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伏清哭，伏清哭，伏清哭完大叔哭

“接着。”

大叔甩过一个小腰包给白伏清，“里面有一些福石和一些小玩意，虽然这些福石品阶不高，但是再加上你之后家人会给你烧的冥镪，应该够你在泰山城买点东西去轮回了。”大叔随即亮了亮大牙自以帅气地笑了笑，“不用谢，我已经用不着了。”

“谢谢，家人……吗？”

自从醒来就被一次次超脱现实的刺激弄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激起人世的回忆，就好像有什么想要涌出白伏清的眼眶，不是眼泪，有种灼烧灵魂的感觉。

他那从被莱恩杀死后积攒至此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

爱意、疑惑、后悔、痛苦、孤独、思念夹杂着回忆冲击着灵魂。

两行暗红的血泪划过了白伏清苍白的脸庞。

“天啊！别哭！当鬼了后不要轻易哭，伤魂体的！”大叔瞟了眼后视镜差点吓得魂从驾驶座上弹了起来。

“这血都是你的灵力，你的命啊！哭多了灵力不够了魂体会消散的。”大叔急忙刹停了车，拿着自己的烟灰缸给白伏清接住了血泪。

“啊、啊……”白伏清声音模模糊糊说不出话，因为感受到大叔的靠近，血泪涌出得更加汹涌了。

眼看烟灰缸即将溢满，大叔急得油头都翘起了，连忙把烟灰缸凑到白伏清嘴巴要喂进去。

“来，快喝掉。”

这一幕像是触动了白伏清的神经，顺利让血泪止住了。

他通红的双眼诧异地看了看那缸漂浮着烟灰的血又看了看大叔。

“喝呀，这都是你的命啊！一点烟灰有什么好嫌弃的，我那可是高级灵烟！补品！”大叔有点恼怒地斥责道。

烟灰缸如血染的池塘一般，荡漾着自己哭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浮萍似的烟灰也被吓得四散逃离。

白伏清接过烟灰缸一饮而尽。

“谢——”

白伏清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大叔就扯了张符纸擦了擦手又擦上了他的脸。

“擦完了，然后吃下去。”大叔一脸认真地说。

白伏清心底又升起一股莫名情绪，手有点痒。

“他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我好。”白伏清心里默念着，“总是打断别人的话，简直就跟那个家伙……”

白伏清接过擦完的符纸并没有急着吃下去，转身对大叔说：“我刚只是想起我的家人了……没什么。”

“看你哭得那样，估计生前受了不少委屈吧。”大叔一脸知心大姐的样搂住了白伏清的肩膀，“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又有八卦跟那帮家伙吹了。

“2006年农历7月14，我爷爷在我生日前一天晚上心肌梗塞去世了，那年我五岁。”

“2008年我奶奶在同一天喝了农药倒在了我爷爷墓前。”

“2015年春节，我爸爸被……被谋杀，我看见了。我妈死死护着我躲在衣柜里，捂着我的嘴和眼睛，但是我看见了。”

“之后我妈妈的精神就出了点问题，被社区趁我上学的时候强行送去了精神疗养院。”

“我外公外婆看着我妈要被送走，和社区的人起了争执了一路，在撕扯中被推搡到了马路上，正好有车……”

“我爸爸的死，我报过警。警察却说现场除了我家三个人的痕迹没有别人的，但我记得那些人的长相。我给警察画了相去比对，他们竟然告诉我那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在别的省份而且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白伏清越说越激动，“那我看到的不是人！难道是鬼吗！难不成是鬼要杀了我爸爸吗？！”

白伏清语气越来越重，这次不光双眼，全身都开始发红，透过了洁白的礼服。

大叔有点后悔，见大事不好，立刻把白伏清紧握着的沾了血的符纸扯出并塞进他的嘴里。

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抱着他，“别想了、别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

哄了好久白伏清才冷静下来。

大叔解脱般猛得吸了口烟，然后就被烟呛着了。随即摸索自己全身的口袋，在寻找着什么。

大叔想起他曾经有个很大的旅行包，装了很多福石。最后在后座后面找到了那个被卡得死死的大旅行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当灵车司机攒下来的，我反正已经入职鬼差了，也不再参与轮回了。”

“这些也是用不上了。看样子你也接下来也收不到多少冥纸冥镪，你都拿去，给自己选个幸福点人生。”

白伏清含着符纸恢复了冷静，看着包里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福石，正准备回绝。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咽下纸团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能参与轮回？难道就这样永远一直开车，摆脱不了了吗？”

大叔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摆摆手，“哪有这种好事，那岂不是永远在轮回城享福了，我巴不得呢。入职记档后就是鬼差的一员了。这天地会逐渐吸取我的灵力，等哪天我踩不动油门了，就回归天地，滋养土地了呢。”

“神州大地的灵气不光靠你们轮回产生的灵气，还有我们鬼差的贡献呢。”大叔自豪地解释道。

“那你这样……工作了多久了？你为什么放弃轮回，你难道不想有下辈子吗？既然真的有轮回，难道你就不担心你的爱人、你的家人会一直等你吗？”伏清突然意识到，那他的家人说不定也……

“这样多久了吗……”大叔摸了摸下巴那并不存在的胡茬，思索片刻，“不太记得了呢……”

“至于家人吗？”大叔打量着白伏清，“我好像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帅的儿子吧——”

大叔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窜到副驾驶，在储物柜里报出一大堆杂物开始翻江倒海。

他找到了一捆类似发票的纸票。

半晌，等大叔看明白了发票的内容，他瞳孔逐渐放大，嘴唇微微颤抖。

“对的，我想起来了！我是为了这些！我是为了他们放弃轮回，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有妻儿的！”大叔紧捏着那些发票，激动地开始一张张确认。

“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给我妻儿买的东西！我当鬼差是为了攒福石，我攒了好多好多，我给他们的人生买了好多！你看，这是给我儿子的黄金事业符，这是给我妻子的白金婚姻符，这是给我儿子的白金儿孙符，这是他们娘俩的黄金转生符，这是给他们的白金……”

大叔如数家珍地数完了发票，开始仰天大笑，声音欣慰又痛苦。

“我当鬼差是为了他们！我没有抛弃他们！”

“我生前赚不到大钱，天天起早贪黑，风雨不休。”

“他们跟着我很苦。不能吃大餐，不能去旅游，只能去抢批发的衣服。”

“我妻子生产完吃不好睡不好，我没照顾好她，落下好重的病根。我买不起学区房，我给我儿子抢不到好的小学，抢不到好的初中，我连求人都没有门路……”

大叔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起来，突然一道红流划过。

“大叔！”

白伏清看到大叔也流出了血泪，马上意识到大叔发生了和自己陷入了回忆，急忙拉住大叔，用烟灰缸接住了流淌的血泪。

“我没有对不起他们，我努力了，我没有……我是为了他们……我爱他们……”大叔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帅气和逗趣，紧扯着白伏清的衣服，血泪决堤般涌出。

“大叔！你醒一醒！清醒一点！不要再陷下去了！”

白伏清嘶吼着，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能怎么办，大叔又没有洁癖。

随着大叔血泪多得烟灰缸都装不下了以至于流到了车座上，大叔的身体也逐渐透明。

“该死！怎么办！”

白伏清怒吼着，紧张下想去扶一下眼镜，却想起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他又一次体会到那种透心的无助绝望，对自己的绝望。

什么都做不了，连弥补的方向都不知道。就像他看着那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福石是我幻想的地府货币，能储存灵力，颜色也随着灵力越强越深，但是最高级的会物极必反变透明，和无灵力福石很像，但是里面多了些东西。

符纸算地府捉鬼小道具，能短暂镇压灵力。

像设计个帅气的大叔，但是写着发现没内容里没机会去描写太细……

白伏清家庭是有点惨，是为了和后面形成对比。而且造成这种局面和他本身也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