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还弓

以前只听说，凡人求仙，这次，还是第一回听闻，仙人尚有所托。

再说那陈生命歌舞既停，准备言语。

梁子俊以为陈生打算变着法子捉弄他，遂故作醉态，“陈兄已然半仙，何事还需托我，小弟也希望这般醉生梦死，每日倩影在侧，不复多求呀…”说到此处，不禁赶紧补上一句，“陈兄你这儿美女如云，此等艳福，若能分置我一二，即使就许我一位美人，小弟何其幸运呀！”

陈生憨笑，只道梁子俊是真醉了，复命人撤去其案上酒器，手中酒杯，转而香茗侍奉。

过了一会儿，陈生见梁子俊酒意渐退，复言，“贤弟好些了吗，我是真有所托，至于美妾侍奉，我本不是吝啬之人，即便无所托，你既言明我亦愿赠你置美之资，只是…”

“只是这所见之众佳人，实非凡胎，便也不能入凡尘。”梁子俊接到“陈兄我明白，刚才是酒醉胡乱言语，你莫要当真，再说这所托之事，究竟为何？”

陈生正襟对梁子俊道，“还望贤弟帮我送一张弓还给贾将军。”边说着，帘后一侍从取来一个精致紫檀木雕大盒，打开里面，仔细包裹的是一张绝美大弓。

梁子俊疑惑“为何要送将军大弓？纵是精品，贾将军岂缺此一弩？”

陈生复曰，“昔日将军在此洞庭湖上，箭矢误伤神仙。那次将军南归后，才发现弓弩已裂，复命人去定制新弩，我感谢那次贾将军听我劝言，幸未冒犯仙躯，更不想后来竟成就我跟公主的一段佳缘，因果际会，妻子希望还将军一张新弩，解去往日误会，还望贤弟成全。”

明明是箭矢之仇，反送新弩，莫不因为是神仙，以德报怨的级别都跟常人理解的都不同？

梁子俊不解，凑近陈生道，“送弓小事一桩，只是将军既已制有新弩，就算因果巧合，也不必再送一张弓了呀！”

陈生微微点头，复曰，“听妻子说，将军以前那弓坏了，是因为它误伤了神仙，因此形不复存，实因良善不分，所以这次妻子送还的这一副弓，与以往的不同。”

梁子俊尴尬望向陈生，“公主想说贾将军良善不分，误伤她神仙母亲便是，莫要这般拐弯抹角，还送张弓去，岂不给将军笑话。不想这仙人所托，原是要我去得罪顶头上司，博仙班一笑啊……”

“贤弟谬矣！”陈生急曰，“夫人说，此前一弓，许是鬼祟寄于良木之上，吸染血腥，渐成怪力！”说着，命人将装弓的紫檀木盒盖上，奉于梁子俊案上“此弓为仙人点化，遇鬼怪妖魔震动鸣响，所发必中，若无异象，箭虽出，而无所伤。”

梁子俊恍然大悟，感情公主揣度着自己母亲中箭，想方设法弄了一张这样的奇弩，“只识弯弓射妖魔啊！”遂欣然领受，“只是往后贾将军岂不成了捉妖道人？寻一兼职？”

陈生知梁子俊思绪飞腾，复斟了一杯美酒向前敬上，“还弓之事托与贤弟，至于将军所用，随其心也。”

梁子俊亦回敬陈生。

转而抬头，发现自己已在原来小舟之中，座边是首先在画舫案上的紫檀盒子，良弓待还。

梁子俊倒吸一口清气，走向船头四顾，“船家可见那雕栏画舫往哪个方向去了？”

船家一边摇弩，疑惑道，“公子刚刚一直在船内昏睡，才见您醒来透气，何时见着画舫了？莫不是还未睡醒？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上岸了！”

梁子俊木鄂，转回船舱内，复立于紫檀盒子前凝视，忽察觉胸口处什么东西顶着，轻轻探寻，竟掏出一颗直径寸余的明珠，世所未见。

梁子俊忍不住又跑到船头，询问船夫价值几何，船夫道是奇物，少值百金。

梁子俊低头沉默良久不语，船夫觉得梁子俊身携奇珍，举止乖谲，是个怪人，便不敢再理他了。

转眼几天，经过一番辗转，至将军府，还弓旧人，所托之事完成，梁子俊才如大梦初醒，拟信回家乡告诉陈生还弓之事已办理妥当，并谢明珠。

半年后收到陈生从燕赵家乡回的信说，全然不知梁子俊所言还弓是何事，亦不知何时赠以明珠，嘱咐梁子俊安心工作，勿劳挂念。

看来陈生一边仙妻美境，逍遥无羁，一边在家乡陪伴高堂，妻贤子孝。此等境遇，岂俗人可以揣测。

梁子俊独处时心中只道，自己先前遇着了仙人，不似神仙却胜似神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