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先生，您在听吗？”

电话里传来风间的声音。

“我在听，你继续说。”

安室透一边和风间通话一边和诸伏景光奔跑着。

他们在怀疑鹿子岛很有可能就是公安疑似叛变的卧底后就立刻联系了风间去调查，他们也直到，托梅克的消失很可能会和鹿子岛有关系。

即使他们知道托梅克有绝对能力自保，而且，也有可能是他主动去找的对方。

但是他们还是会担心鹿子岛会不会对少年不利。

他们去找过鹿子岛的房间，那里整齐的不对劲。

好像……对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这里。

但是他们查过飞机和动车的购票记录，以及附近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那么他很可能还在伊豆。

鹿子岛的车不知道停在哪一个停车场里，他们只能看着地图一个一个排除。

“安室先生，这里！”跟着一起寻人的柯南坐到副驾驶上，手中拿着一本伊豆旅游手册里夹带的地图，迅速头脑风暴了一会，最终准确的指着一个海边的停车场，“这个停车场出去后可以直通高速公路！按照最便捷的路线，这里是最有可能的！”

“好！”安室透看了一眼地图上的那个地方，“坐稳了。”

白色的马自达在一脚油门之下飞速冲了出去。

“降谷先生，”蓝牙耳机里传来风间快速但逻辑清晰的叙述，“根据调查，两年前，白川晃三被报案失踪之后不到一个月，公安情报网遭到入侵，此外，在这之后位于MERCY的公安卧底曾传回多次MERCY及其他组织的错误情报，那时总部有怀疑对方身份暴露，但对方却传来安全无异常的信息。而按照法医对于白川晃三尸检的死亡时间显示，在那个时间段里，位于MERCY的公安卧底曾传来求救信号，但是那一天，他的联络人意外卷入恐怖袭击事件身亡，求救信号没有及时传达至总部。”

“由于MERCY是最擅长信息调查的情报组织，在潜入MERCY前卧底的所有警方档案都被删除，但也不排除会暴露的可能性。根据我们的调查，鹿子岛优二，原名白川优二，自小出国前往瑞典，17岁回国读大学与研究生学位，后加入演艺圈。”

“还是没有任何关于他和白川晃三的关系吗？”

“是的……”风间回答，“在双方的人际网中都没有出现任何和对方有关的内容，在调查中，鹿子岛是因为父母去世后回到日本读书，并没有出现有关过继的内容。他和白川晃三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际。”

不。

不对。

鹿子岛他曾经和白川晃三一起来伊豆旅游，证明他们两兄弟关系很好。

而他在回到日本后最有可能就是回归原本的家庭。

但是现在什么也查不到，就证明……

“他的档案和经历有被修改过。”

至于为了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同为卧底身份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应该很清楚。

但同时，得到了这个答案的时候，他们的心情并没有解除掉了一个疑惑，真相大白时的豁然，反而更加沉重。

这零散的调查结果，却可以组成一个惨烈的故事。

“zero，”为了方便联系，一直在和柯南的手机通着话，在另一辆车上走不同路线的诸伏景光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很干涩，“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诸伏景光压抑着情绪。

“我马上就要到那个停车场了。”

“我听到了枪声。”

……

托梅克的手从鹿子岛握着他的手掌中抽了回来。

也远离了那最近能够取他性命的位置。

似乎这一刻，他不是来自那个组织的杀手。

而单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坐在鹿子岛面前。

托梅克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一个组织付出忠诚的人。

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鹿子岛轻轻抬头注视着他。

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能够拥抱月亮。

“鹿子岛先生，”少年的声音如清泉般灌溉，让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得到久违的救赎，“去直面一切吧，不要逃避。”

鹿子岛身形颤抖了一下。

“就像是艾德文一样。”他说。

那个心向正义，一次一次的倒下去，一次一次的站起来的骑士形象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无畏的，勇敢的，向着自己的信念追逐而去。

“鹿子岛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再信任国家，不再信任警察和法律，但是其实内心也很想为这个沉入深渊的国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就像艾德文一样，哪怕前方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仍然对此怀有一丝希望，你想着『说不定我微不足道的一份付出，就可以成为扳动这深深扎根于日本的黑暗势力的最后一份力量』，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情绪噢。”

“你还想要回到那个以樱花作为信仰的地方，不是吗？”

“不是为了国家和高官政要，而是为了人民。”

托梅克轻轻捏着自己白皙柔软的手指。

“其实我很羡慕你呢，鹿子岛先生。”

“在陡峭入云的悬崖之上，脚下的碎石已经掉落深渊，但是你却有着一份你在乎的信念，它牢牢地拉住了你，让你不会就此万劫不复。”

“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托梅克……”鹿子岛深深地看着他，明明没有像是托梅克那样感受情绪的能力，但是他却很明显的可以感受到，少年那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寂寞和无欲无求。

他轻轻拥住少年，在他耳边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拥有的比我多多了。”

“我不知道那位助理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位安室先生，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们对你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心的，还有那群孩子们。你知道吗，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笑容比在舞台上都要耀眼。”

“无论何时，是什么占据了我们心中一份天地的位置，不只是由我们的大脑决定的，”他的手放在少年心口的位置，“还有这里。”

“所以，不要总去看着你失去了什么，还要看看你现在拥有什么。”

托梅克的手跟着鹿子岛一起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在跳动。

真奇怪啊。

小精灵突然这么想到。

明明在那个时候，大家都离开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已经跟着他们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

那个时候他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自己没有了心跳。

说了这么多，鹿子岛又苦恼的叹了口气，“哈”了一声扯着笑容道：“怎么突然又变得我来开导你了。不过，让我这种人来说这种话，大概也没什么可信度吧。”

小精灵眨了眨眼，又生气的鼓起嘴巴。

“所以鹿子岛先生只会开导别人，却不会开导自己。”

“我……”鹿子岛张了张嘴巴，看着少年的眼神，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缓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他坐正了身子卸了力气，把自己靠在椅背上，过了许久，仿佛做好了将这一切都讲述出来的心理准备，低声说：“你知道吗，我在MERCY卧底了五年，每天都如履薄冰，大脑一刻也不能闲下来。可是马上就要收网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濑藤和光押着小晃来到了我面前。”

“那个时候，我脑袋变成了一片空白，但是我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濑藤和光用小晃的生命威胁我，他说，只要我按他说的做，他就不会伤害小晃。我答应替他入侵公安情报网，替他传达假情报，从来都负责情报工作的我被他安排去执行行动组的任务，濑藤和光喜欢绑架那些无辜的群众和警察来折磨，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哭泣求饶的模样，而我，也成为了他最后的一把刀，负责在他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之后，干掉那些已经毫无用处的受害者。”

鹿子岛闭上眼睛。

托梅克可以感觉到，他表面上看起来可以让自己平稳的叙述出来那些事情，实际上他的情绪已经如同滚烫的热油般激烈翻滚。

“在看到那个受害者死之前最后那个看着我的仇恨的眼神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樱花的徽章下宣誓。”

“你说错了，小精灵。我不是个好人，更没有资格当警察，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人民，我更在乎我的家人。只要小晃好好的，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背离我警察的职业信仰。”

托梅克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只是垂下眼眸，轻柔的拉过鹿子岛的手掌，将他握拳握的青筋暴起，关节发白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用自己的温度，融化着对方冰凉的皮肤。

鹿子岛的手掌张开，又缓缓收紧，盯着托梅克，感受着手心中轻柔细腻的触感，心中复杂是肯定的。

“托梅克！”鹿子岛忍不住过去用力握住小精灵的肩膀，正言厉色道：“你来替那个组织执行任务，你是代号成员？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加入的，因为在这之前的情报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你的信息。我想说，你离开那里吧！”

车窗外，露天的停车场上方的天空席卷着乌云，有着风雨欲来之势。

突然一道惊雷轰然而下，陡然从天空划过的电光照亮了鹿子岛带着担忧和严肃的面容。

“那个硬盘……你知道那里的东西是什么吗？我……看过一眼，”鹿子岛隐忍的咬住牙齿，“那那是有关于异能者，反正就是一些特殊能力的实验，每一个被折磨致死的实验品，都是非常强大的异能者，似乎是为了维持组织首领的身体机能，那简直就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实验数据！我不相信那个组织的首领收揽你没有别的目的！”

“你……”

你赶紧离开那里！

鹿子岛的话还没说完。

砰！

剧烈的枪声隐藏在瓢泼大雨之下，但是在托梅克的耳中却响彻云霄。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呆愣地缓缓低头。

视线所及，是碎裂的挡风玻璃，还有迅速扑到自己前面牢牢抱着自己挡住，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的鹿子岛。

滴答。

鲜血滴落在车椅上。

鹿子岛的后背被玻璃的碎片伤的一片狼藉。

他胸前的血洞迅速流逝着他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