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哥就收拾好了东西就要出门，我看到他罕见的穿了玄衣，便明白了他今日要去做什么。

大哥是最早来到族长爷爷家的。他总是很照顾我们。小到老幺换牙，大到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他来负责。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人鱼，是西方的人鱼。那金发碧眼的模样与这里的人们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我带着21世纪的记忆，估计也只会认为这是百年一遇的鱼变。

小时候大哥总是在这个日子穿上玄衣，手里提着贡盒早早的出门去，直到日暮时分才回来。

最先忍不住好奇心的是老三，一个傻乎乎的女孩，问他去哪，能不能带她一起去。大哥笑着摇摇头，让她在家乖乖等他回来。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已经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

族长爷爷耐不住茶的撒娇，便将我们围在一起，给我们讲述着大哥的故事。

比尔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孩子，他是在一片废墟之下感应到了比尔，他将比尔带了回去，细心将养着。

“爷爷，你只找到了大哥吗，他的父母呢？”茶眨着大大眼睛，疑惑的问。

族长爷爷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爷爷是先找到的他的父母，再找到的比尔。那时候的小比尔就蜷缩在他父母的怀里，他的父母用最后的灵力护住了他。”

“刚来的那几天啊，不哭不闹也不吃不喝的，爷爷我也没办法了，就去找蔺姬长老。我本意是暂时将他留在这，找到合适的人家在将他送走。我一个人生活久了，他还这么小，怕是照顾不好他。”

“比尔在蔺姬长老那里住了没几天，蔺姬长老就把他送回来了，说是他自己要回来。”

“为什么呀？”

“这个啊，那你得问你大哥了。”茶原本就是瞒着大哥偷偷问的，怎么好直接问大哥，有些悻悻的低下头。

“说了这么多，大哥今天做什么去了？”老幺还有疑问。

“比尔回来之后就问我，是什么时候将他捡回来的，他要为父母立衣冠冢。”

在海滨城，很少会有人为已经入海的鲛人立衣冠冢，因为大家坚信海女会带着他们进入归墟轮回。每三年一次的水灯节，水灯会飘向归墟带去亲人的思念。

但却有少数人因无法忍受亲人离开的痛苦便会为他们立下衣冠冢。

“立衣冠冢，需要每年入贡，难怪大哥每年都去相望崖。”老幺是个爱读书的，族长爷爷的藏书都快被他翻完了。

老三的疑惑被老幺解开，也侧面证实了老三偷偷跟去的事。我就说茶那么好奇，怎么会不跟去看而是在这听族长爷爷讲。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茶，老幺平日里只爱看书，一整天窝在藏书里，怎么会知道大哥这天会去相望崖。

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老四还打趣她说：“茶，你不会看上大哥了吧，那可是大哥啊。”

此刻茶的脸就是与秋日的枫叶也不遑多让。

看老四还想说什么，我及时打住：“施！”然后给了她一个眼神，所幸她看懂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三一向脸皮薄，我已经能感觉到茶快要羞愤欲死。

族长爷爷突然笑着感慨道：“年轻真好……小时候的比尔都没你们这么爱闹，小小的年纪懂事的让人心疼。就连你们不愿意被收养，来这里“暂住”的法子都是他想的。平日里也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不用爷爷操心。”

难怪我刚来的时候总觉得他有些少年老成。

那时的我一下子就想通了，为什么大哥会突然回来，为什么会突然问族长爷爷他父母的忌日，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稳。

当小比尔昏迷之前，在父母的臂膀下艰难的呼吸时，是否亲眼看见了父母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当小比尔生活在蔺姬长老那里时，蔺姬长老是否告诉他族长爷爷为了救他耗费了多大的灵力；当他看到族长爷爷日渐苍老的面容时，是否想要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族长爷爷……如果是，那一切就都说得通。

那日黄昏后，大哥回来了，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提早上的事，只有施一脸不怀好意的凑到比尔的身边，企图看到他身上什么地方吸引了茶，再之后就被比尔用玲婆婆的冰杉糕给哄走了。

在比尔出门后，族长爷爷也收拾了东西要去无妄海，遇到了独自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施。族长爷爷起初还以为她在那发呆，凑近了才发现小丫头一个人偷偷哭呢。

“小施，怎么了？”族长爷爷刚下手中的东西。

施一看到族长爷爷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他。“爷爷，蔺姬长老走了，再也没有人给我做翠柳粥了。我太笨了，蔺姬长老教了我那么久，我都没学会。爷爷，我想吃翠柳粥……”

族长爷爷听到这也不自主红了眼，回抱住她，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我们之中属老四与蔺姬长老最为亲近，蔺姬长老的离去，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打击，蔺姬长老走的那天她哭的最大声，之后的两天嗓子都是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在堂屋门前看着这一幕，感觉心口有些发堵，也跟着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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