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那可真可假的事情，无人能定说一切，但那么多年来，一直做的梦里里外外连芯子都换了一通的事实让人着实不安。

这次的梦更加清晰，能听见名字，能看清脸，能回忆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也清晰地让焦暄知道，那是他。

而另一个梦的主角，是前世？

他拿不定主意，却也没和颜木说道，对方也仅仅知道他这些年总是噩梦缠身，其他并无透露。

洗漱完毕之后，焦暄敲响了颜木的房门，对方已经醒了，手里拿着一本食谱正在研究上面，见焦暄过来，瞧着天边还未落下的太阳，抬了抬下巴，手指指向食谱。

“你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做营养餐？这书刚刚发现的，什么菜都有，我应该能做，太阳还没下山，不着急去，先去坐着。”

说完，看见什么新奇工序的人点点头，有些忘我地转动轮椅，没发现焦暄已经握住扶手。

用了几下力，轮椅动不了，颜木抬头看向焦暄，对方连美瞳都戴好了，墨镜挂在衣领处，口罩将下半张脸，俨然是准备出去的模样。

她张了张嘴：“这么... ...着急？”

焦暄点点头：“感受到了命簿的气息，需要快点做完这里的事情，你不去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去吗？ ”

颜木闻言立刻点头：“当然要去，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走吧走吧，我们快点找到乔乐乐，然后去救赵奉羽，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有我给的东西，却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我们快点！”

两人达成共识，在软件上打了车径直奔向岭山，轻车熟路地穿过人群找到上次布阵的地方——那块的灵气很浓郁，能大大减少焦暄的灵力输出。

颜木从屁股底下拿出百宝袋，从里面掏出十几张符篆的时候看地焦暄眼角抽动，但还是忍住了再问一句能不能别这样的冲动。

从颜木手里接过一张用朱砂写了字符的符篆，焦暄松开扶手，指尖微抬，薄雾一般的丝线便飘荡着缠绕了周围一圈。

先是树木的枝叶，然后是树干，延伸到灌木的枝条，最后是嫩绿的叶瓣，再回到手心，将手掌完完全全缠绕成玉白色。

焦暄另一只手也抬起，夹住符篆贴在地面，指尖划破皮肤，血珠渗出来的同时挥手写下字符。

血色的字符很快变成白色，隐隐含着金光。

口袋里的东西躁动起来，焦暄结束阵法，摊开手，颜木便将半捧银沙放到他手心，银沙在周围恰好能绕一个圈，将两人完全包裹在内。

颜木瞧见焦暄有些苍白的嘴唇，抬手要制止。

“我来吧。”

然而这番好意焦暄不打算接受，摇摇头摘下墨镜，捻了捻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再移开时已经结了痂。

他即将剩下的银沙放回口袋，取上两张较为厚的符篆贴在丝线缠绕的一颗乔木上，嘴唇翕张，挥手施法设下结界。

“你帮我看着就行，山里秽物多，小心些。”

说罢，便从口袋掏出发烫许久的流麻，放在地上，结痂的手指轻轻抵着，便开始闭眼探寻了。

灰色的雾气从山腰飘至山脚，视线流转好几处，却没找见想要见到的灵体。

雾气掠过车辆，站牌，树木，行人，最后停留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前，那楼焦暄认得，是烈日酒店。

他还想再进一步，可雾气停滞不前，也许是灵气用的不够，又或许是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探寻。

在周围绕了几圈之后，焦暄没找到了突破口。

五楼的窗户，是能自由进入的。

大概是设下阵法的人修习不精，漏洞留的很明显，又或许是故意留下。

焦暄顺着那个突破口进去，找到了怨气最为旺盛的地方——503房间，里面是神态恍惚的赵奉羽，还有躺在地上的，双眼和手脚都被处理干净，连作为男人资格都失去的几个陌生面孔。

正要仔细查看情况，一股灵气忽地冲出，即便焦暄有心提防，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放在流麻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表面却波澜不惊。

这一次冲击对方实在是用足了力气，即便第一时间收回了灵力，也伤及了一些经脉，幸而只是手掌那一处，不过最近可能都不能过多运用灵力了，保不齐掌心的经脉没被养好就被自己给折磨坏了。

焦暄收回手，背在身后站起身，另一只手顺上流麻，收回了丝线，灵气一收，那些被贴在各处的符篆也都化为了灰烬。

他睁开眼，设下的结界便消散了，颜木见状，推动轮椅转过身来。

“找到了吗，你怎么样?”

使用灵气通过物品找到与之相关的人的术法，是极为消耗灵力的，道人就算是找人，也不会用鲜血作为引子，而大部分人也无保证在找到所寻之人时，不会灵力亏空而瘫倒数日，严重的，伤及经脉。

以前焦暄用这法子的时候颜木就劝阻过，担心他没有恢复好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

可对方是个性子倔强的，就图上那么一个方便，又因为扛得下来，所以一直没劝成功过。

感觉到失败的颜木那时恨不得天天盯着焦暄，怨气缠身带来的痛苦不算极致，却格外难熬，常人多半早就西去了，可焦暄算是道人，和常人不同。

但他终究是人，于是颜木每天都担心对方什么时候想不开了，就抛下她自个跑到哪块躺着了。

甚至怀疑焦暄不愿意用其他探寻的法子，就是想折磨自己，这是生生冷出心理疾病来了。

她的担忧也没错，焦暄跑出去过，躺在冰天雪地里，找到的时候手里抱着自己的道剑，发尾眉头都是雪。

后来就没再跑过了，不过依然不听劝，十分高深地来一句：“鲜血是热的。”

颜木被吓了个半死。

“身体感觉怎么样？你的脸有点白。”

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落回思绪，颜木盯着对方背往身后的手。

“手怎么了？”

知道瞒不过颜木的火眼金睛，焦暄神色自然地将手放到前面摊开。

“疑神疑鬼什么，找到了，但现在情况不太好，先去找赵奉羽。”

他将摊开的那只手收回，表面上的确看不出内里有什么状况，这是因为焦暄将漫及到掌心的怨气给生生压了回去，这事不难，却加重受损程度。

探寻乔乐乐怨魂踪迹的时间很长，两人到达山上开始布阵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而现在下山，早就落了太阳，只不过借着月光，视野还是很清晰。

烈日酒店离岭山也有半个连市了，到的时候将近八点。

焦暄推着颜木下车，付了钱，从烈日酒店门口掠过，停顿在转口快要探出身影的地方，忽地想起什么，抬手轻轻空弹了一下，远处几个摄像头便被白雾包裹住，严丝合缝。

做完这些，他们转到焦暄之前探寻时找到窗口的那个地方。

那块没保安守着，而阵法缺口处的那扇窗户是一间杂货间，杂货间的两侧都有一排的摄像头，只要把摄像头解决，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虽然不是好的行为，但救人要紧。

就近的开着的一扇窗户也在三楼了，焦暄自然不可能带着颜木一起上去。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朝上点头示意：“你等一会，从这里接着赵奉羽，别人人发现了，警察来了很麻烦。”

颜木了然，但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是死人了吗，乔乐乐干的？那需要管理局... ...”

这话有些敏感，道人都知道，怨魂不会杀人，只会让对方在无止境的噩梦和臆想当中痛苦，最坏的结果就是自杀。

因为怨鬼一旦杀了人，手上沾了血，就不能往生，除了自我消弭，就是继续堕落，然而大部分厉鬼都会被道人撕碎灵魂，沦为这世间的一缕清风。

而他留下的另一些怨债，要对付他的那位道人来偿还，背负那些死魂的怨恨过上一辈子，不仅伤神，还折寿。

谁也不想遇见，包括那些老好人式的道人。

焦暄侧目觑了颜木一眼，对方便立刻捂住了嘴。

“我糊涂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

颜木摇摇头，瞪大眼睛以示无辜。

“在这等着。”

焦暄留下话，抬脚蹬上墙面，一眨眼便跃至二楼，顷刻间便不见了踪迹。

从窗户翻越进去，他抬起手指唤出丝线，丝线透过门缝进入亮堂的走廊，找到分布在两侧的摄像头，然后一圈一圈缠绕，直到无法容纳赵奉羽所在的房间和杂物间之间的图像。

确保摄像头没有遗漏之后，焦暄推着推车从杂物间内出来，径直走向503。

这个时候酒店的人已经多，因为套了件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员工服，看着还挺像回事，就是快被冻僵了。

出来前从口袋里摸出来的念珠戴在手上，被拢在衣袖里，此刻快速地发着热，缓解了不少从身体里侵袭而上的冷意。

迎面走来几人，焦暄推了推口罩，低头往前走。

来人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一只手拦住焦暄的路。

“这个时候还来打扫吗？508帮我收拾一下，别让人看见了，叫什么，小费我让你们主管给你。”

焦暄压了压鼻梁，压低声音，使之嘶哑。

“陈安。”

男人点点头：“行，记住了，隐秘点，别让人拍到什么东西，走吧小雅，我们去玩别的。”

旁边的少女娇羞一声：“讨厌~你都不嫌累吗？”

“你这么厉害，我嫌弃什么，郊区那个别墅怎么样？”

“都行~”

焦暄在一边听了一嘴，立刻就推着推车跑了。

再转头朝后瞟时，刚刚那两人已经不见，他捻了捻手指，忍住刚刚被恶心到的感觉，站定在503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即便知道赵奉羽可能早就跑了，里面也许压根没有活人，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敲击三声之后，没人回应，焦暄垂手，扭住把手，探出的丝线扭转几下。

“咔哒！”

“别动，警察！”

焦暄放下抬起要动作的手，收回横在几人脖颈前能切断骨头的丝线，难得在心里爆了粗口。

靠... ...

作者有话要说：焦暄：管理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