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攀应酬完回来，陈年年跟他邀功，把那几个批发商的电话给他：“怎么样，为你解决一个难题。”

章攀搂住她，亲一口：“我媳妇儿这么能干，是大功臣。”

陈年年说：“不犒赏犒赏我吗？”

章攀松开领带，瘫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怎么犒赏？”

陈年年站在沙发旁边，一只脚放在他腿上：“你说呢？我给老爷子办事，求人都求到方晴头上了。”

章攀虚起眼睛看她，笑了笑：“宝贝儿，开店的瘾也过了，差不多得了，儿子明年上幼儿园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陈年年又气又羞，想给他一脚，生生忍住了。店里需要周转资金，找章攀拿是最方便的。

小果园在三江附近的小石子镇，江铮、潘老板、刘老板和吴老板下车，章攀和陈年年在果园门口等候多时了。

陈年年问：“方晴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玩玩。”

江铮说：“店里离不了人。”

章攀带着他们爬到山顶，俯瞰下面的果园，树上结满了果子，红彤彤的一片。估算下来，不止30吨，应该在70吨左右。

江铮说：“我需要1500斤，20斤一箱。”

章攀让工人把盒子包装拿出来给江铮看，挺有地域特色的包装。江铮和章攀谈了几番，终于谈到双方都满意的价钱。

章攀笑说：“江老弟的口才绝了，要不考虑屈尊来我这儿，还缺个经理，待遇方面好谈。”

江铮拱手笑道：“章老板太看得起我了，我这点本事做做小生意还行。”

章攀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说，招呼众人一起去附近的农家乐吃饭。

一锅鸡汤赢得满堂彩，鸡是老板娘用粮食养的母鸡，汤里放了清晨从山上采的新鲜野山菌，喝一口，鲜得掉舌头。

江铮找老板娘买了两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拜托老板娘把三只鸡收拾好。

陈年年从厕所出来，看到江铮跟老板娘交代收拾干净一点，鸡脖子不要。她忽然想起有一年在厂里食堂吃午饭，那天做了红烧鸡，结果是用了好多鸡脖子充数，方晴一口不吃。她们还笑方晴傻，食堂难得做一次红烧鸡，下一次不知道是哪年了。

陈年年笑了笑，方晴找了个司机结婚，她还看笑话，没想到还真让方晴挖出金子来了。

方晴打了个哈欠，中午吃了鸡汤面，吃饱了就想睡，但还得给乐乐喂奶。

乐乐的小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吃得认真。人说三岁看老，乐乐现在就能看出来，以后不会是吃饭困难户，不用追着喂饭。她少喝一口奶，都不开心地哼哼叫。

乐乐吃饱奶，方晴擦擦胸，擦擦她的嘴，抱在肩上拍奶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方晴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不久前才结婚，现在做妈妈都习惯了。

凡是见过乐乐的人都说这孩子吃母乳养得好，白胖白胖的。乐乐长得好，方晴就觉得半夜起来喂奶的辛苦没白费。不过，母乳喂养确实也绊住脚，像这回江铮去果园，她也想去山里走走，但是孩子要吃奶，没法子，总不能把孩子也抱着去。

乐乐睡着了，方晴就该去店里了。她坐在床边看女儿，大概每个做爹妈的眼里自家的孩子都是最乖的，她也不例外。

外婆催了她三四次了：“快回店里，我跟乐乐要睡午觉了。等会儿乐乐醒了，我们还要去公园。”

方晴抱着外婆撒娇：“有曾孙女了，都看不见孙女了。”

“曾孙女是谁的女儿啊，别人的女儿我能这么喜欢吗？快三十的人了，还撒娇。”外婆听着都牙疼。

“在您面前，我就是八十岁，也是小辈。”

从和平巷到商贸城要转一趟车，第一趟车到站下来，突然下起雨。方晴找了家杂货店买伞，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叔叔，我只有一块钱，能不能买两瓶娃哈哈？”

“全全！”

全全牵着一个小女孩儿，比他矮半个头，两个孩子全身都湿了，肯定在雨里走了好一会儿。

“舅妈！”

全全看到方晴，小脸一下亮了。

“这是妹妹。”

方晴看这小女孩儿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她是谁，全全一说妹妹，她想起来了，是熊军弟弟家的女儿，小美。

“就你们两个人？爷爷奶奶呢？”方晴店里店外都看了，没有大人跟着。

全全一下闭了嘴不说话，小美躲在哥哥身后，不抬头。

方晴给两个孩子买了两排娃哈哈，打车去商贸城。她想过带他们去和平巷，给他们洗个热水澡，喝点姜汤，但是，那边没有孩子的衣服。

方晴带着全全和小妹到了店里，让宋彩去管理处借来吹风机，于雪打了一瓶热水，店里有废弃的衣服，给两个孩子全身擦干，烘干头发，换上新衣服。方晴看着他们喝下两大杯热水。

换衣服的时候，小美不让方晴碰，方晴不强迫她，背过身，让她自己换衣服。不过，方晴还是看到了小美背上的淤青。

宋彩和张芝带着小美在童装店边喝娃哈哈，边看小人书。

方晴留下全全：“娃哈哈好喝吗？”

全全用力点头：“好喝。”他想了想，“谢谢舅妈。”

“跟舅妈说，谁带你们出来的？”

全全怯怯地看了看她，又不说话了。

“那舅妈猜一猜，全全你看舅妈猜得对不对，你们自己跑出来的？”

全全惊讶地睁大眼，舅妈怎么知道？

“你在想舅妈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全全咬着吸管，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晴摸摸他的小脑袋。温言细语地说：“舅妈都猜对了，全全是不是该跟舅妈说一说为什么要带着妹妹出来呀？你们要去哪里？”

全全把吸管露出来的那一节都咬遍了，好一番纠结，看方晴不像是会教训他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搂住方晴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去找我爸爸妈妈。”

方晴眼睛一热：“想爸爸妈妈了？”

全全说：“二叔打妹妹，我带妹妹去找我爸爸妈妈。”

熊林和苏勤如愿得了一个男孩儿，但是先天发育不好，生下来体弱，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一家子盯得跟眼珠子似的，注意力都放在小美弟弟身上了，根本顾不上小美。

熊林还经常对小美念叨要照顾弟弟，要对弟弟好，他越念叨，小美就越不喜欢弟弟。弟弟天天哭，吵死了，小美对弟弟吼别哭了，再哭就打你。这话被熊林听到了，抓起小美就打。

宋彩抹抹眼睛，说：“背上、两条小胳膊全是淤青，背上都紫了。这也是当爹的，也能下得去手？”

宋彩带着小美玩了一会儿，合了小美眼缘，小美愿意让她抱。

江铮来到店里，两个孩子在收银台下面睡着了。他联系了熊军，果然两个孩子不见了，熊家都急疯了。

熊林气急败坏：“肯定是死丫头撺掇的，别看她人不大点，歪点子最多。妈都急晕了，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哥，我现在腿都是软的，要是全全走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和嫂子交代。”

熊军都听不下去：“你自己的女儿也一口一个死丫头？嘴巴这么臭，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熊军和江铃傍晚六点多上火车回三江过年，他拜托江铮和方晴暂时帮忙照顾全全和小美，后天一早他们下了火车就来接孩子。

就是熊军不开口求他们帮忙，方晴也打算暂时把小美留下来，做了妈妈，见不得孩子受苦。

方晴把两个孩子叫醒，跟他们说这两天去舅舅舅妈家玩，全全还没去过舅舅家，兴奋得跳来跳去，小美低着头，不说话。方晴轻轻摸摸她的脑袋，慢慢来。

方晴和江铮一人牵一个孩子走出商贸城，他们先去和平巷接了乐乐，然后开车回家。

乐乐已经习惯了晚上才能见到爸爸妈妈，这会儿天还没黑，妈妈来了，她高兴得哦哦叫。

小美坐在旁边，怯生生地看着乐乐，乐乐似乎也看到了她，头回见小姐姐，乐乐还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到妈妈怀里。

真有趣。

小美不自觉地笑起来：“舅妈，是小妹妹吗？”

方晴说：“是啊，才一个月，她叫乐乐。”

小美说：“妹妹好漂亮。”

方晴说：“小美也很漂亮。”

小美开心又有些羞涩地笑了。

“哇，舅舅舅妈家好漂亮！”全全是个心大的，完全忘了把小美带出来会不会被大人责罚。方晴放了《猫和老鼠》的碟片，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

坐了一会儿车，乐乐睡着了。方晴把她放到卧室的小床上，盖好被子，摸摸她的小脸小手，一回头，小美也跟了进来。

方晴小声说：“跟哥哥一起看动画片。”

小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方晴，满是依赖。方晴忽地有些难受，她牵起小美的手，“舅妈跟你们一起看。”

晚上睡觉，三个孩子都要人哄着睡，方晴让江铮哄乐乐，她去哄那两个大的。吃饭的时候，小美一直拉着她的衣角。

乐乐要妈妈哼歌，爸爸不会哼歌，只会干巴巴地讲故事，她也不哭，就哼哼唧唧。

江铮拿她没辙：“要爸爸唱歌？你妈妈唱的那些，爸爸不会啊，要不唱一首《打靶归来》。”

次卧里，方晴讲完了《丑小鸭》的故事，全全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小美还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方晴。

“还想听什么故事？”

小美摇摇头。

“舅舅——”小美抠着方晴的睡衣衣角，“舅舅喜欢妹妹吗？”

方晴的心一下揪起来，她不想让这孩子这么小就心思重：“爸爸妈妈都喜欢自己的孩子。”

小美嘴一瘪，眼泪唰地滚落下来：“爸爸骂我，还打我。”

方晴抱着小美，没说话，让这孩子好好哭一场。小美哭着哭着，在方晴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