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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天生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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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阿那一刀,反手捅的,正捅在黄真最柔软的腹部,所幸她反应还算及时,向后退了一退,刀扎得不深,流了点血,但没伤到内脏。

她躺在床上,自己也知道理亏,左顾右盼地扯开话题:“那小子开口了没?”

成梵摇了摇头。

“一直不说话,精神状态很不对劲,正在等药检结果。被他差点割了喉的那位办事员我们也查了一下,叫周丰霖,在本地工作十几年了,管理户籍档案,平平无奇是个老好人。”

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着黄真:“说到这个,黄队长,您是怎么做到定时定点,用自己的身体和他的凶器亲密招呼的?”

他的语气显然不太好,黄真略有些悻悻:“本来是想去查查张玄阿的老家,谁知道正碰上他往回跑,可不是赶巧了么?他这种类型的反社会,性格形成多半都和家庭有很大的关系。”

她想了想,又说:“他会跑回来这件事本身也挺奇怪的,照理说,刚刚犯了人命官司,应该先避一避,他这个时候非要回来,说明他准备对付的这个人相当重要,至少,对他来说相当重要……成队,先查这个周丰霖,看看他除了做文档工作,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从这方面进行突破。”

周丰霖,基层公务员,人际关系并不复杂,成梵打了几个电话,倒是挖出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来。

“周丰霖管理的除了户籍档案,还有走失儿童信息比对中心的一些信息。”

黄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说法:“什么中心?”

成梵说:“走失儿童信息对比中心,那个农建基地附近原来有几个村子,解放前风气就比较差,俗称‘孩儿沟’,生下来没人要的娃就扔在那沟沟里自生自灭,久而久之,也有附近几个村子想要孩子的人会去那里捡孩子。”

黄真咋舌:“这什么年代了??”

“可不是?难以想象这就是近几十年里发生的事。”成梵说,“但也有的父母,丢了孩子过了几年又后悔,又会回头来找,闹出不少纠纷。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这里就成立了这么个中心,将孩子在哪儿被捡到的、捡到时有什么特征,都登记公布,如果有人来找,就先咨询孩子与领养人的意见,然后由公安部门安排认亲,同意安排,杜绝冲突。\"

黄真皱起了眉头。

“你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是不是?”成梵低声说,“张玄阿那个还建在的父亲,我们有必要再重新地、好好地问一问。”

农建基地并不大,是由原来的几个老村子合并而成,总人口不超过2000人,张玄阿的父亲张童山在附近名声挺响,因为脾气“出了名的火爆”,一个不合就能拎着锄头追赶邻居。张玄阿之前弄死的小表哥家也住在附近,但死了儿子,都愣是不敢上门和这位对峙,足见其剽悍。

但再剽悍,遇见上门的警察还是怂的,成梵打量这人,个子并不高、相貌也不起眼,并没什么满脸横肉,倒是臂膀的确结实,看得出是有几把力气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大厅角落里放着根棍子,上方四分之三处磨得光光的,看来使用频率不低。

他一看成梵和同事上门,自己先骂骂咧咧地摊牌:“小畜生,在家没出息学不好,跑出去还学会杀人犯法了。警察同志,这绝对不是我的教育问题啊,这绝对是坏胚,骨子里带出来的。我坦白,这孩子不是我婆娘生的,我婆娘生娃的时候死的,结果小的也没活成,这贱小子我是从孩儿沟捡回来的,肯定是他亲生爹妈有问题,天生坏种啊,教都教不好,根本就不是我的责任啊。”

成梵懒得和他多掰扯,直接问:“你们这儿有个走失儿童信息登记中心,知道吗?”

张童山的面色顿时不太好看,咕哝着道:“姓周的那个真是的,和警察同志又胡说八道什么啊?”

办事大楼出事,救护车是直接把人从楼里拉走的,没什么人看见,张童山显然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成梵心中有数,叱问:“你认识周丰霖?你们什么关系?”

“还不是这个姓周的!当初和我说有补贴,骗我去登记那臭小子的情况,结果补贴就一个月三十块!三十块他打发叫花子呢?”张童山恨恨道,“后来娃十七八岁的时候,又跑来忽悠他说他亲生父亲找到了,臭小子偷了钱跑去Z市……”

成梵:“你是说,张玄阿有个亲生父亲在Z市?他去找过?找到了没?”

“找到个屁。”张童山说,“真能找到人这小子还肯回来?他一回来,我就打断了他两条腿。你看我这教育方式,简单有效,起码断腿的时候不好伤人,我也算为社会做了贡献,对吧……”

成梵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成队长身材高大,脸上、脖子上都有疤,讲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笑意,他就这么用冷飕飕的目光看了张童山一会儿,又看了会儿墙角的木棍——张玄阿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种德性的,原因其实都不用明说。

黄真在病床上接到了成梵的电话。

“那个走失儿童登记中心,的确查到了张玄阿被丢弃时候的大致信息,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记录,但张玄阿的养父确认13年底,周丰霖向当时刚成年的张玄阿透露过他的亲生父亲在Z市,张玄阿去过一次Z市,找没找到人不知道,反正几个月之后人就回来了,绝口不提在Z市发生的事。这个亲生父亲的信息,登记中心的资料里并没有写,可能当时是记录了电话。张玄阿这次跑回来非要杀周丰霖,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2013年,针对辉鑫的调查立项,丁春的卧底行动刚刚开始,曹成蹊在这一年死亡、曹天岚遭遇车祸、祁望忠失踪。

而现在,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正用尽全力,要抹去自己那一年去过Z市的事实。

一切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慢慢地交织、汇集出一条完整的线来。

方路微回到医院的时候,周晓洁正在捣鼓她那台电脑,她瞥了眼屏幕,随口问了句:“干嘛呢?”

周晓洁恹恹地道:“找名医救命。”

方路微:“互联网名医?”

周晓洁哼了一声:“爹不要妈不要,我自己找条生路也不行老板?”

这小姑娘,见天神神叨叨的,方路微也没多想,径直回到了丁春的病房。

丁春正在护士的帮助下换药。她的肋骨挫伤,不能做太大的动作,阳光落在她略微有些削瘦的肩膀上,她的皮肤也算不上白皙,这会儿旧疤上头叠了新疤,一层一层斑斑驳驳,挺能唬人。

小护士是个马来华裔,胆子不比米粒大,也不知道听了什么传闻,一心觉得这病房里的是个犯过事儿的女老大,换药的时候双手抖抖索索的,眼神飘忽。方路微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朝那小护士说:“我来吧。”

小护士下意识说:“这……这不符合规定。”

方路微:“符合的,你看你药都换完了,我给裹个纱布,没事。”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见丁春也没反对的意思,推了护理车,一溜烟儿小跑着出了房间,跟后头有狗在追似的。

方路微关了门,坐到丁春身旁。

丁春眉头紧紧锁着,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金汉昭从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她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状态,胸膛起伏,健美的身体曲线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方路微替她绕纱布的时候动作也忍不住放轻放慢,生怕真的碰到了她的皮肤、或者躯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又开始走神,然后一不当心力气用得就过了头。

丁春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把她的手打开:“毛手毛脚的,起开,我自己来。”

她对于这种事倒是驾轻就熟,也没把方才的疼痛当成什么大事,继续轻声说:“这么说,金汉昭和庄明辉之间一直有联系的可能性很大,他应该是去辉鑫那栋楼里找过庄明辉的,所以林剑芳说要查内鬼、查谁去过辉鑫的时候,他会吓到要跳楼…….他跟林剑芳的时间不算短,估计是见过林剑芳的手段。”

方路微:“可是他一个金俊花的小职工,为什么……”

两个人同时停下来,看着对方,丁春沉吟道:“庄明辉的手里,大概率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方路微替她披上病号服,从下至上一个一个地给她扣扣子,低声说:“庄明辉已经死了,家里的东西也已经处理了个干净。看来我们下一步,只能从金汉昭那里入手。”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寄给你的那个包裹里到底藏了什么?你偷偷摸摸地,还不让我们瞧见。”

提起这事儿,丁春颇有些心虚:那时候她没料到刘天松那条线那么不靠谱,一心想着把方路微送去保护起来不让她趟这趟浑水,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将发现的那个网站写着的运输记录与要求的14位密码描述了一遍:“这个所谓的运输信息网站,我还没有来得及上报,我在猜测……”

方路微:“和辉鑫这么多年的涉黑涉毒行为有关?”

丁春说:“咱们现在也只能靠臆测,假设金汉昭与庄明辉一直有联系,而庄明辉手里掌握着辉鑫集团涉黑涉毒的重要信息,那么庄明辉是有可能在见面的时候将这些东西交托给金汉昭的。”

方路微:“而金汉昭选择把东西交给了你,那天在车上,他反复说你不能进金俊花,又提示你要回家——我总觉得……”

丁春:“什么?”

方路微:“有没有可能,他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你说他跟着你回过一次祁望忠家,会不会是那时候发现的?”

丁春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可能。”

方路微说:“……这么肯定?”

丁春说:“我师父失踪得很蹊跷,之后刘天松……就是经侦负责这个案件的大队长,他带人清理过那个单元里所有的相关物品,进行排查,那边留下线索、让金汉昭看出端倪来的可能性很小。”

方路微:“那你酒后有可能吐露什么吗?”

丁春看着她,嘀咕:“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她讲完这句,自己也陷入了沉默——既然丁春这边没有泄露的可能性,那么金汉昭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这份信息交托给丁春?既然已经给出了“运输路线”网站,那所谓的密码又去了哪里?

方路微看她紧紧缩着眉头,慢慢地帮她将余下的扣子扣好,轻声说:“先不说这个——那个牛皮纸袋,你打听出什么来了没?”

丁春叹了口气。

方路微白天出去转那一圈的当口,她和刘天松通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医院闷得无聊,管他要了份文书概要,预备给这次的事件打个报告放卧底档案里。她这个卧底计划,由刘天松一力发起,祁望忠贯彻执行,记录概要里自然也包括了相关联的曹成蹊事件。

事发后,警方曹成蹊的那栋洋楼进行过一次地毯式的查验,细到所有合同、文件、私人物品、藏品,均没有任何发现。

证物列表足有六十七页,在那其中,丁春并没有找到那个牛皮纸袋。

丁春沉吟了片刻,轻声说:“我还是得出去一次。”

方路微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什么?”

“过几天,我得自己出去一次。”丁春极肯定地说,“金汉昭的事儿,你一个人查不了。”

方路微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上上下下的绑带和伤口,语气里终于带上了点怒气:“丁春,你疯了是吧?”

丁春坐在原地,抬起眼来,把手臂上的吊针一股脑儿全拔了。

“我天生就这样。”她勾勾手指,示意方路微将那轮椅推过来,“少废话,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就说她倔不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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