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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黑狼兽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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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拥山脚下,驻军大营就扎在留缘镇二十里开外,这里以前是一片草场。连年征战,百姓纷纷卖了牛羊,远远地离开了祈民关。少了牲畜的啃食,今年的草发得尤为茂盛。

云麾将军孟霄叉着腰站在宁谋的马前,呲着一口大白牙:“小少爷,今儿你又长了一岁,适应骑马了吗?”

“多谢孟将军教我,已经能骑着跑几圈了。”

宁谋紧握缰绳,透过马耳看着眼前人憨厚的面容。身姿倒是细长高挑,宁谋很难想象这位白牙将军打起仗来会是什么样子。

吹了声口哨,孟霄眨眨眼:“甭客气,再跑几圈我看看。身子挺直,腿别夹马肚子!狼崽子就得狂野些才好!”

说罢,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看着宁谋被马儿载着差点飞出去,他仰头大笑着,像是要吞掉天上的云彩。

好不容易稳住马儿,宁谋松了口气,寻了处草嫩的地方停下休息。

阳光不怎么刺眼,宁谋安然卧在广袤草原的怀中。一阵清风路过,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他不禁皱起眉来,在心里骂道:『被草原风吹了快两个月了,身上的味道怎么还这么浓?许良宸那个混蛋,到底弄了什么药!晁大人也是,他怎么能满不在乎地说等他来挑战,还夸他有志气?!哼,我得抓紧时间学习战场上的一切,到时候再与那混蛋刀尖上见真章!』

回到镇上的小宅,樱红发带上还沾着几根枯草。宁谋栓好了马,一蹦一跳地钻进了晁夫人的屋中。

“宁谋,你回来了。”华清柳本在皱眉读信,一见孩子回来,立马笑逐颜开。

“是家里来信吗?”脱下沉重的护甲,从兜里掏出小银锁重新带上。宁谋捏起一颗昨日生辰宴剩下的梅干,坐到了晁夫人的对面。

在军营跟将士们混熟后,他活泼了许多,也长高了。做事不再像从前那样过分地谨小慎微。

“是啊,昨日你小弟弟出生了,开不开心?”脸上盈盈笑着,她的眼里却莫名生出一种怅然失落感。

『那狂傲母狼生的孩子,有什么可开心。她作恶多端,生的一定是个丑八怪。』

吐掉梅核,宁谋撇撇嘴:“晁大人知道么?”

“他还没回来,晚上再告诉他这个惊喜吧。”语罢,将信纸收进了抽屉。

看出夫人落寞的影,宁谋凑到她脸前,认真道:“夫人,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弟弟,妹妹更好。我一定疼他们。”

笑了笑,华清柳捏着宁谋有些晒黑了的小脸蛋:“好,那我回去跟公主学学。你乖乖待在这儿跟着将军们,千万别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你要走?”慌忙抓住夫人的手,宁谋一下就急了起来。

拉他到身边,抚着孩子的背,华清柳耐心解释道:“按说菖欣有身子,我本就不该离开,陛下要知道...呃...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晁家呢。那日临出门也是我大意,马车都要走了,老爷他居然一把将我也扔进了车里,这家伙。”甜蜜地笑了笑,华清柳低头点着宁谋的鼻尖:“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嗯?”

被猜中了,宁谋眨巴两下眼,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说,夫人很想他。”

“你个小鹰仔仔,就知道是你。不过,我也的确很久没和他单独在一起了。宁谋,谢谢你。”

坐回椅子上,宁谋叹了口气,两手托着脸:“书上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以前晁大人离开,夫人就像落单的孔雀,总是会在门口望很久。现在就算他在家,你们甚至连句话都说不上,孔雀都还能叫几声呢。”

喝了口茶,华清柳用手指戳开宁谋麻花一样的眉,笑道:“小孩子读书要读全,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比喻?投水挂枝,想想都惨,我才十九诶。”

“传下来的故事没一个好结局,这个变蝴蝶,那个被关塔,怪也得怪写书的。”

『千百年来,人们总在传唱那些生离死别,爱而不得。是只有在这些苦楚中才能品尝到真爱的甜美吗?夹着莲芯的饴糖,会是什么滋味?』

华清柳拿掉宁谋发带上的枯草,假怒道:“贫嘴,罚你听我唱歌。”

“好。”

如果这也算惩罚,宁谋情愿入天牢,终日听这鹿女一展歌喉。

“再算一遍。”头一回欲出关时被卜师所拦,晁景明沉着脸,盘腿坐在军帐里。脚边放着他的佩剑,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长溜的龟甲兽骨、铜钱、八卦盘等卜算物件。

“请恕卑职无能。不论算多少遍,都只会是一种结果。”手里捏着个菱花铜镜,随军卜师半睁着眼,盯着桌上的那堆东西长吁短叹。卜算出这样的结果,他自己似乎也很惆怅。

“卜师,你这些家伙什都旧了,换一套吧。”

听懂了话中话,卜师心里也不痛快,他垂眼摇头道:“元帅,就算您革了我的职,宁谋少爷命中五星失序,必定会带来大灾之数。”

看了眼帐外,晁景明思忖片刻,忽然起身沉下声:“我知道了。”随后转向门口,再不发一言。

卜师见他将要离开,连忙半跪着扑至晁景明脚边,近乎颤抖着劝道:“元帅!不能带他去关外呀!”

“他是我儿子,无论将来做出什么,我都替他担。”说罢,将人扶起,抬腿又要出门。

扯着上司的袖子,卜师将一张老脸全部皱起,苦口婆心道:“社稷之重,您怕是担不起啊。况且,小少爷他是只鹰吧?狼与鹰是无法违抗宿命共同生活的,各守一方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砸不死我,与天斗又如何!”挣开卜师的手,晁景明用剑挑开垂帘,一脸不悦地出了军帐。

几乎立刻又折返回来,只露个脑袋,对着里面愁眉苦脸的卜师道:“此事不要声张。邹兄你放心,我有数。”说完,抬腿又匆匆离开。

瞧着晁景明渐远的影,卜师叹了数声。回头两边瞅瞅,找了个角落,贴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盯着军帐上方圆圆的顶,半晌喃喃道:“元帅啊,朝中那么多高才卜师,就算卑职不说,能瞒多久呢?更何况,你自己也......算啦,命数到了,无能为力啊。我还是收拾包袱跑路吧。”

华清柳回程已有三日。晁景明将卜师的话反复斟酌,最终还是相信事在人为。于是便放下沉重的心情,带着宁谋策马奔向祈民关。

“大人,祈民关外面还有敌人吗?”宁谋骑着一匹小青马跟在晁景明身边,滴溜转着眼睛,紧张又期待着关外的景象。

“不知道,若你发现了,可是大功一件。”晁景明这几日向虎贲将军王旭东学了不少哄孩子的技巧,笑容也越发和蔼可亲。

马儿走得并不快,踏在草地上几乎没有声响。盯着不远处的祈民关,宁谋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小声道:“那若是我犯了大错,您会罚我吗?上次我说错话,夫人罚我听她唱歌。”

回忆起清柳如天籁的歌喉,好几年不曾再听过,晁景明的记忆却还很清晰。那时她总穿着条草色长裙,爱在柳树下边扎马步边唱歌,还说要叫她未来的夫君和白鹤比游泳,跟鲤鱼比上树。

听宁谋这样说,他垂眸笑着:“是吗?那你感受如何?”

搓搓缰绳,宁谋思索一番,认真道:“其实我不觉得那是惩罚。我头一次见夫人这么开心,也是头一次听那么好听的歌。”

凑到宁谋耳边,晁景明轻拍他的肩膀:“英雄所见略同。”随后亲昵地笑着。

“大人您是崇灵的英雄,可我......”他眼神躲闪着,几乎要把头埋进马鬃里。

『如果真像卜师说的那样,我情愿自裁也不能给晁大人和夫人带来灾祸。不过,得先解决掉许良宸那个混蛋。』

军营人多嘴杂,不知孩子从哪听了些什么。晁景明看着前方,语重心长道:“宁谋,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囿于他人之口。”

“我不要做灾星。”这句话,他几乎只动了嘴唇,可晁景明还是听明白了。

“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听到的,对不起。”

这个问题他已想清楚,轻松地笑了一声,拉过孩子的缰绳:“测运占卜只是例行公事,不可偏信。想一展宏图,就要有与命运抗衡的决心,首先得自己成长起来。冯将军所言不虚,只有实战才最能积攒经验。那边就是雪拥山了,走吧,随我去关外闯上一闯。”

『雪拥山真美啊,银身金顶,神秘又温暖。是鹰与狼的祖先找到隋珠的地方,是攸南与崇灵往日的缘起之处,却也是两国如今的痛苦之乡。』

巡察结束,孟霄和王旭东二人随在宁谋身侧,后面跟着二十个甲士。晁景明则带着骠骑将军冯如海先行一步。

夕阳坠在众人身后,拉长的几张影叠在一处,更显温馨。

“这些攸南人跑得还真干净,今儿愣是一个没找见。前些年都打的什么烂仗,还是得咱晁元帅出马,一战就叫他们闻风丧胆,只剩提裤子跑的份儿。元帅若是化成狼身,一定是整个草原最威武的白狼首领!”

孟霄说得起劲儿,对空仰头狼嚎了两嗓子。摘下头上红缨武弁,身上的铠甲片哗啦响,仿佛要随之翩翩起舞。

“诸位将军都是大英雄,宁谋欣羡不已。”

自打入了国公府读书,宁谋总会在人前故意效仿圣贤言语,亦或是所谓的上层人士的腔调。他心里一半憎恶他们,一半总想着能快速跻身其中,只是为了摆脱掉自己从前的影子。

抓抓脸上围了一圈的络腮胡,王旭东笑道:“嗐,小少爷过奖啦。仗若要打好,主帅须得有勇有谋,善于取长补短。至于这战场上的事嘛,我们哥儿几个这些年,也算在元帅手下练出些经验来。小少爷想知道什么,我们肯定知无不言呐。”

王旭东的笑声很烈,人瞧着也比孟霄生得糙上许多。短粗的手指按在缰绳上,整体看着不高,两只铜鼓眼瞪起来甚是骇人,却总透着一股精神劲儿。若在背后插两把板斧,便是个活门神了。这样的一个汉子,讲起话来却细致文气,肚子里的墨水比孟霄多上不少。

“既然王将军这样说,那敢问,若在战时遇到绵延数百里的深沟,该如何防守?”宁谋指着西南方的那条大林子沟,小脑袋一歪,抛给王旭东一个难题。

“嗯,说实话,实战当中遇到这种地形,不宜靠近。行军打仗,好高恶下,贵阳贱阴。深沟里野树丛生,瘴气尤多,就算没遇到毒虫野兽什么的,也有疫病之忧。敌军若占领高处,用水攻、火攻,或是丢石弹,都是极为致命的。”

王旭东心中暗自惊讶,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不过关外绕了一圈,竟开始思考战场攻防策略,元帅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这么说,低洼阴暗的地势是军之大忌喽?”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有一种情况可以兵行险招。敌明我暗,且双方人数都不多时,只带十数人,轻装上阵。利用这种地势隐蔽身形,明确目标,一击致胜。”

“书上说,战以正合,以奇胜。利用这些险峻地势辅以奇兵,反而有绝处逢生之机。是这样吗,王将军?”

“不错。小少爷真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是个好苗子。”

想起元帅前两天抓着他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哄孩子,王旭东老脸上浮出一丝尴尬。自家的瓜娃娃,怎么能和宁谋少爷比嘛!

几人兴致正浓,忽闻前方一个兵士在马背上遥遥高喊:“报!二位将军,距关卡三十里处有埋伏。元帅已遣冯将军回大营调兵,自己率领二十骑兵与之相抗。”

“什么?那边都是平地,他们从哪冒出来的?”孟霄伸长脖子往前瞧,祈民关的关隘四周的确一马平川,他赶忙又戴上了那顶红缨武弁。

敛起将才的松散,王旭东立即进入战备状态,散着一身英武气问那兵士:“是攸南军吗?多少兵力?”

“不多,五十人左右,没有火器。还不清楚来路。”

孟霄摸着下巴,侧过头道:“嘶,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显摆一下自己神出鬼没?山那边的匪盗都不至于弄得这么恶心。”

环顾四周,王旭东即刻做出了判断:“孟将军,你带小少爷先找个地儿躲一躲,我去支援大元帅。”随后便策马飞冲向前,带走了一半甲士。

孟霄的眼睛此刻瞄向了那条大林子沟,没给宁谋反应的时间,牵起他的缰绳就跑。

到了边上,把人往下送,也不敢下得太深,趴在地上嘱咐道:“来,快趴下去。小心叫酸枣枝子扎了屁股。”

胡乱扯过几团枯藤盖在宁谋身上,孟霄一回头,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不由分说,点了两个甲士留给宁谋,翻上马背就要走。

“孟将军你去哪?孟将军?”不待孟霄回答,冲天的红舌在宁谋眼中措不及防地炸开,黑烟几乎将整个关隘包裹起来。

『是火光!军营出事了!』

咬着牙,孟霄的脸色比浓烟还黑,从喉咙里挤出声道:“调虎离山!妈的!你待在儿别动,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子敢烧我军营!”

孟霄年纪不大,却也在军营混了十几年。一怒发冲冠,要吃人的兵痞子便从身上钻了出来。

『晁大人出事了吗?卜师说的难道是真的?冷静,宁谋,就算你现在一头撞死在这儿也救不了任何人。冷静,冷静......』

孟将军走后,留下的两个甲士也是敢冲敢打的,瞧见草里有动静,掂着大刀便摸了过去。

宁谋心里惦念着晁景明,又庆幸夫人已离开,没注意那两人在自己身边说了什么。直到一阵野兽的低吼自树后幽幽传来,宁谋这才感到脊背一凉。

“什么声音?孟将军,是你吗?”

“有黑狼!小少爷快跑!”

话音未落,一匹黑毛狼便闪着绿眼近到了面前。它四肢微弯,直勾勾盯着宁谋,唇下的毛还在滴血。那两个甲士再没了声息。

天色渐暗,身上虽然草草盖了层枯藤,但这似乎对狼没有用。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黑狼兽奴?刘越说,他以前下到猫儿沟摘果子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东西,它们怕火。打火石应该在腰间皮袋子里。冷静,宁谋,不要与它对视。』

手还没放上腰间,草藤里夹杂的呼啸带来一只巨大的狼爪,狠狠压在宁谋心口。如山的压力与刺痛使他瞬间不能动弹,心跳快到无法呼吸。

『才拥有了一场想都不敢想的美梦,这醒得也太快了。我到底哪里不配?真想回家啊。还没给刘越摘酸泡泡。不甘心......』

黑狼粗重的呼吸喷在脖颈上,带着腥气,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尖牙咬穿皮肉。宁谋干脆闭上双眼,在眼角流下几滴镜花水月的残影,汇聚成华清柳和晁景明。

感到自己好像只是被嗅了嗅,随后身上的重压竟瞬间消失。睁开眼,黑狼已远。

“它,走了?”

四周树影凄凄,捡回一命的宁谋惊魂未定,上方似乎有人的呼喊声。从枯藤堆里爬起,宁谋摸索着奋力向上攀去。

听不见响动,晁景明心急如焚。满月挂在了天边,他此刻一眼瞧见沟边上的小小身影,高喊一声:“宁谋!”随后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仿佛找回了丢失的至宝。

顺着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宁谋将脸贴上冰冷的铠甲,哽咽着:“你怎么才来?爹!”

『我的家还在,真好......』

只这一句,晁景明的耳朵里再听不见其他的声。两侧的风路过时似乎都在庆贺,同花叶一起,在星河下奏着天伦的歌。

他抚着孩子的头,轻声道:“好孩子,没事了。清柳要是知道,一定特别高兴。”

在爹爹的怀抱里他卸下所有的坚强,肆意哭喊:“我以为你丢下我了。他们说的那些......”

“不会的,宁谋。无论爹爹在哪,永远挂念你。”晁景明此刻的笑容甚是慈爱。

『有人挂念我了,我和酸泡泡一样了。』

欢喜地将宁谋放在马背上,这是晁景明在战场上得到过的最好的战利品。马儿载着他们缓缓朝祈民关走去。

宁谋停止了抽泣,若有所思:“军营那边怎么样?孟将军说有人调虎离山放了火。”

“毁了几个帐子,是攸南的人。我亲自在此驻守两个月,竟没有发现。”

“有内奸?”

叹了口气,晁景明皱眉道:“目前来看,这是最大的可能。今晚兴许不太平,别睡太死。”

“内奸今晚会去放走囚犯么?”

抚着儿子的小脑袋,晁景明轻声道:“别怕,到时候如果我不在,就去找孟将军和王将军。我会安排他两人佯装内讧,撤掉军营防备,引诱内奸出手。”

帐外的火把忽明忽暗,今夜风有些凉。

在嘈杂声中惊醒,宁谋赶忙跳下床,贴到晁景明身边:“爹?外面是不是......是黑狼群?!”

靠在门口仔细观察着,晁景明压低声音道:“他们刚出营帐,这些兽奴就来了。待在这里容易成为目标,你抓紧我。”单手抱起孩子,冲到王旭东和孟霄身边。

军营内人声混杂着野兽声,兵器当啷响,倒下的火把点燃了几个营帐。军马在嘶鸣,青草上满是脚印和血迹,地上横着几只断颈的白狼。

拉过晁景明到跟前,王旭东高声道:“元帅,这些不是普通的兽奴。它们貌似被训练过,会相互之间打配合,盯准了一个狂咬,而且不怕火。军营的狼将数量太少,都已经战死了”

汇报完,他转身又钻进了人群,手上长剑在狼皮间迅速游走。

晁景明两眉一凝,把孩子往孟将军手里一塞:“孟霄,宁谋交给你,顺便去看看那些攸南人。”

随后冲进人群里,一把拽出王旭东,抓住他的肩膀吩咐道:“让将士们十人一组,背靠背聚拢起来。自西向东慢慢转圈,混淆它们的目标,动作快!”

抱着宁谋,孟霄快步奔向最南边的囚笼,脚步有些凌乱。幸运的是,这一路他们没有被狼盯上。

被孟霄放在旁边,见他好像又要离开,宁谋慌忙扯住他的手腕:“孟将军,别又丢下我!”

蹲下身来,孟霄推他至囚笼前,颤声道:“小少爷,帮我看看囚犯还在不在。”

听声不对劲,一回头,一双血眸紧闭,是狼爪的痕迹。

“孟将军,你,你的眼睛......”

把宁谋的脑袋掰回去,孟霄咬牙道:“别磨叽,人还在不在?”

“在,都在。”

抬手把糊在脸上的血与汗一并抹去,孟霄半张着右眼,使出全力将一干囚犯全踹进了狼群,奋力高声骂道:“都给老子滚去喂你妈的黑狼!”

“小少爷,狼咬他们没有?”宣泄过后,血顺着眼睛流到了下巴沿,滴进草里,融入黑夜。

“倒下两个。孟将军,我给你捂着。”宁谋难过地伸出小手,紧紧按住那些不听话的热血。他在心中不断祈求狼群别再靠近,不知是被哪路神仙听见,那些畜生果然没冲他们来。

“那就不是它们放的。奸细为了以假乱真,肯定会故意受伤,再趁乱对自己人出手。帮我瞧瞧,是谁?”

不知孟霄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他会怕生死之交的名姓出现在宁谋口中么?

站在囚笼顶上,宁谋呆望着军营的边缘处,握紧双拳:“是,是冯将军......他在用刀割自己的腰和小腿。”

“冯如海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帮他给脑袋割下来!”

还没等孟霄奔出半里地,身后忽然鼓声震天响。隆隆的马蹄声与车轮共振,踏着无数英灵的鲜血,给这片草原覆上了一层滚滚黄烟。

“怎么回事?哪来的援军?”

话音未落,上空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而来。密得像暴雨,不分敌我,分明是屠杀。

“不对,这旗帜是,肃王?还有敬成侯!”

一时间,整个军营哀鸿遍野,火光冲天。群狼死伤殆尽,崇灵将士亦所剩无多。

『敬成侯?是许良宸的爹!』

孟霄反应及时,一个翻滚夹着宁谋躲到了囚笼下面。

外面喊声渐息,宁谋悄悄钻出了囚笼。在众人的簇拥下,最前方那架八骏车里步出一人。衣着华贵,头顶七珠狼牙冠,身侧玉组佩叮咚如泉。

他一脸威严地坐在了雕花扶椅上,装模作样地举着把狼眼宝剑道:“朝廷收到急报,兵马大元帅晁景明涉嫌叛国通敌,意欲献祭全军将士向攸南王邀功。陛下震怒,命本王亲查。现场看来,是确有其事喽?”

话从他嘴里出来,好像成了走调的山歌。字字都认得,句句听不懂。

王旭东拖着半条残腿挣扎到那人跟前,拄着断剑一脸狰狞地喊道:“肃王殿下明鉴,军营被莫名黑狼群包围,大元帅指挥将士奋力抵抗,绝无二心啊!”

看见肃王嫌恶的眼神,晁景明赶忙跪下回禀:“肃王殿下,军中出了奸细,臣愿领失察之罪,但绝无叛国通敌之心。”

身上铠甲被撕烂一半,腿上的咬痕深可见骨,可他没有皱眉。

“是吗?那么请问晁大元帅,怎么这兽奴只咬将士不咬你儿子啊?畜生可没有恻隐之心吧,它们鼻子灵着呢。”

话落,肃王一抬手,宁谋与孟霄便被人硬拽到了他的面前。

“是孟将...唔...”宁谋想辩解是孟霄护他,却被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他认识我?他隔这么远却知道狼没有咬我,敬成侯也在,难道是,香囊的味道!』

“王爷,攸南囚犯带到。”

方才被踹进狼群的囚犯还剩下三四个,被人重新绑了,哆哆嗦嗦趴在肃王脚边,身上皮肉也好不到哪去。

“你们几个,看清楚了,这个人认不认识?”

顺着肃王身边大统领手指的方向,几个囚犯眼神恍惚,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哭喊:“认得,认得。晁元帅,救救我们吧!整个攸南最猛的兽奴都给您带来了。”

“放屁!你们几个秃毛贼,刚才被那些畜生咬得亲娘都不认识,现在又张个鸟嘴扯鬼的淡!”

脏水泼到晁元帅的头上,孟霄一听就急了,瞎着一只眼被按在地上也要骂得他们找不着北。

气急败坏地拍了三下扶手,又疼得甩了几甩,肃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站起身来,好似痛心疾首,提高了音量:“听见了吗?崇灵最英勇的将士们,都过来听听,堂堂兵马大元帅就是这样约束手下的!晁景明,你深受皇恩却背信弃义,私通敌国图谋不轨,还纵容下属当众咆哮。这样的蛀虫竟被捧成国之栋梁,真是我崇灵之耻!本王眼里一刻也容不下沙子,来人,即刻就地斩首!贼人以及党羽,一并押解回皇都!”

随着肃王那只带着玛瑙戒指的手从半空落下,四周声响变得空灵起来。宁谋五感瞬间消失,一切都仿佛在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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