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晏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把头发披散下来，涂了粉色的唇膏，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

七点二十的时候，爷爷晨练回来，她和爷爷道别，背着书包下楼。

没想到冉黎已经等在下面了。

他笑着看她，“同学你是去上自习，还是去约会啊？”

白晏一时语塞，脸上火辣辣的，“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他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跟在她身后。

白晏喜欢吃路边摊的煎饼果子，加鸡蛋，加培根，加肉松，加薄脆，再来点番茄酱，鼓鼓囊囊像个文具盒。

“帮我切成两半。”

她知道他家的情况，总是抢在他前面付钱，然后顺理成章地分一半给他，还撒谎说：“好大一个哦，我都吃不完。”

她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他眼睛。

她又跑到便利店买了两盒牛奶，顺便加热一下。

冉黎觉得，他当年就是被她一点一滴的小恩小惠攻陷的，因为他是个喜欢占小便宜的人。

市图书馆早上八点开门，自习室全天免费开放，还供应热水，提供手机充电服务，多好的惠民措施。

两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白晏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冉黎看到这个就头大，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做两个小时……

白晏刷完数学，看到冉黎在发呆，她瞟了一眼他那边，“有需要问我的吗？”

“有。”他悄悄把座位挪到离她近一点的位置，“画圈的都不会。”

白晏看了一眼，题目有点多，她准备好纸、笔，从第一道题开始讲解。

中途休息的时候，冉黎给小白老师接了一杯热水，他发现她涂指甲油了，圆圆的指甲盖粉粉嫩嫩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十一点半，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有的腾出了座位，有的打算吃完饭回来继续自习。

“走吧，我请你吃饭。”冉黎说：“今年和我妈一起过年，不能陪你过节了。”

白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难道他打算陪她春节？他怎么可能和她一起过春节。

冉黎带她去吃肯德基了，太奢侈了吧。白晏听老张头说起过冉黎家的情况，他父母离婚后势同水火，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似的，经常不给他生活费。

冉黎看到她连点餐都小心翼翼，觉着又心疼又好笑。

他端着餐盘，找了个僻静角落的卡座。

“健将和一级运动员哪个水平更高呀？”白晏一喝了一口冰可乐，问他。

“运动健将。”冉黎好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记得你在省级运动会拿过奖。”白晏咬着吸管，“二级运动员可以保送的。”

“哦。”冉黎低头咬了一口汉堡，含混不清地说，“我一级。”

她知道他训练强度很高，没想到他走高水平运动员那条路，她挺惊讶，“我都不知道。”

“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冉黎撕开了一包番茄酱。

她咬着吸管好一会，才抬头问他，“所以你现在不用学文化课了吗？”

“不是，文化课和体考都不能耽误。”冉黎蘸了一根薯条递到她跟前，她张口吞了一半，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他把剩下的丢进自己嘴里，“体考能到85分，选择面就很广了，文化课当然越高越好。”

白晏一边吃饭，一边还在刷题，冉黎向投喂小动物一样，一根一根投喂薯条给她。

“这么难的题你也会？”他盯着她写得密密麻麻的练习册。

“嗯。”她目不转睛的地做题。

“你怎么什么都会？”他一把抽过她的练习册。

“你干嘛。”她急得站起来。

冉黎举起右手，她够不着。

“那你会接吻吗？”他眨了眨眼睛。

白晏彻底懵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他隔着桌子俯身压迫过来。冉黎单手打开书，遮住了她的侧脸，也遮挡了外面的视线。

周围人来人往，他和她藏在小小的卡座，脸上挡着一本巨大的五年三年。

除夕夜。

白晏翻台历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是二月十三号，明天是情人节。

冉黎说：今年和我妈一起过年，不能陪你过节了。

冉黎说：你怎么什么都会？你会接吻吗？

爷爷说她脸蛋红了，白晏含混不清地说屋里热，赶紧躲进卧室去睡觉。

手机振动了一下。

冉黎：节日快乐，女朋友。

太坏了，谁是他女朋友。

白晏：□□吗？同学。

冉黎：不是女朋友，你回复我干嘛？

他故意的，她刚准备编辑短信调侃他，他的电话打进来了。

白晏有点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她接听之后该说些什么呢？

没来得及接听，电话挂断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拨过来，她索性捂着被子睡了。

不知道睡到几点，电话又响了。

“冉黎。”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听到她懒猫一样的声音，他在电话那头笑，“今天睡得这么早？”

“我爷爷说，过年早睡早起，这一年都会早睡早起。”她蒙在被子里，小声对他说。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他理直气壮。

“为什么呀？”她还以为他会跟她说点别的，比如那天，番茄酱口味的……吻。

“你今天答应我，这一年都会答应我。”他那边响起了鞭炮声。

“我要考虑一下。”白晏故弄玄虚，她怎么可能会和别人谈恋爱呢。

冉黎不依不饶，“这道题很难吗？”

“当然难了。”

“那就做选择题，A.不能和别人谈恋爱。B.我是个例外。”

白晏看到不到电话那边的表情，不知道冉黎的脸上会不会挂着狡黠的笑。

B选项是什么答案呀！

“我选C。”她捂着嘴笑，她才不上他的当。

“C答案是……A和B都对。”他说。

她和他聊了很久，直到他说手，“手机没电了，晚安，女朋友。”

“晚安，冉黎。”

说了晚安也睡不着觉，白晏抬头望向窗帘，外面的烟花一阵一阵地亮起来，在天空炸裂开来，像是数万只蝴蝶振翅飞翔，冲破黑暗。

她用被子蒙住脸，冉黎他好烦啊。

年后刚一开学，学校丧心病狂地进行了一场摸底考试。

白晏挤在人群中看成绩。她整个寒假都在学习，谁知道还是老样子，稳住了驰名全校的光棍排名，人送浑号文坛白十一。

理科那边的排名令人大跌眼镜，稳坐首席的张尧臣居然失守，只考了第七名。

下午去办公室取卷子的时候，白晏看到冉妗站在办公室走廊。她的头发染成漂亮的栗色，右耳挂着亮闪闪的耳钉，松垮的站姿透着无所谓的意思。

“渣子！”教导主任破口大骂，“自己考不上还拖累好学生！”

冉妗看到白晏，尴尬地笑笑，悄无声息地对她做口型。

“别告诉冉黎。”

白晏抱着语文卷子出来，听到教导主任在叹气，“张尧臣是个好学生，本来有冲刺状元的实力。”

文科班的艺体生加起来近十个，春节后都有各自的集训安排，没能参加考试。白晏一直没见到冉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距离四月份的体考不到两个月，她不想频繁联系他，影响他训练，可是她又想知道他的情况。

犹豫再三，她编辑发送了一条短信。

他没回。

直到晚上十点半，她才收到回复。

冉黎：才下训，累死了。听说你又考了十一名。

白晏：嗯。你要加油哦，注意不要生病，不能受伤。

冉黎打了一大段字，又删了。小姑娘真啰嗦啊，他想说你是我老婆吗，还管我生不生病，受不受伤。

一想到她湿漉漉的眼睛，软绵绵的嘴唇，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翻来覆去只打了四个字。

冉黎：我听你的。

白晏听说上一届有个高水平运动员，体考前三天韧带中度拉伤，只能复读一届，和他们同年高考。

她在草稿本上写了两件事，第一，钉鞋。第二：重难点笔记。

体训生回校的时候，阵仗特别大。毕竟青一色大高个，人长得帅，嗓门又大，走到哪都惹眼。白晏正要去办公室送卷子，她原本想要和冉黎打个招呼，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张尧臣就是前车之鉴，她的成绩比他差远了，算了，送卷子去。

白晏从办公室回来，远远看到教室门口有个女生正在和冉黎聊天。

“我带了一瓶可乐给你。”女生落落大方，就是眼神有点飘。

“不好意思，热量太高的饮料影响我训练成绩。”冉黎绕过那个女生，回到了教室。

白晏在外面站了一会，她刚在小卖部冲了一盒优乐美，正捧在手心里呢。算了，还是自己喝吧。

吃过午饭教室里没什么人，白晏一进门就看到冉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得多累啊，她想。

她轻手轻脚地把奶茶放在旁边，打算晾凉一点再喝。

短语背到哪里了？哦C。

Come up with. Come up with.

Come across. Come across.

白晏在心里默念。

“背着我偷吃什么呢。”后座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正虎视眈眈她的奶茶，“给我喝一口。”

“奶茶。”白晏说：“我喝过了的。”

冉黎接过奶茶，“咕咚咕咚”猛吸了几口。

含糖量高不是影响他训练成绩吗？

“甜吗？”她问。他叼着她用过的吸管，她觉得怪怪的，又有点雀跃。

“不甜。”他说，没你的笑容甜。

冉黎一直记得，十七岁那年春天，有个不认识的女生送了他一瓶可乐。他收下了，晏晏一周没和他说话。

人怎么可能两次掉进同一条河里，他怎么可能再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