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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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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使莫不是糊涂了,你的马鞍空无一物,若真想要,本宫可以赠予几只,何必说这等欺君之言。”

阿桑洛直接忽视萧承恪的挖苦,走到场内,“外臣的猎物还在林中,如若陛下不信,可以遣人亲瞻。”

看台上众人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各自交头接耳起来。

皇帝想起折损林中的卫队,咬了咬牙,“荣恩,派些人过去,看看副使究竟是真猎到了东西,还是信口开河!”

荣恩听出话中深意,忙躬身言‘喏’,小跑着退了下去。

二十骑兵出动,沿着阿桑洛射猎路线搜寻。场上众人等得焦灼,可两刻钟过去,也不见人影回来。

萧承恪见此情形,心里没了底,他看着银狼面具上的血迹,皮笑肉不笑,“副使这是猎到了何物,二十人去都拉不回来。”

阿桑洛没有答,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萧承恪更为煎熬,他冷哼一声,拂袖回了席中。

又过了一刻钟,林中终于传来希律律的马蹄声。

众人翘首以盼,却只见领头的将官单人独骑折返,身后只跟着熹微日光,再无旁物。他赶到场中翻身下马,胸膛因呼吸起伏不定。

荣恩凑上去,等那将官低声耳语了几句,他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银装素裹的密林,而后提着袍服摆裾迅速跑回了皇帝身边。

“陛下派去的骑兵没了,断崖上除了那些野物,只剩满地碎肉血迹!”

“什么野物?”

皇帝话音刚落,林中再次传来杂乱的蹄声,似乎还拖拽着什么,沙沙响个不停。他纵目看去,只见十几匹马身后都拖着已经死透的野兽,等看清那些猎物的模样,皇帝更为诧然。

虎豹熊各一只,山猞四只,豺狼六只,赤麂十数只,其他小型野物若干。

除了赤麂,无一例外都是肉食动物。

马匹艰难往前,那些战利品在雪中拉出不规则血线,一直延伸到密林之中,失了踪迹。

萧承恪豁然起身,神色十分不淡定。

“不可能!这些野兽个个凶悍,寻常人遇到一只都要逃命,你在寺庙寄养十年,骑射不精,怎么可能凭一人将这么多凶物猎杀!”他气得跳脚,快步走到场中跪下,“儿臣奏请父皇钦审,林中必定有诈,必是副使提前安排了元诏族人进去,才会得此成果!”

“外臣是不是独自狩猎,陛下心知肚明。”阿桑洛答得不急不躁。

皇帝派追兵前去,偷鸡不成蚀把米,促成了如今结局。他的脸色十分难堪,暗杀来使的事情一旦捅破,不仅和谈泡汤,大虞将不得不面对元诏铁骑。

几番权衡之下,皇帝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朕说过以战利品定输赢,绝不偏私,外使所猎,百官亲见,不管数量还是重量,都要胜于太子,”他环视底下诸多使节,装得平静,“此次冬狩围猎,胜者已经决出,段将军的银鞍佩剑,还有朕的锁云弓,皆作彩头赏予副使。”

此话一出,萧承恪更加不淡定了,他跪着往前几步,不敢置信地喊道:“父皇!您——”

“恪儿,够了!”皇帝猛拍扶手,打断了萧承恪的满腔怨言,他终究棋差一步,没有斗过阿桑洛。

眼看龙颜大怒,百官个个噤声低首,唯有阿桑洛始终云淡风轻地孑立场中。

“陛下莫不是忘了,外臣可不是为自己上场的。”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皇帝本想羞辱萧湄,没想到反被阿桑洛羞辱了一通,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腹中咽,目色厉厉地转了话锋,“段将军的银鞍佩剑,赏给奉宁,锁云弓赐予外使。”

若说场上最高兴的,非随行使臣莫属,他们欢呼着,用元诏话高喊“王子神武”“少君万岁”。

译官犹犹豫豫不敢翻译,皇帝气得差点就要拂袖离场。

那些战利品很快被剥皮剔骨,做成了百兽宴。

宫人端着小鼎熟肉,从上至下给王公大臣们分食。

围场中央聚集十位甲士,舞剑助兴,鼓点密集而高昂,兵戈交接声此起彼伏,掩盖了杂乱的话声。

这些贵族平日都呆在绥京安乐窝,很少吃到这样新鲜的野味。旁侧武将吃得满嘴流油,形象全无。

阿桑洛只是饮着杯中酒,并不动筷。他不经意侧目,注意到伺候的宫人正在给萧湄夹菜,忍不住低声提醒起来。

“这些荤腥,殿下还是不要沾的好。”

萧湄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一柄曜石短刃伸到了面前,将那道烹好的兽肉推开。

阿桑洛不动声色将短刃收回,随手插在案桌上,又兀自饮起酒来,没有开口解惑。

那些猛兽是用什么诱饵猎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湄本就对这些腥膻肉食无甚兴趣,听着场中愈发激昂的鼓声,她听劝地搁下筷箸,挥退了身旁的宫人。

“皇兄开口时,孤便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不料出了你这么个变数,我们不过几日交情,浅薄如水,哪里值得副使这般卖命。”

几日交情。

这四个字在阿桑洛喉咙滚了几遍,随着辛辣的酒液一同滑入腹中。

“殿下天人之姿,外臣不算英雄,却也不免落俗,只是看不惯贵国陛下如此刁难,合该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他找了个最不像理由的理由。

这算哪门子英雄救美。

楼高易倒,树高易折。

皇帝疑心深重,阿桑洛此举,不仅把他自己推入火坑。萧湄多年示弱藏拙才换来的监视松懈,也差点付之东流。

“这柄唤作破军的佩剑,饮血十年,为段将军博取了无数功名,孤虽为女子身,也有一试之心,”萧湄观察着阿桑洛的神色,状似无意道:“只可惜身子素来病弱,副使为我解围,应当以此相赠。”

这柄剑,是当初萧湄送给段清唳的,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年后,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

阿桑洛到底是不是段清唳,命题似乎无解。

她在赌,赌一个不可能的真相。

阿桑洛攥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夹杂着许多方才穿梭林间射猎留下的细小伤口。

“陛下御赐,外臣怎敢横刀夺爱。”

他用的是‘怎敢’,说得官方客套。

可无论是游湖那日和医官对峙,还是自伤手臂截下蓼心花,亦或者方才上场与太子相争,都不像对皇帝抱有丝毫敬畏和惶遽。

银狼面具像堵高墙,将一切隔绝,让萧湄更加难以分辨内核。

从一开始,结局就已明晰。无论阿桑洛是不是段清唳,都不会收下这柄佩剑,所以萧湄才会没有顾忌地以此试探,只是答案有些不尽人愿。

她看向坐在上首面色阴沉的皇帝,心中泛起隐忧,担心的却非自己,而是阿桑洛。

“这是大虞,不是元诏,你如此剥他的面皮,让太子难堪,就不怕回程遭伏,惨死异国吗?”

是否会因此得罪皇帝,阿桑洛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身份摆在这,纵使站着什么都不干,也是眼中钉,行事言谈何必再忧虑合不合皇帝意思,他是否舒心,与自己何干。

想起方才派去追杀自己的伏兵,阿桑洛拔出那柄短刃,挑起一块半熟的兽肉,他看着上面的油花,道:“段将军已死,现在大虞局势危如累卵,不过随意浆糊的纸老虎,殿下觉得,我会怕吗?”

他说得随意,向来冷肃的蓝眸染了笑意。

萧湄知道,这不是问句。

以目前的形势,元诏若真要出兵再战,大虞几乎没有还手可能,所以这些日子,纵使阿桑洛做出怎样出格之事,皇帝也只是拿底下人出气,不敢轻易翻脸。

因为此次冬狩失利,兽宴全程,皇帝和太子都黑着脸,结束后便立刻下旨拔营,草草摆架回了皇城。

返程途中,阿桑洛一直倚着车驾,闭目养神,整个人被低落气息笼罩,没了和众人相争的游刃有余,沉郁至极。

萧湄的话不断在耳畔回响,某个念头疯狂蚕食着理智,他攥着手,掌心掐出数道血痕,痛意使混沌的大脑渐渐平息。

眼下不是挑破的时候。他想。

昆蒙知道阿桑洛没醉,清醒得很,可他看着银狼面具上已经凝涸的血迹,根本不敢开口问林狩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车驾忽然驶过颠簸的坑洼路段,阿桑洛倏然睁眼,侧头看向窗外。不知是不是巧合,车驾恰好停在了先前那樽断头佛像处。他收回目光,看着被随意搁在一旁的锁云弓。

大虞臣子都在顾及皇帝脸面,这不敢争那不敢夺,阿桑洛最不喜虚与委蛇和拿腔拿调,自然不可能惯着他们。

“这锁云弓如何?”他将目光移开,问得突兀。

昆蒙想了想,中肯评价道:“的确是好弓,看样子还是用上好的柘木制成。”

“送你了。”

昆蒙一阵语塞,他看着忽然塞到怀里的长弓,咽了咽口水,虽然心动,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敢僭越。

“属下不敢。”

阿桑洛只是笑笑,随手将这贵重无比的帝王赐物丢出车驾,任其被官道旁繁茂的灌木丛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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