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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留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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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湄受皇帝猜忌,朝官们都不大敢结交攀附,她性子寡言寥落,倒也乐得清闲自在,可离宫后第二日,冷清的长公主府却意外有了客人。

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儿,静和公主萧意欢。

萧家血脉单薄,先帝只育有当今天子和萧湄二人,而天子膝下,亦只有容妃所生的储君与皇后所生的静和公主。

因为萧湄是先帝晚年才有的血脉,只年长静和十岁,相处起来更像是同辈。

若说她与皇帝有嫌隙,那么对这个小侄女则倾注了万般宠爱,虽常年不得相见,但因着某种不能为人道的缘由,血脉亲情始终不曾淡薄。

静和正值锦瑟年华,性子活泼灵动,欢脱爱笑,才来不过半晌,便渐渐赶走了萧湄心中阴郁。

她被轮椅困囿多年,在监视圈里孤寂已久,难免设身处地为他人多考虑些。

“你出宫见我,不怕传到陛下耳中,免不了受罚么。”

静和虽为公主,但因女子身不受皇帝喜爱,在深宫大内活得谨小慎微,此次登府是借着出城礼佛的由头,只带了两个信得过的宫人。

她知道皇帝与萧湄生了龃龉,眼线蛰伏各处,自己登府的事只能隐瞒一时,想到皇帝的怒容,难免心存畏惧。

“我不明白,父皇身居高位却这般多疑,连血脉至亲都要处处提防,姑母被贬颍川,本就是他的过错,为何要旁人也承担这个后果,不许我同你相见,一家人闹成这般地步,实在没意思。”

原本满心喜悦化作乌有,静和瘦肩低垮,刚入府时的活泼明艳全无踪迹,眼角泛红,只剩黯淡愁容。

“人活于世,不可能顺遂无风,某些事情,精力犹在时做不好,遇到难关也不必强求,大山压下来,能不让自己萎靡,已是值得称赞之事。”

若细算起来,距离上次暗中相见已有小半年。萧湄叹了口气,轻轻替她拂去肩头落雪,话语娴温。

“不必为姑母鸣不平,陛下怎样待我,又岂会受三言两语撼动,我不想将你也拖入这漩涡。”

随驾来京的侍婢合姜端着刚温好的驱寒热茶,看到静和伏于萧湄腿间呜咽地流着泪,她没有多说什么,默不作声点燃了桌上的小泥炉,煨上茶汤后便退了下去。

萧湄摸着静和柔软的发顶,“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要哭到夜里么,外头宫人可都候着,陛下素来不喜你同我亲近,指不定什么时候派人将你接走。”

静和抽噎着止了哭声,她知道萧湄的腿疾见风便疼,顶着通红的眼睛为她盖好护膝,哽了声音。

“段将军走后,我便知道姑母独自回京吊唁必遇大难,果不其然,一场高热山呼海啸般压至,父皇严令不许我出宫,幸而姑母吉人天相,捱了过来。”

时至今日,静和说起当时的事,还十分后怕。

若说皇帝怀疑萧湄与段清唳有私交却寻不到证据,那静和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皇帝最终没有派医官前去,或者萧湄病得太重无法医治,会是怎样的后果。

如果他们二人双双殉身,死在暴雪绵迭的冬天,自己又该以何种方式面对这个噩耗。

“人生必有死,圣哲所不免。”萧湄斟了热茶推到静和面前,神色平淡,已无悲恸,“在封地静养这些年,我早已看淡许多,倘若病死榻上是我的命数,世间医者云集,也无一人可救。”

萧湄习惯将情绪深藏于心,旁人无法窥见半分,静和怕自己说太多惹得她伤神,于是特地绕开这个话题,端着茶盏抿了几口,没有过多提及。

静和平日困于深宫,京城轶事却一件不落,只可惜无人可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一开口便如洪水卸闸,滔滔不绝。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在茶盏第三次见底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侍仆掐着点端着精致的膳食徐步而入。

“我的口味清淡,你想吃什么,尽管同厨子说。”

萧湄话音刚落,那传膳的仆从顺势朝向静和,姿态恭敬,“静和公主想用什么,尽管吩咐于仆。”

静和为客,怎好挑剔,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出去,等那仆役走远,她执着筷箸夹了块清淡的莴笋放到萧湄碗中,眼底漫上惑色。

“他怎会知晓我的身份?”

萧湄笑意浅淡,没有回答。

静和觉察出不对劲来,她看着满桌菜肴,搁下筷子顿感索然无味。

“父皇竟提防到如此地步,阖府上下,信得过的估计只有姑母带来的两人,您究竟是怎么容忍下来的。”

这样的生活,萧湄过了二十年,谈不上容忍,只是早已习惯,并没有静和这般大的反应。

纵使知道他们是皇帝耳目又如何,杀了一个,还会有无数个。

静和用着膳,忽然记起来一件事。

“那位元诏国的副使,姑母可还记得?”

她问完,又想起萧湄很少关注旁人,于是非常体贴地形容起来,“就是戴着银狼面具的那位,听说他行事向来率性,很不着调,底下人的生死只在一念间,昨日我在席间特地观察过,那些使臣似乎都极畏惧他。”

萧湄执筷的手不着痕迹滞涩一瞬,片刻后又伸出去夹了菜肴,只是置于盘中,并不入口。

“昨日姑母离席太早,后面的事自然不知晓,使臣们大放厥词,那位副使却坐于席间默声饮酒,并未参与到众人的讽刺挖苦中,酒壶空了多次,始终不见醉意。”

静和坐到萧湄身旁,暗自揣度了一番,见她神色淡淡似乎无意于此,只好道:“听说副使要在京留住三月,领略大虞河山风光,父皇钦定了石晃,要姑母随行。”

石晃,宴席上为萧湄说话的那位大臣,不会看人眼色行事,情商略低。

萧湄始终不见起伏的眸光开始微微晃动,她看向静和,颇觉意外,“要我随行?”

静和点着头,“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姑母的腿疾需要静养,这外头天寒地冻,朝中哪个人去不好,偏偏择定了你,若说他秉公行事没有私心,那才是笑话,”

她看着萧湄,话中多了丝惆怅和苦恼,“那阿桑洛就是个疯子,性情古怪多变,喜好杀伐,姑母不明不白死于其手,才是父皇所祈盼的,他记恨上次几位医官没有办好差使,这才迫不及待将你推了出去。”

皇帝不重视阿桑洛这个外臣,但此番战败实在不好意思推脱,便随意派了个不打眼的小官介绍风物。

萧湄本该在府中呆到开春转暖,这样的天气,旁人出去游玩自是无碍,可她久病刚愈,轻易就能要了半条命。

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就连单纯的静和都看出了不对,她神色凝重起来,道:“父皇身为兄长,却一再相逼,姑母若是不愿,等夜里我回宫,亲自去求他收回成命。”

静和言辞诚挚恳切,萧湄深知她说到做到的纯良秉性,可若真去见了皇帝,少不了殃及池鱼受一顿责罚,自己怎忍心拿她当挡箭牌。

静和夹在皇帝和萧湄之间,同二人都有着血脉牵连,萧湄不愿她为难,于是宽慰起来。

“我离开绥京多年,对京城风物早已不大熟悉,也许开春后携旨回到封地,此生再无机会折返,能出去看看自然是好的。”

最重要的一点,萧湄没有提及。

她对阿桑洛身份存疑,虽然谢雅正与分舵的人在外头暗中探查,不消时日就能得到确切答案,眼下可以亲自求证,何乐而不为。

晌午过后,皇帝的旨意送至。

老太监亲自宣读旨意,一双细眼尖而锋,在臃肿的油脸上几乎眯成了细缝,他将那道明黄事物塞到萧湄手中,笑意并不达眼底,带着落井下石的意味。

“伴使游京,这样的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皇上念及奉安殿下离京多年,怕是对许多旧人新物已经生疏,趁这次难得机会,好好熟络熟络。”

萧湄低头看向手中,上面只潦草写着几字加盖了印玺,可柔软的锦缎像刀像戟,成了不可违逆的圣旨。

临走时,老太监特地看了眼静和,颇有压迫感地候在原地,就等着静和主动随自己回宫,却没想到静和虽怕皇帝责罚,依旧低着头没有挪动半步。

老太监并未多说,只是笑着行了礼,带着一众宫人扬长而去。

静和在长公主府一直呆到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正如萧湄所预料的那般,皇帝果然派了人前来,接静和回宫的鸾驾停于府外,七八个挎刀侍卫立于四周,表面保护,实则胁迫。

为日后还能有机会相见,静和纵使伤心,却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一袭空青色宫装在雪中迅速染白。

萧湄终究放不下心,让合姜推着自己送到了门口。

上鸾驾时,静和忽然敛起笑意,她神色肃然地背向众多侍卫,弯身俯在萧湄耳畔说了句奇怪的话,声音低得快听不清。

“楼中事务由我打点,姑母莫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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