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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世间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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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祉对世间善恶有一套简单而执拗的判定。

秦衍州并不想击碎小孩子乌托邦式的理想。

善恶基于是非,是非基于立场,立场基于利益。把强者放在弱者的处境中,他就是弱者,而弱者之外还有更弱者。

《左传》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是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不论是此世女欺男,还是前生男欺女,都不过是小农社会中的一种剥削罢了。

人们仿佛天生就喜欢剥削,人食人,人喜食人。青楼注定会湮没于历史长河中,但不是现在,而是遥远的将来。遥远到人战胜饥荒、战争、病疫,步入现代社会时,它依然以特定的形式存在。

熹帝以后,嬴秦国力衰微,王卿自顾豪奢,官吏只堪温饱,百姓食不果腹,大量的男子无以为继纷纷卖身入青楼,使得当时青楼产业急剧膨胀而产生了分工。

卖艺不卖身的为乐伎俗称清倌,既卖艺又卖身的称为红倌,不卖艺只卖身的称作妓子。南风苑为天下青楼执牛耳者,但即便如此,清倌只占四成,剩下六成是红倌。若在一些更小的风月作坊,恐怕没有清倌,只有红倌与妓子了。

秦衍州轻轻拍了拍舟祉瘦弱的肩膀,舟祉则切切地看着她。少年的目光悲悯而热烈,似初升的朝日,尽销云雾照乾坤,最见不惯魑魅魍魉,最闻不得悲怆凄凉。

她不忍令舟祉失望,顾首问不远处静坐品茗的执金吾道:“奈大人,殿下说南风苑藏污纳垢,你认为呢?”

执金吾奈明何是老锋山奈家寨的土匪头子,同秦衍州不打不相识,之后追随她起事被委以重任,几日前回京正式接任北军统领之职。

奈明何心间微窒,她此时多想和舟祉换个身份,她来做秦衍州义妹,让舟祉去当吃力不讨好的执金吾。

她放下茶杯,公事公办的说道:“小殿下所言甚是,南风苑是该整顿整顿,本官欲启奏陛下将涉事男子发放原籍,还他们一个公道。”

自秦衍州颁布废奴令,世家大族争相遣散府中奴隶。尽管每户奴隶都可从国库中领取一份不菲的安置费,但总有人贪得无厌将自己的夫郎与儿子卖入青楼谋财。

嬴秦有五籍,贵籍、良籍、商籍、奴籍与贱籍。不在士农工商之列的皆属贱籍,倡优自然身处其中,命若草芥,生如蝼蚁。

舟祉双眉倒立,不可思议问道:“奈姐姐,他们差一点连命都没了,为什么不将恶人绳之以法?!”

她亲眼看见男子被几个壮妇绑到地牢内,任他撕心裂肺地叫喊也无济于事。

奈明何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殿下,谁是恶人?”哪里有法呢?

后面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舟祉愣住了,谁是恶人,那自然是……

是谁呢?

他们的母父虽将他们卖去青楼,但同样生养了他们,在世人眼中天下无不是的母父。

老鸨虽可恶,但青楼本就是门生意,讨价还价再正常不过。

难道恶人是男子吗?生而为男,竟也是错?

舟祉疑惑地看向秦衍州,眼中的火苗已黯淡成死灰。

“不烧南风苑了?”秦衍州挑眉问。

“嗯,不烧了。”舟祉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劳烦执金吾挂案,在下先与小殿下回宫。”秦衍州望着奈明何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笑道,“改日找你喝酒。”

奈明何这才喜道:“多谢陛……娘子。”

老峰山寨主奈明何,号称“有酒不饮奈明何”,生平最嗜美酒,但不胜酒力微酌便醉,又称“一杯倒”。

秦衍州低眸看舟祉,她的阿媦神情恹恹似乎比罚抄了一千遍《千字文》还要难过,小孩子眸中的朝阳日薄西山,取而代之的似是从眼底溢出来的哀伤。

离了南风苑,秦衍州反反复复穿街入巷终于将身后窥视的目光甩掉,她带着舟祉漫步长街。

南风苑周围各方势力交杂,探子暗桩如过江之卿,方才的探子不隶属任何一家,只是单纯跟着舟祉想卖些情报而已。

“阿姊,你为什么出门总戴着面具。”舟祉闷声问道。

秦衍州微愣,随即摸了摸舟祉的脑袋解释道:“以前是为了安全,现在是习惯了。”

戴上□□,一来可隐匿行踪,二来不怕被男子用水果砸。

“习惯了?”舟祉仰头看秦衍州,她的阿姊浸沐日光中,鸾姿凤态宛若天神,及腰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她的肩膀,偶有微风袭来墨发随之轻扬,尽显飘逸疏狂。

舟祉思量“习惯了”三字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百味杂陈,听寨中姐姐说她阿姊早年创业艰辛,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只得一人分饰多角造势,其疯魔令人叹为观止。

她莫名心疼:“阿姊如今大仇得报,何不摘下面具,咱们再也不必怕旁人寻仇了。”

秦衍州闻言浅声轻笑,“好。”

经年战乱,崶京十室九空,长街行人寥寥。

她立于柳下遮袖揭面,似清风慢拨云雾见昭华,像是僧侣拂拭明镜悟菩提。

嬴朝尊贵无双的陛下高坐金銮时威严太甚,时常让人忘记了她也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年轻娘子。

“阿姊生得好俊俏啊。”舟祉如是赞叹道,她若学得三分阿姊的神韵,天下的少年郎不得争着抢着嫁给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秦衍州见舟祉的眸子霎时间如星辰亮起,转瞬又同陨石黯淡,不由好笑。

舟祉抿唇道:“没什么。”

“你是阿姊拉扯大的,开不开心阿姊一眼就看出来了,阿祉有心事?”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阿姊。”舟祉老气横秋地说道,“阿姊,我为情所困。”

“啊?”这下真把秦衍州整不会了,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用词道:“哪……哪家的?”

舟祉幽幽看向她,万般无奈,“端家的。”

秦衍州心中揣测,世族不愿与旁姓通婚,想来阿祉是在小公子家碰了壁,她道:“无事,你要是真心喜欢,改日阿姊替你说亲。”

“别!”谁料舟祉更加郁闷了,在秦衍州狐疑的目光中,她难以启齿道:“我以为她是男的。”

以为是,那就说明,不是。

秦衍州艰难忍笑道:“好,阿姊不去提亲了,不过是哪位娘子面若好男,让我们阿祉误会了?”

她之前还奇怪阿祉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竟是为了这般。

舟祉低头踢石子,声微似蚊鸣:“端停邱。”

已故端家家主端清臻之女,端停邱,年十二,美姿颜,其母四年前溺水而亡,她便于墓旁结庐四载,世人叹之曰纯孝。

秦衍州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阿姊!”

舟祉又羞又耻。她对端停邱一见倾心,今日清晨同往常一样摘了一朵栀子花,放在心上人窗前,期待与之一见,没成想心上人与她同为女子。

她气恼之下纵马入远郊散心,巧遇行义安丈量土地便自告奋勇帮忙,而后……就撞破了母父将亲子卖入南风苑的惨剧。

想到这,她的心情更低落了,眼眶微红眸底氤氲着水汽,心想:阿姊,你废了奴隶制,何不把贱籍制一起废掉。

她从小被阿姊教导人人平等与人为善,但当她真正走步入尘世时,却发现这世界全然不是阿姊说得那样。这世间的人惯爱分个三六九等,无处不是纷争,难道他们没被家中长辈教导过推己及人吗?

“哝。”秦衍州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饴糖郑重地放入舟祉的掌心,哄道:“吃一小块糖就会少一点伤心,阿姊整包糖都给你了,换你一个笑颜可好?”

“好。”舟祉对秦衍州做了一个笑容,但眼底并无笑意。

“阿祉还为方才的事烦忧?”秦衍州看穿她的心结问道。

“嗯。”舟祉点点头,“为什么那些人要逼迫男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他们泣涕涟涟,声嘶力竭,拒绝之辞宛如杜鹃啼血般哀哀切切,但终究没有赢取一丝一毫施暴者的怜悯,反而使那些人更加暴虐。

呼救之声不绝如缕似乎从南风苑地牢穿林打叶随风吹入她的耳边。

秦衍州将手搭在舟祉的肩上,边走边说:“并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能被尊重的……阿祉,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也最昂贵的东西,人活着,善良并不是必需品,就如同你所见到的。”

“怎样才可以永久留住它?”舟祉更加迷茫了。

“要么让人不会有想法出卖它,要么让人不会有机会出卖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秦衍州的桃花眼暗了暗,前者难如登天,后者亦难却存了几分可能性。

在社会资源不充分又极不平衡的状态下,颁布严刑峻法是唯一的出路,她是要废除贱籍制,但这与废奴隶制不同,除了需要考虑贱籍之民如何安置之外,还要扭转几百年来人们对贱户的偏见。

此为百年之业,非一朝一夕可成,须徐徐图之。不得不说,贱民于世人眼中有时候是比奴仆更为鄙贱的存在。

秦衍州吐了一口浊气,轻拍舟祉的肩膀,指着前方飘摇的酒幌问道,“去那吃点?”

酒幌是酒肆的招牌,多以素布署上店家字号缀于竿顶,高悬门口招揽客人。

风寒十月暮,日高午时天,秦衍州卯时用早膳,巳时出宫,现下觉着有些饿了。

舟祉摸了摸肚子,欣然同意。

她们走进一观,只见楼上牌匾写着“无名楼”三个大字,黑木鎏金,笔法遒劲,好不好吃暂且不论,外头人一看确是金字招牌童叟无欺。

往下看,朱漆喷门,两边是翠绿色的栏杆,上雕吉祥如意的饰纹与窗棂的图案相得益彰,底端有一层石砌台基,风吹柳花满店香,胡郎压酒劝客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时常处于自我否定中,五百字要想一个小时。写完了三千字回头一看:哇喔,写的什么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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