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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情随世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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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从无刹海边醒来。

扶苏玉佩半边埋在黄沙之中,她拿起来,唤道:“师姐,师姐?”

那边沉默了许久,方传来虚弱的一声:“小师妹,你如何了?”

“我被伶舟月带到了无刹海,我刺了他一剑,他将我弄晕了,我醒来时在岸边,你们如何了?”

宁长安传来几声啐骂:“那伶舟月真不是东西,将我们抓到了魔宫底下的牢房,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沈景疏伤得最重,到现在还没醒来。”

当日,盼江盟的百姓见到了下面的妖魔军队,愤恨而起,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沈景疏为了保护百姓,扛了许多伤,又为了杀江天一路突破重围,终于将其杀死,自己失血太多,陷入昏迷。

“死是死不了,就是伤得太重了。”

一行人,除了李之宴,都活着。

而李之宴,是被伶舟月亲手所杀。

伶舟月,他亲手摧毁了她少女年华所有的悸动。

阿羽望着天边的云雾,云雾之中矗立着魔宫,她的眼神愈发坚定:“师姐,我会想办法入魔宫,我一定会杀了伶舟月。”

……

阿羽跨过无刹海,打算从水下上岸,魔宫有重重禁制,最外层有一路妖魔侍卫巡逻,阿羽躲在水下,透过模糊的水面往外望,掐了妖魔巡逻一周的时间,望好了视界的死角后,便轻轻上了岸,身上的水都用术法瞬间弄干,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躲在立柱之下。

先前在这里望见过伶舟月。

她屏住呼吸,等到最后一个侍卫经过时,她猛地出手,诛邪剑宛若迅雷,长线串珍珠般笔直钉过妖魔,瞬息之间那一路侍卫都化为了飞灰。

剑回到手中,只有破空的撕裂声。

阿羽穿过拱门。

躲在房梁之上,往下望着。

下面宫殿之间纵横的街道上,有侍女穿行,至于是不是侍奉伶舟月的,她并不知晓。

阿羽想到她在无刹海上,伶舟月想要与她亲近,又想起了从前他们相处的种种,料她这种类型的侍女或许更容易接近伶舟月。

于是缓缓蹙起眉,视线在下面梭巡。

肥的不要,太高的不要,样貌有缺陷的不要……

她挑了许久,终于寻了个与自己身形有些相似,外表的年岁也相似,只有容貌生得与她截然不同的妖魔。

她是清丽的长相,那妖魔就是妩媚妖艳。

相同的身形、年岁,更蛊惑人的外貌。

靠近伶舟月,想来更容易些。

阿羽一边想着,心里却有些嫌恶。她也想要光明正大地杀了伶舟月,这美人计她自然不屑一顾,但魔宫妖魔势力强大,不是她一腔热血就能杀进去的。

况且伶舟月确实难杀,刺他一剑还杀不死,若是要硬碰硬,只有她伤的份。

阿羽跟随那侍女走到偏僻的角落,三两下就杀了她,易容成她的模样,再用诛邪剑一划,那侍女就化为了青烟。

她看了看腰间的牌子,上面是“玉瑟”两字。

从现在起,她就是玉瑟了。

她对这井水照了照,这女妖生得比她远看来还要美貌,面若桃花,一双含情的狐狸眼眼梢上翘,眼角还有一颗红色小痣,风流妩媚。

别说是男人了,就是阿羽自己见了,也要感叹一番美貌。

她低头再看,妖魔穿的衣裳可不保守。胸前露出一大片,锁骨几乎一览无余,腰间的腰带像是要将人的腰勒断似的,紧紧的束着,下身是火红的纱裙,一侧开了叉,露到膝盖——对于妖魔来说,已经算是保守的裙子了。

阿羽强行忍住换身直裾的欲.望。

从前当贵女时,除了隆重的宴会,她素来喜欢穿清新的颜色,还有方便行动的衣裳,最多只会恰到好处地露出点儿肌肤。

她抿了抿唇,习惯片刻后,找到火房所在处,现下距离用膳的时候只有半个时辰,妖魔庖厨正在忙碌,传出笃笃的剁菜声。

她从门外探个脑袋,笑问:“各位哥哥姐姐,可是在准备魔主的晚膳?”

内里沉默了瞬,却传出哄笑声。

阿羽不明所以,只听其中一个肥胖的庖厨问:“新来的?”

阿羽不敢乱说,只是支支吾吾。

厨子们不以为意,只是嘲讽道:“想爬.床?就你这样的,我见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个了,哪一个不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从新魔主接管魔宫后,上赶着爬.床的可都被魔主杀死了!”

另一个厨子哈哈笑:“这才消停了几天,又有人要找死!咱们魔主究竟长什么样,你们有人见过吗?”

又是一阵哄笑。

阿羽这才知道,伶舟月吃的东西,都是用白鸟载着送过去的。

此路不通,阿羽只好另觅他法。

走着走着,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玉瑟!”

易容一事,最怕的便是遇到熟人。

她已经尽可能找偏僻的小路走了,为何还能遇到熟人?她心中啐骂,面上却带着微笑,恰好露出八颗牙齿。

那女妖手里提着个花篮子,腰间牌子上写着“芙蕖”,应当是个花妖了。

“你有什么事?”阿羽礼貌问,不熟络也不生疏。

“我方才得知了消息,江州主死了。”她谨慎看了看四周,方小声对阿羽道,阿羽心里咯噔一下,问,“州主死了,和我们有何关系?”

“你傻呀!”芙蕖嗔怪道,“我们是江州主手底下的人,是州主用以讨好魔主送来魔宫的,现下州主死了,琅州在内的三州都归魔主掌管,那我们,不也成了魔主手底下的人了吗?”

阿羽微微一怔。

芙蕖继续道:“魔主何等精明,江州主用过的人他怎么能放心,因此,近几日,州主手下的人都要一一过他的目。”

“所以呢?”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芙蕖敲她的脑门,“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你傻呢?你想啊,魔主要一一见人,那肯定也得见我们呀!我们不就多了个机会接近魔主吗?”

阿羽这才回味过来,这对侍女来说,确实是个机会。

她喜道:“这是好事……”

芙蕖比了个“嘘”的手势,“这话可不能乱讲,在魔主面前,一定要装出一副凡人死了父母的悲痛模样,咱们是州主手下的人,州主死了,咱们自然得哀痛一番,否则啊,魔主定要觉得咱们大逆不道……”

阿羽心中冷笑:呵,大逆不道,他也配说这几个字。

阿羽面上仍然带笑,料想芙蕖和玉瑟的关系应当不错,笑得更热切了些:“多谢你告诉我。”

“我打听到,魔主的爱好不多,有时便会拨弄一种香料,你瞧,”芙蕖将花篮子打开给她看,内里装着几种香草和花儿,散发出一种浅淡清新的味道,“据说魔主喜欢这种味道,若是当日用此香熏身,说不定能得到魔主的青睐呢……诶,你怎么了?”

阿羽低着头,闻见那香料的味道,眼眶却红了。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阿羽抬头,压下心绪:“我没事,我很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芙蕖觉得古怪:“唔,你没事就好,我去准备啦,第一次见魔主,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三日后见!”

阿羽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自己加快脚步走到浓密的树荫底下,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香料的味道,是从前楼家时常用的。

奔波了这么久,她都已经快忘记了,从前在楼家生活的一切。

……

到了面见伶舟月的日子了。

妖魔侍女是在最后进入大殿的。

明月高悬,海风吹拂,楼阁高耸,在侍女们的惊叹声中,她们被信使引着进入魔主殿。

阿羽老远就闻见芙蕖身上的香味了。

这妖太天真了。

她低头默默地走着,在新奇不已的一众女妖中,显得格格不入。

等到明月照在她身上,腰间那块牌子发亮,她才被晃得回过神来,她是来接近伶舟月的。

于是,面上又挂起了标准的微笑,玉瑟这容貌,光是笑起来就足以晃人心神了。

侍女整齐排开,成了方阵,站在大殿之中。

阿羽站在靠后的角落位置。

可能是因为魔主在上的缘故,众人都觉得有些寒凉。

寂静、肃穆、阴寒。

用以形容魔主殿最贴切不过。

那人坐的位置很高,高到阿羽需要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但她不能仰起头,那是对魔主的大不敬。

信使淡淡扫了眼下面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妖,嗤之以鼻。

还有人想心思勾引魔主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大殿都是沉静的。静得人心慌。

过了这么久,信使琢磨着魔主审得差不多了,朝他恭敬地伸出手。

魔主会将一块诏令玉简给信使,此简一出,就代表着这批人没有问题。

信使伸出的手有点僵硬,渐渐发酸。

伶舟月没有给他玉简。

信使心头一动——那只有一个可能,要见血了。

果然,下一瞬,一个侍女径直飞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她惨叫,惊恐地望着伶舟月,腰间的牌子摔出来,上面“芙蕖”两字。

“谁准你用此香的?”伶舟月沉着声,隐含愠怒。

魔主震怒,一众人皆跪下。

一时惊慌之下,芙蕖还能动点脑子。这香是她买通了魔主殿外的侍卫方打听出来的,这事儿可不兴打听,推到侍卫头上的罪,总比推到旁的女妖头上重。

若是推给女妖,那责任可都不是她的了。

她指着阿羽:“是她,玉瑟!是她前几天告诉我魔主喜爱此香的!”

无数道视线落在阿羽身上。

阿羽一怔,旋即抬起头,遥遥对上伶舟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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