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扶珠第一次参加试灵会，周围人怎么她便跟着怎么做。见人陆续站起来，她便也起身。

一抬头，前面的白玉柱上的紫檀木架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东西上去。

一颗大约手掌大的白色珠子，或者叫白色小球更准确。

“祁亭山果然不同凡响，这试灵会的灵石都如此稀有。”前面有人小声议论。

“是啊，这灵石现在都还有这么大，不知道淬炼之前得有多大。”

扶珠又看了看那紫檀木架上的东西。

原来这叫灵石。

“叮——”

一声清冽之声打断了扶珠的思绪。

之前喝断争执的仙君唱道：“祁亭山试灵会，现在开始。”

第一个走到那白玉柱前的是那个带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来参加试灵会的“周兄”。

只见他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将一个木匣递给旁边的白袍仙君，随即朝着阁楼跪下：“祁亭山第二十八代弟子周荣拜见师祖。”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竟然是祁亭山的俗家弟子，难怪。”

“听说这周老爷家财万贯，我今日要是能被选上，日后也能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周荣旁边的仙君接了匣子，转身走进阁楼。

另有一人将抱着孩子的妇人带到白玉柱前。

妇人牵过襁褓中孩子的手放到那灵石上。

方才还是白色的灵石忽而泛出莹莹绿光。

扶珠尚不明这是在干什么，但那灵石泛出绿光时，不仅当事人，连还在排队的人都像是看到什么稀罕之事，难掩兴奋。

阁楼之上传来一个浑厚声音——

“看来你与我祁亭山因缘颇深。”

闻言，周荣大喜，又是一拜：“谢师祖。”

随即起身，带着抱着孩子的妇人从另一边退下。

看那人脸上的喜色，扶珠不太确定，这是被选上了？

“下一个。”

扶珠收回视线，看向前面。

下一个上前的人竟然是刚刚在外面跟家人吵架的欧阳麟，似乎太过激动，上前的时候摔了个踉跄。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整整衣襟，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一旁的仙君，那仙君又是捧着匣子转身走进阁楼。得了许可，欧阳麟两眼放光，痴痴盯着那已经恢复白色的灵石，直直走过去。

手放上去的时候，欧阳麟浑身兴奋得直发抖。

片刻之后，那灵石再次泛出盈盈绿光。

不过人眼里的绿光更盛。

“灵根！灵根！我有灵根！我要当神仙了！我要当神仙了！”

因为太过兴奋，脸都有些扭曲，欧阳麟手舞足蹈地大喊。

不过随即便被制止：“休得喧哗。”

“是是是。我不喧哗我不喧哗。”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祁亭山的弟子了？”

阁楼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年轻人，你虽有灵根，但执念太深，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只会害人害己，还是另寻他路吧。”

“什……什么？”

“什么叫另寻他路？我有灵根！我有灵根！你们没看到吗？！”

“修行清静地，容不得你喧哗，押出去。”刚拿着匣子进阁楼的仙君，去而复返，对旁边两个同门道。

紧接着，欧阳麟就被押了出去。

从白玉柱到牌楼这一路，欧阳麟歇斯底里的声音喊了一路。

“我有灵根！我有灵根！你们会后悔的！”

最后，声音连带着人消失在白雾之后。

接下来接连几个人上去，那紫檀木架上的灵石都毫无反应。

无缘仙门，离开的时候，个个蔫头耷脑。

扶珠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手放上去，灵石有反应便是有灵根，便可能会被选上，没反应便是没有。

再一抬头，先前与人起争执的“梁兄”带着才刚蹒跚学步的孩子上前，递上一个比之前的人都大的匣子。

扶珠不免好奇，每个人上去递的那个匣子到底是什么。

孩子被人抱起来，手放到灵石上。

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扶珠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嗤笑的声音。

忽然，阁楼白纱轻动，一道白光飞出来，点在那孩子眉心。

随即，一枚桃花花瓣大小的红色印记出现在孩子额上。

阁楼上的人又开口：“此子虽灵根微弱，但与祁亭山仙缘颇深，日后或有其他机缘，可成大道，留下吧。”

“谢仙师！”

“梁兄”高兴得胡子直抖，立马跪下行叩拜大礼。

扶珠眉心微蹙。

有仙根无仙缘，不留。无仙根有仙缘，留下了？

这仙根好说，但仙缘却难以捉摸。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上前，又陆续离开，没多久，便轮到扶珠了。

扶珠刚要上前，忽然被身穿道袍的人拦下，垂着视线，拿下巴瞧她：“慢着，你的束脩呢？”

扶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见她这反应，那人神色愈发不好看，不耐烦道：“来参加试灵会便是有意拜入祁亭山，拜师修行没有束脩，难不成你想白吃白喝？！”

扶珠这才想起阿妙娘亲说过束脩的事。

扶珠犹豫片刻，将贴身放着的钱袋拿了出来。

见她磨磨蹭蹭，似在拿什么稀罕东西，对面的人并未在意那还打着补丁的钱袋，一把夺过。

扶珠下意识想拿回来，但清醒之后便忍了下来，只道：“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否……”

话没说完，对方一掂那钱袋，本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竟然只是几个铜板，勃然大怒，直接把钱袋扔到地上，嘴里骂着：“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滚滚！”

扶珠根本没有在意他在骂什么，只赶紧去捡自己的钱袋。

忽然，听见有人咬牙切齿开口——

“你，竟然还有脸活着！”

扶珠还未看清什么情况，一道身影便朝着自己扑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匕首的寒光。

扶珠仓皇避退。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那伙黑衣人的同党，稍退开之后，却发现朝她出手的是之前来过阿妙家的那个少女。

似乎是叫齐萱。

齐萱双目血红，匕首刀刀都想要她的命。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所有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生死关头，身体却丝毫异样反应都没有，躲避不及，扶珠手上被划了道口子。下一瞬，竟不小心撞上那白玉柱，眼看紫檀木架一晃，扶珠慌忙扶住那颗灵石。

却不料手碰到灵石的瞬间，那白色灵石突然光芒大盛。

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所有人都急忙抬手遮住了眼睛。

一声轻微声响从白光中传来。

随即“啪”一声，刺眼光芒消失。

那灵石……

竟然碎了！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扶珠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大胆妖孽，竟敢在我祁亭山的地盘上放肆！”

一道浑厚如钟的声音自阁楼上劈下来。

“捆仙绳！”金光飞出。

扶珠只觉身上一紧，连站都不能站稳，人被金光紧紧捆住，直直往前倒。

下一瞬，杀意袭来。

那黑骨鞭抽到她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尾端轻轻松松在她脸上划开一道，血瞬间流得满脸都是。

被鞭子抽飞的扶珠，在最后摔到地上的时候看到木然怔住的齐萱。

像是被她的样子吓得，刚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儿却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

“刚刚那个光……是灵根吗？”有人小心翼翼开口，仿佛生怕声音大点就惊醒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无数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个满脸鲜血的孩子。

然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妖孽！她是妖！杀了她！”

话一出，无数人高举胳膊，朝着地上的人涌过去。

誓要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

雪……

下雪了……

时明时灭的视线里，乌鸦扑棱棱飞过，似在周围打转。

每一次吸气，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然而每一次吸气都不敢用力，稍一用力，胸腔里便撕心裂肺的疼。

想要动动手指，却也做不到。

自己是要死了吗？

恍惚又看到那乌泱泱，双目猩红，面容扭曲朝自己涌来的人群。

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痛。

恍惚间，她看到阿妙娘亲走向他，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

她抱着她，一直哭。

不要哭……不要哭……

眼泪自从她脸上滑落的时候，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的脸。

只是那张脸怎么都看不清。

可是，心却突然抽痛起来。

比她挨了鞭子更痛，比此时此刻还要痛。

窸窣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扶珠艰难地将头转过去一点点，看到土堆跟破败墓碑。

原来，这里是乱葬岗。

来人穿行而过，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夜太黑了。

那人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人在她身边站了片刻，开口第一句问她：“想活吗？”

听到这句话，扶珠身体突然不受控制颤抖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也浑不在意。

她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角，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恨不得翻身爬起来。

“想……”满是血腥味的喉间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

那人微微弯腰，手伸到她面前。

那只手里托着一颗血红色的丹药。

随即那人低声开口：“把这个吃了。”

“我便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