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小马扎凳,完事后,齐禄用脚把凳子勾了出来,轻轻把腰腿软下去的魏星来放在了凳子上。
水龙头淌了很久的冷水才慢慢有了温度,齐禄用温水冲着手,一直偏头注视着团成一团独自坐在小凳上的男生。
他弯曲着双腿,手臂上下交叠搁在膝盖上,滚烫的额头紧贴着手臂,深埋着整张脸。
支棱在外面的几缕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小簇一小簇地耷拉在白色的卫衣袖子上,发色被衬得清爽动人。
“还好吗?”齐禄捏着魏星来的耳廓蹲在了他的面前。
藏着脸的人顺着声音略微抬起了头,只有一双眼睛从手臂堆叠的布料边露了出来,浑浑噩噩地深望着齐禄的眼睛,默不作声。
“我去帮你把东西拿进来,水热了,你去洗个澡。”齐禄伸手在面前的脑袋上温柔地拍了两下后站起了身。
“那你呢?”
他没想到魏星来会忽然伸手拽住自己的裤腿。齐禄刚转身的动作在空气中一顿,低头看着魏星来抬头望过来的迷乱眼神,所有的心绪都被一瞬间消磨殆尽,对视只剩欢喜。
“怎么?想一起?”他重新蹲下身去,握住魏星来的手腕,把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裤腿上扯了下来然后攥进手里,双目平视着他带了点和煦挑逗的笑。
魏星来忽然有些赌气地皱起了眉,用尽力气扭动着被齐禄握住的手,猛地抽了回来,揣回自己的胸口,紧紧护在喷薄跳跃的胸膛和大腿间。
他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前胸贴大腿的姿势,卖力地昂着脖子痴痴望着面前的齐禄:“你的手坏了,怎么洗澡?要我帮你吗?”
齐禄忽然又羞又笑起来,站起身绕到了魏星来的背后,弯下腰把自己还有行动能力的左手塞到了他的腋下。
随着手臂用力,他把瘫软着赖在小凳子里的魏星来整个捞了起来,就像平时单手抱着Lottery的时候一样,手臂环绕到前胸,托着前肢的两个腋窝。
“你这个样子怎么帮我?”齐禄看着面前的一滩软泥,再次气笑了,“脱衣服,我去拿东西。”
“嗯……”魏星来眨两下眼睛以示回应,安分地把刚套上没多久的裤子重新脱下,丢进了洗衣桶里。
齐禄把魏星来的沐浴用品全拿进了外头的公共浴室,自己回到房间快速冲了个半身澡,不分上下半身,分的是左右。
本应是行动不方便的人,却在魏星来回房的时候静坐在床边等待着。
虽然过去的事情说开了,但是齐禄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想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外。比如现在,既然没有半身不遂,那就应该自食其力完成洗漱。
但是魏星来不那么想,筹划着把便宜占回来的人一进屋就看到齐禄香喷喷地坐在床上,心里一下别提多郁闷了。
他闭着嘴走到凳子边,伸手摸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你刷牙了吗?”
“还没。”
“我给你带了两……”魏星来捏到了口袋里的两颗奶糖,手指僵住了。
“带了什么?”齐禄好奇地挪了过去,不安分的脚恶劣地勾了勾魏星来的脚腕。
“别动,”魏星来有些烦,他抓了抓发窝掏出糖,托在手心里看了几眼,“我吃剩下的糖,但现在化了,不给你了。”
刚到基地门口时接过的那个暖手宝,被他脑子一抽放在了有奶糖的那个口袋了。
现在两颗奶糖都变成了软糖,黏糊糊的,还热乎着。
“反正进嘴也是要化的。”齐禄不怎么吃糖,除了偶尔不抽烟的时候会闲下来嚼嚼口香糖。
但是今天他就是觉得嘴里苦涩涩的,急需一颗糖破开他的味蕾,然后把甜味灌输进身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光脚踩在地垫上,伸手从魏星来手里拿过了红色包装的旺仔牛奶糖。
包装应该是因为受热有点鼓胀,齐禄捏着糖的手指微微用力,砰地一声闷响,包装接缝处炸开了一个口子,他顺利的把糖挤进了嘴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重新把包装放回魏星来依旧摊开的掌心上。
本来还期望着队长能开口叫自己帮忙拆来着。
魏星来又一次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闷不乐地扭开了大白兔的包装纸。
“不开心?”齐禄有所察觉,坐回床边仰头看着他。
“我想给你剥糖来着……”他垂着目光在看自己手里的奶糖,化掉的部分黏在糖纸上,一不小心就粘到了手指。
“嗯……”齐禄若有所思地往前凑了凑,“那这个也给我,舍得吗?”
魏星来的眼睛噌地亮了,炽热如炬地低头看着齐禄,把手里黏糊糊的糖从糖纸上扯下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还未及收手,骚包队长忽然毫无底线地抿嘴含住了送进口的手指。
“手上还粘了点。”他嘬了两下魏星来的指尖,不守纲常伦理的舌尖肆意顺着对方的指肚游走了两下,再才缓缓松开。
魏星来惊诧地盯着自己手指触碰的嘴唇,忽然想到了那支细烟烟嘴处的小金圈紧贴齐禄唇瓣的画面,脑中啪地跳了闸,思考的能力一度又被剥夺。
“睡觉吧,明天起来陪我去医院。”齐禄从床边找来拖鞋,含着口中的香甜走到水池边拿起了牙刷。
突然就想放肆一回,带着满嘴的糖香直接入睡,应该不会蛀牙吧。
这么想了两下他忽然觉得可惜,刚刚应该把糖留到明天吃的。
他站在镜子前低头看着手中自己的薄荷牙膏,再抬头时已经把挤了魏星来牙膏的牙刷塞进了嘴。
·
新年第一天的医院不是很忙,病人稀稀拉拉的。
两个人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都穿得很低调。
齐禄戴着普通的棒球帽和口罩,墨绿色的oversize卫衣外面罩了件黑色羽绒马甲。
本来他是打算穿个羽绒服的,但是手上裹着纱布,挤进为了保暖效果而收袖口的羽绒服着实有点困难。
魏星来也同样,他的头发太显眼了,不用帽子遮着百米开外就能认出来。所以他戴了一顶纯黑的毛线帽,一路走进医院的时候一直用长羽绒的宽帽子盖着整个脑袋。
医生在嘱咐齐禄的时候魏星来一直格外认真地旁听着,口袋里语音备忘录也开着,生怕漏掉一点能让齐禄快速恢复的妙计。
听完医生口述的复建安排,两个人又拎着药去了外敷室。
遮得再严实还是会有人认出他们。
虽然他们不如明星偶像来得全民皆知,但在自己小众的圈子里确实是人气选手。
进电梯的时候有两个女生一眼就注意到了魏星来那从毛线帽里露出来的几缕薄荷色,狂放不羁地岔在外面。
“你、你俩……是暮星和冷杉吗?!”其中一个女生激动地捂着自己的嘴,问出一句话后一时语塞。
魏星来尴尬地抬头和齐禄交换了个眼神,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其实齐禄无所谓自己受伤的事会不会被IST的粉丝知道,反正后天比赛不能上场全世界都会知道是因为他手受伤了。
他只是更希望粉丝是通过官方通知了解详情,这样也就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但是现在运营还没来基地上班,风教也只让他到下午或者晚上再发微博公开一下受伤的事,所以目前这件事相当于一个保密的状态。
“啊啊啊……!!”女生尖叫的声音被身旁的朋友及时捂住了一半,但还是有几声从她激动的嘴里漏了出来。
魏星来朝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和善地弯起了那一对星星眼。
齐禄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想像出了他藏在口罩下的腼腆笑容,倏尔抬头看着上行的数字,欲盖弥彰。
“那、那什么……我我是冷杉的粉丝,平时你比赛都和我们没什么互动,也不收我们的信和花,”女生心潮澎湃到眼泪都快溢出来了,眼尾憋得红红的却还在说,“但是、但是我们一直都会陪着你,不管你收不收花,每场比赛结束,冷杉林会给你铺一片花路的。”
齐禄听到女生说是自己的粉丝后,几乎是立刻就回应过去了聆听的目光,虽然没有炽热的光,但却有深刻的专注。
冷杉林是他的粉丝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确实,平时除了夺冠,他从不收花。可尽管如此,每场比赛结束只要他踏出电竞馆,输赢不论永远繁花簇拥,鼎沸的呐喊中也永远清晰地存在着他的ID。
“谢谢。”他揣在卫衣口袋的右手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他想用力攥紧拳头,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电梯叮地一声响后,两个女生看了一眼楼层匆匆告了别,电梯门关紧前,齐禄的耳畔还停留着小粉丝的比赛加油。
他的心忽然很痛。有那么多人期待着他去夺冠,但是自己却要在新年伊始,亲手打碎他们的美好愿景……
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你在想什么呢?”魏星来嗅到了齐禄身上的不愉快,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问了句。
齐禄又抬头看了一眼正红色的楼层数字,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可惜、抱歉、内疚。”
“别想了,”魏星来拱了拱齐禄收在卫衣口袋里的手,递过去了一根棒棒糖,“比赛交给我们,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问题。”
齐禄接过了糖,手指捏着塑料棒转了转,默默把糖收进了口袋。
外敷室完全被药味腌入味了,向来不喜欢苦味的魏星来戴着口罩进去,还是忍不住皱起了半露出来的小脸。
“出去等?”齐禄歪头问他,拖开凳子坐下后,自己撩起了卫衣袖子。
“不用,”魏星来坚强地坐到了齐禄的身边,托腮看着护士一层层揭开了纱布,“我看看伤得多严重,你一直说不疼。”
齐禄忽然有一种谎言即将被揭穿的慌乱感,在真相被暴露前实诚地提醒了一句:“看着不是很美观。”
他话音刚落,手腕上的最后一层纱布被护士揭开丢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