是朝不保夕,一个是七十古稀,就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平分秋色。

秦衍州闻言大笑,差点没掉下树去,“师尊你放心,逆徒我啊在世时每日披麻戴孝,一定给你烧够纸钱。”

“我可去你的吧!”雍久衷没好气道,心说这徒弟也忒孝顺,“贫道活着的时候不慕钱财,死了之后要钱有何用?”

“只可惜了我空山道人的衣钵。”雍久衷倦得摇首。

秦衍州啧啧惊奇道:“师尊呐,你的道号还是为埋汰师姨取的,师姨叫东山,你就自称空山,你要真在意衣钵传承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徒弟了。”

秦衍州第一次见雍久衷时,她的好师尊正偷烤她养了多年的母鸡。为了补偿她,雍久衷硬说那只鸡是拜师礼,非要收她为徒。

雍久衷讪讪一笑,“这不没办法吗。”

秦衍州眉梢微挑,“嗯?”

“为师一直忘了跟你说咱们宗门收徒的规矩。”雍久衷道。

秦衍州轻笑:“我都不知道还有个宗门。”

“为师……也忘了和你说。”雍久衷面色略微挂不住,“嬴朝北隅的最高峰名为弃岸峰,那里有个宗门叫弃岸宗,你师尊我,是老宗主唯二的徒弟,咱们宗派低调,没什么名气。”

“喔,那咱们宗派收徒的规矩是什么?”秦衍州点点头。

雍久衷饮下一口酒,“只招好看的。”

“合着,只要好看的?”秦衍州诧异问道。

“对,也不对。”雍久衷哈哈大笑,“天底下好看的多了去了,唯独一个你,合我眼缘。”

修道之人自是先随心后随缘。

秦衍州将手背搭在双眸上,唇角微微勾起,无声笑骂道:“臭老道,有眼光。”

她起身欲返甘露殿理政,却听她师尊抖着脚老神在在道,“日隐东南,帝离西北,凰栖中梧,为师掐指一算,徒儿你今日诸事不顺,恐有血光之灾。”

秦衍州笑了,侧首右方:“徒儿真的是谢谢师尊了,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往者福生,麻烦已经到了。”

一位玄甲都尉携两队禁卫军重跪于梧桐树前,拱手行礼道:“启禀陛下,小殿下欲纵火烧了南风苑,执金吾劝阻不得,特令卑职来请示陛下。”

历代帝王增设崶京守备,使得武官名职冗杂。秦衍州上位后精兵简将,重归南北两军,南军由卫尉统领掌帝宫安宁,北军由执金吾统御护皇城平安。

秦衍州听得右眼皮直跳,心道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头疼道:“备马,出宫。”

南风苑的前身是漱玉馆,熹帝以前隶属教坊司管辖。彼时五胡乱华,嬴秦衣冠南渡,馆中乐伎据守故土不愿南下。后来城破敌军入馆寻欢,乐伎们悲愤不已,一曲《秦风·无衣》奏罢,齐齐挥剑自刎于漱玉馆中。

为感念乐伎忠义,后世人在当年漱玉馆的遗址上重建了南风苑。那地方距帝宫不远,仅有一街之隔,是故秦衍州策马长驱不多时便到了南风苑前。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能希令颜。

秦衍州未跨槛便听见自家阿媦嚣张高喊道,这破地方藏污纳垢,小娘我为何烧它不得,给我烧,烧完了再建就是,我阿姊有的是钱。

她此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错,她的错,但凡她多布置些功课舟祉也不至于这般放肆。

南风苑门前的阍人见来了位身披轻裘的年轻娘子,双眸不由一亮,这娘子高坐马背上,玄衣墨发,周身气度飘逸清狂,令人扼腕的是她的容颜平平无奇,否则当有名士之风。

一人一骑,后随两列步兵,大约几十来号人,玄甲耀目如黑云汹涌。

“娘子来得不巧了,今个儿苑里有贵人造访正相斗着呢,您不若改日来瞧?”阍人真心劝道,只当她是巡逻的校尉。

秦衍州似笑非笑,“不了,趁着你家苑子还在的时候,我可得好好逛逛。”

阍人估摸着这位主身份殊然,当下也不再拦她,只问道:“娘子们的宝马可要牵入马厩?”

秦衍州从袖子中探了探没摸到钱,遂取下头顶的发冠交由阍人手中,笑道:“牵吧,劳烦这位小姐了。”

“不敢当,不敢当。”阍人诚惶诚恐道,这里进出的人哪怕再落魄也不是她开罪得起的。

阍人低头看玉冠,它由成色极好的黄玉制成,晶莹剔透质地细腻,足够买下整个马厩了。当再抬首时,那位娘子已转身进门,她的余光只来得及抓到一片衣袂。

“救命啊!”一位花容失色的男子惊呼着扑向秦衍州。

一匕首凌空射来。

秦衍州挥掌合十拍住,怀中无意圈锢着一位郎君。

看这力道与轨迹,若她没接住短刀,现在它恐怕已经插在男子的发髻上了。

她丢了匕首,对面前死死抱着她的男子说道:“公子,可以放开在下吗?”

“我……我……”眼前人四肢无力像条蟒蛇攀附在她身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失血的唇上下蠕动着不成字句,面容姣好眼尾略生皱纹,看着三十岁左右。

自秦衍州踏入南风苑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敛息闭气静静地打量她,只见她长身玉立,一袭墨发未束随风飞扬,桃花眼亮若寒芒。

“谁扔的剑。”秦衍州不悦问道,“伤到人怎么办?”

“小娘我准头可足得很。”二楼一位黄衣少女漫不经心回道,但当她看清来人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唇瓣上下一碰无声唤道:阿姊。

秦衍州推开男子,他身上浓重的脂粉味令她不适。

舟祉的笑容都僵硬了,同幼时一样,每当她在外头闯了祸事,第一个收拾她的不是她的双亲而是她的阿姊。

舟祉翻身下楼,于秦衍州眼前站定,望着她脸上的□□看破不说破:“这位……姐姐怎么来了?”

秦衍州狠狠瞪她一眼道:“陛下听闻小殿下欲当街纵火,特命卑职一探究竟。”

舟祉见阿姊动了怒急忙解释道:“非我蓄意纵火,是这地方低买高卖、逼良为娼宛如魔窟,一把火烧干净了才好。”

“喔?”秦衍州淡淡扫视四周,有身着锦衣华服者,有不衣寸缕者,有凶悍的打手,有纤弱的倌郎,有持刀的官兵,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的粉衣男子:“那么,南风苑的鸨公怎么说。”

粉衣男子好不容易收回了被舟祉吓走的三魂七魄,如今再被她冷冷一扫,心肝肺都要自各跳出来了。

他倒地哭泣道:“都是钱货两清,哪里来的逼良为娼啊,纵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啊……”

他坚称自己做得合法买卖,那些入苑的郎君都自愿签过了死契,反倒是舟祉要强买走他家的魁郎,他不许,事情才发展成现下这般。

秦衍州听得头疼,随手从身旁几案取一个桃子扔到他口中,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她眸光微沉,转头问舟祉:“殿下?”

舟祉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年轻气盛,听闻老鸨颠倒黑白哪里能忍,气愤道:“你放屁,我今日核对京中田亩时,分明看见你不顾男子意愿强行将他抓入你苑内的地牢中!我还发现你滥用私刑逼迫男子接客!”

“冤枉啊殿下!”老鸨哀嚎道,“那是他们母父自愿将他卖给我的……再说用刑,殿下年纪尚轻,这,不知男子调教之法实属正常。”

“哈哈哈。”苑内响起一片揶揄笑声。

更有甚者,向舟祉聊起了御男心得:“是啊小殿下,男子就是要调教,玩起来才更带劲啊。”

“就是清倌也须学得三分媚功夫才可出台接客。”

“倌郎吃不得苦怎么成名倌啊。”

“你!”舟祉横眉冷对,顾首朝周围暴喝道:“别笑了!”

“若他们是你的亲兄弟、亲儿子,你们忍心他活得不如一个畜牲,人不人鬼不鬼吗?!”舟祉怒视切齿,恚恨如火烧。

秦衍州微敛双眸,隔世的盛世曲调随记忆的消磨而逐渐寡淡,她透过舟祉恍惚间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惆怅):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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