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察出了哪里不对，但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今晚。
“二哥，你把我捏疼了。”
“二哥你的手劲怎么……我的腰也好疼。”
“二哥你掐我脖子干什么？！”
杨戬的这些举动说故意也不像故意，更像是意识迷乱后自然的举动，可着实让他受不了——这种事不应该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的吗？
当他攒紧衣服往后缩时，杨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连声道歉，这倒让他有些慌了：说是正经的洞房花烛夜，只是前期的亲吻就这样令他不适，后期的痛苦便可想而知，看来这种事他终究是受罪的那个。
可杨戬似乎也被吓得不轻，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带着哭腔道歉：“你可以打我……”
他迅速将手抽回来，摸了摸：“不必。”
“哪吒，我——”
“殿下恕罪！有急事禀报！！”
他一惊，推开还抱着他的人，迅速起身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拢衣服。
“殿下！殿下恕罪……”
“什么事？”哪吒套好外衣，手握烛台，看他也将衣服整理好了，朗声答道，“进来说。”
进门来的是云楼宫的侍从，如云也跟在后面，神色颇为担忧，侍从进来便跪下：“殿下，我遵循您的吩咐，隔段时间便给李将军送去药膳，可今晚傍晚前去芙蕖苑时，发现李将军不在。”
“李将军的侍从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等了几个时辰，又托人进房找了，但李将军一直不在。”
“李翊失踪了？！”哪吒将手中的烛台递给如云，回头瞧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他，转头吩咐，“如云，调人去芙蕖苑找。”
“殿下，您可曾给过李将军外出降妖的军令？”
“没有，我不曾给过他任何调令和手谕，他若擅自作主外出，就是违令，”哪吒坐在桌旁，神色平静，“不过他违的令还少吗？”
“如云，你去找，若没找到再来报我，我直接上呈玉帝，大不了不管他了，横竖管不住。”
侍从和如云都离开后，他独自坐在桌旁发呆，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按住：“责不在你，你知道他不好管的。”
“他现在还是我手下的人，若在外惹出了什么祸，得罪了什么人，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我。”
“他应该有分寸。”
“二哥是看他救过我，所以改了口风？”哪吒回头看着他。
“不是……来休息吧，别气坏身子了。”
“我浑身都疼，二哥不会还想继续吧？”
“怎么会，这事一闹，你我都没兴致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很好，今晚我睡榻上好了，二哥快去睡。”
“……你睡床，我睡榻。”
“我要等着人来报我情况，只须小憩一会儿，二哥去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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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把手给我。”
他的手覆在哪吒的腹部，玄功的阳与莲身的阴相互调和，裹挟着灵珠子的灵气，在哪吒体内悠悠转动。
他大惊失色，猛地把手抽出：“这是？！”
“你我的——”
“我去找药王问问怎么解决，你在这儿休息会儿。”
“解决？！”哪吒急得拉他的手，“二哥不高兴？这是你我的——”
“别胡说八道，”他不敢听到那两个字，连忙打断哪吒的话，“你本为男性，怎能产育？这必是个祸害！”
“我是灵珠子，身体是莲花做的，重生后师父也从未告诉我何为男女，既然已是神仙，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哪吒的情绪有些激动，“二哥不喜欢我我知道，可这毕竟也是二哥的……怎么能说这些……”
“我哪里不喜欢你？”他无奈道，“快别撇嘴了，生育之苦可不一般，我也是心疼你。”
“那二哥这是接受了？”哪吒高兴得头发丝都跟着动作跳起，“那这几个月我能住在二哥府里吗？天宫神仙多，嘴也杂，二哥这里清净些。”
“……你等我打点打点。”
他一点头绪也没有，既不想让哪吒搬入二郎真君府，也不想去管他腹中的那个幼小生命，这些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在外人眼里他和哪吒关系好，如今这事传出去，估计又会被看作美谈，玉帝也准会来插一脚，逼自己和哪吒成亲。
好在他装聋作哑，磨蹭了一个多月，期间哪吒出战平乱，虽取胜但也受了些冲击，反应过来时腹部一阵剧痛，被下属送到了药王那儿。
他赶到时，哪吒已经遣散了所有侍从，披头散发靠在床边，看着他傻傻地笑，声音轻柔：“杨戬，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你只是不喜欢和我扯上关系的孩子。”
“我没有。”他干巴巴地反驳，心中却没有多高兴，反而觉得郁闷。
“罢了，药王说我身体还没准备好，这番受了罪，怕是以后会虚一阵子，你找别人快活去吧。”
“……”
他最终闷着头出了云楼宫，心中烦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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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他睁开眼，见眼前的人好奇地打量着他，拍拍他的肩膀：“二哥方才好像哭——唔！”
一吻结束，哪吒替他理好了额间的碎发，抚着他带着泪水的唇：“二哥又做了稀奇古怪的梦？”
“我总梦见你离开。”
“我若是离开，那多半也是因为二哥不要我。”
哪吒呵呵笑着的无心一句又扎透了他的心，他曾经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事后细细想来，那些不耐的皱眉、无意识的推拒、干瘪的回应……应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哪吒，杨戬好像并不喜欢他。
哪吒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二哥，李翊失踪了，”哪吒不知道他在想这些，继续说，“我呈了玉帝，但玉帝闭关，这事可能有点麻烦。”
“你预备怎么去做？”
“他曾救我，又是我下属，我不能不管。”
“我替你去找好不好？你不要忙碌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二哥知道去哪儿找他？”
“不知道，但你不也没有头绪？左不过都是多派些人去注意着。”
哪吒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下他尚在闭合状态的天目，柔声道：“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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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慢慢睁眼，又被眼前的光亮刺得两眼发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额头又有隐隐阵痛。
他思索半秒，记起了李翊扬刀刺向自己天目的样子，三尖两刃刀的刀尖锋利无比，那划痕从他额头起，硬生生将他的天目劈成了两半，血肉狰狞。
“你以为我从华山带出来的只有固魂木？”李翊抵住他的刀刃，闪身到他背后，用一个冰凉的东西刺穿了他的后背。
“这象牙刀果然好用，”李翊将染了血的刀把抽出，用手指抹去血迹，“专破玄功，世间罕见，你觉得怎么样？”
他唇齿间已染血，想念诀逃走，却发现诀不管用。
“杨戬，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杨戬？”李翊丢了三尖两刃刀，手握闪着隐隐金光的象牙匕首，一步步朝他走近，“我知道你的每个弱点……”
“你也不看看，这些东西我走了多少地方才集齐？”李翊叹了口气，看向空中悬着的青色符咒，“怪我们太强了。”
“你……”他艰难张口，仰头靠在最近的一块巨石上，“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替代我？”
“我不能杀了你，大神殒命，天地会有感应，到时候就难办了。”
“你怎么知道大神殒命天地会有感应？”杨戬红着眼睛，咧开嘴笑，血自唇间流出，“我忘了，你经历过，你也该知道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回不来了。”
李翊扬手扇了他脆生生的两巴掌，揪住他的领口：“你就给我呆在这儿，等我慢慢取代你陪着他……”
“你想得挺美，”杨戬的天目已经开始滴血，人也变得有些迷糊，但还是艰难地吐着字，“你不会爱他，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
“我不爱他会为了他走遍这么多地方？！”李翊愤怒地将他摁倒在地，双目赤红，掐着他的手臂，象牙刀刺穿了他的琵琶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和他腻腻歪歪再吵架，啰嗦半天居然还没圆房……”
杨戬没有反抗，一字一句地说：“可他不是你的哪吒。”
“他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我和你长得一样，我会变成你。”
“枉你还是道门弟子，”杨戬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但字字有力，“居然连这点都参不透，不觉得可悲吗？”
“他是哪吒就行，他们都一样……”
“哪里一样？这个哪吒哪里有你的哪吒那么傻？”
“他不傻！！！”李翊咆哮着抽出象牙刀，又刺向他的腹部，刀刀不致命，但却疼得钻心刺骨。
“你之前若用现在维护他的一半力气好好待他就好了。”
“别逼我杀了你。”
杨戬有气无力地笑笑，空手抓住象牙刀的刀刃：“随你。”
李翊应该是很想杀了他，但不敢，只能将他锁着，藏在他也不知道的地方，他在心中悄悄感叹如此做事风格真不愧是杨戬——疯起来都有种不管不顾的自虐倾向，不对别人，只对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现在他确定自己醒了，本以为眼前会是一片黑暗，结果却恰恰相反——李翊换了装束，握着曾经他手中的乾坤扇，穿着他平日里爱穿的月白色常服，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笑眼看着他。
“你——咳咳咳！！”
“那么急干什么？”李翊挑眉，“他可没看出破绽。”
“……”杨戬懒得理他，垂着头。
“失望了？”
“你对他好就行。”
李翊点点头：“那你告诉我，绿豆糕是怎么做的？”
杨戬一愣，摇了摇头：“这种事怎么好凭嘴说？你下厨房自己多试几次不就行了？他爱吃甜的。”
“那你是怎么哄他高兴的？”
“你连这个也不会？”杨戬叹气，“我也没什么方法，这又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那……他喜欢什么礼物？”
“我没给他送过多少东西，我怎么知道。”
“你不送东西怎么讨他欢心？”李翊蹲下身，好像真的想和他多探讨探讨。
“你不知道什么叫付出真心吗？”杨戬快笑出声了，“还是你根本没有真心？”
“……真心？”
“若是你的哪吒能活过来，你会怎么待他？”
“……”
“你自己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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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哪吒取下耳朵上的碧玉耳坠，回头问道。
如云点头：“他刚离开。”
“好，你陪我去。”
“殿下要去哪儿？”
“轩辕洞。”
“殿下，那……”
“不要声张，咱们从后门走，你告诉他们，任何人问起就说我在房内休息。”
“若是真君回来了呢？”
他略微思索几秒，道：“让他去厨房，告诉他今晚我想吃他做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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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子，当务之急是将那魔物完全封印，否则人间大乱，民不聊生。玉帝寻得了几个法子，还需您从中筹措，联合各方——”
“灵珠子可以镇压那妖邪吗？”哪吒依旧披头散发，一身白衣，面色晦暗无光，一双杏眼无神地盯着坐在他身边的太白金星。
“这……虽可行，但您可别这样想啊，玉帝亦是不想。”
“这很简单，”哪吒闭眼养神，“开天斧配合灵珠子，一斧子下去的事，那魔物的大军就算添上百万，也难逃死劫。”
“三太子，事情虽说紧急，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您万不可如此。”
“那就再等等吧，”哪吒咳了声，“最近我身体未好全，陛下的事可能会耽搁。”
“那我去一趟真君府？”
“他？”哪吒笑道，“找他做什么？他忙着呢。”
“您与真君不是向来——”
“没有，您糊涂了，我与他不过同门而已，他待我连客气都算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李翊（杨戬）和这里的杨戬是一个完全的对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