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迎故人

未及鸟鸣，天色将启，屋内脚步阵阵，陈生醒来原在一厢房卧榻上，想是昨夜醉后主家遣人搀扶至此，时辰尚早，近前桌案上又已置满新鲜酒食，洗漱将毕，陈生欲问来去，侍从只是埋首摇头，不言半语便急急退至房外，此时童仆已不见身影。

落寞咽了几口小食，门口有人看守，陈生便只在房内辗转，眨眼中午，又是一桌丰盛佳肴。

陈生哪里还吃得下半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莫不要一直这样把他软禁于此？

陈生忍不住拦下送食的红衣女子“姑娘，感念贵府主人让在下留步厢房。劳诸位反复款待酒食，心中有愧，食难下咽，不知公主究竟准备如何处置？还劳您帮在下向公主求情，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女子微微一笑，稍稍偏了点头，掩嘴低声向陈生道：“公主没说杀，也没说不杀，这些事可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絮絮议论的。”说着故意往屋外抬头瞟了一眼，继而转身背过房门又压低声音提醒陈生“你自不要乱走，方才来时见公主还在看那红巾，或不用等待太久，杀头之劫，既昨晚未及盛怒，应是过了，您先放心吧。”

陈生欲再问童仆去向，只见红衣女子望着他郑重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陈生便作揖恭送女子掩门作罢了。

日既西向，眼看一天就要这么过去，忽然廊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红衣女子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大惊道：“不好了，坏事了，不知哪个多事，把你的事儿说与王妃，听说王妃看了公主的帕子之后大怒，不仅直接把帕子扔地上，更是已差人来要绑你问罪去！”

女子还没来得及帮陈生寻处逃避，喧闹狂肆的一群人已拿着绳索气势汹汹入于厢房之内。

众人见到陈生，先是停了几秒，左右顾盼，正准备下手，忽闻一女子：“是陈生公子吗？”陈生惊诧，再一定睛，随众里一绿衣女子上前将陈生上下审度。

陈生揖首，惊魂未定，不敢直视“在下陈明允是也。”

绿衣女子示意众持索仆从先退到屋外，道：“大家先等等，我有事向白王妃禀报，领命即来。”转而急去，不一会儿，只听有人来报“王妃请陈生公子进殿。”

众人遂退去，陈生战战兢兢跟着来人，想必是公主私自将他藏匿于厢房，难怪先前屋外一直令人把守，行事诡异，天才刚亮即送酒食，为的是避开众人，可惜此时事已败露，藏是藏不住了。

不过想到面见家主，有一说一，就算伸头缩脖都是一刀，此时陈生倒有些坦然，脚步倒轻快了些。

经过十几道门户，至一宫殿，碧帘银钩，美姬缓启门帘，一边禀“陈郎到。”

忽而已至于殿内，座上一位美丽女子，袍服闪耀，陈生忙稽首跪拜道：“臣远游经此，行差走失，万望王妃饶命！”

不想陈生话音未落，王妃已连忙起身，竟至陈生跟前，亲自将其拉起：“若非公子，本宫哪里有今天，竟能再见于救命故人，丫鬟们无知，冒犯贵客才罪不可恕呀！”王妃言罢，陈生抬首怯怯叩谢，却始终想不起认不出，王妃所言救命为何时何事，莫不是认错了人，侥幸逃过一劫？

陈生惶惶然，随引至另殿，华筵歌舞，望着见所未见的雕镂银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茫然不知所措。

只见王妃于席上举杯敬到：“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恨无以为报，竟遇天赐良缘，承蒙公子对小女的题巾之爱……”陈生愕然，这救命之缘的故人题巾实是令人诧异，不敢拂了王妃雅兴，“谢王妃”陈生未等王妃把话说完，立即起身，尴尬地应声喝下美酒，沉默方顷。

不管是对方认错了故人，还是自己侥幸假冒，总之题诗是真，然实是陈生酒后一时冲动，若再被家主误认为故人错判了一段姻缘，那样对公主可就不是小事了，何况陈生家中尚有家人等待他照料。

再喝下一杯，根本尝不出个中滋味，只道酒壮怂人胆，陈生准备向王妃言明误会，心愿不要错上加错，贻误佳人方为妥善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