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姑娘,您……为什么不想要?五个月的胎像,流掉是会出人命的!”稚辛的声色,比姬禾还要激动。
姬禾赶紧捂住她的嘴,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你小声点,先安静听我说。”
见稚辛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姬禾才收回手,轻声道:“你当知道,我跟赵翦,图得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生活,更未想过要相夫教子。我爱的是他的权势,是整个赵国的权势。我只需要这些,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是累赘。我并不爱他,给他生下一个毫无感情的孩子,不仅对孩子不公,于我也只会是羁绊和软肋。”
“祂的到来非我所愿,只怪我大意,自之前流产后,听信太医之言说我以后难再有孕,我又怕药苦,便停了避子药。以至于珠胎暗结,发现的太晚了……知道祂的时候,祂已经四个多月了。我知道我残忍心狠,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烂人,更无法做好一个母亲;与其将来生下这样一个不被我爱的可怜孩子,不如由我亲手终结祂的到来。稚辛,你能明白吗?”
姬禾说的条理清晰,立场坚定。
稚辛虽然明白,但仍是对她的决定感到惊心。
她劝声道:“可是……即便是医术高超如司懿先生,这样也是万分凶险……就当是为了您自己的身体考虑,姑娘,你再好好斟酌一下。你虽对赵王无情,但赵王对您却是情真意切,都这样了,您不若就将孩子生下。即便您不爱这个孩子,不想见到祂也没关系,宫中有的是人照顾祂,您一样可以做别的,祂岂会妨碍您?”
姬禾摇头,眼眶泛红,凝泪成珠:“我不可能给他生子,不可能的……稚辛,你可知道?我上个月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份,害死了与我相依为命的姬蘅姐姐。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怎么可能啊……”
稚辛愕然,她不知道姑娘心中藏了这么多事,一个人承担着这么多苦。
如此,她便知道了,为何上次姑娘从太医署出来的当天夜里,忽然情绪失控,嚎啕大哭。
她心疼地上前拥住姬禾,轻柔抚拍她的背,“姑娘别哭,奴婢都听您的,奴婢想办法,一定让您见到司懿先生。”
得到了稚辛的相助,眼见有了希望的姬禾,从今夜起,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鬼谷奇士遍布列国世井,他们之间,有着一套自己内部独特的联络方式。
翌日,稚辛奉命以采买物品的名义下山,在就近市集中人流最大的地方做了记号。
再一日,她再下山出门,依旧巡视了那些地方,没有见到回应,于是转战,去了另一个城镇的,留下记号。
过了两日,她再出去,陆续巡查了两个城镇的集市,最终在第二个城镇中做记号的位置旁边,看见了回应。
她便知晓附近有鬼谷中人,于是按照记号中的含义找到了汇集点,与此地的当家人成功联络。
稚辛说明来意,想见司懿,询问他的下落,如今是否尚在鬼谷,亦或出门云游去了。
那人如实告诉她,语气颇为遗憾:“司懿先生已有两年不在鬼谷,他又是个不喜欢拘束的性格,行踪不定,身边也不带鬼谷奇士,至今下落成谜。若是日后有人见着司懿先生了,我肯定立刻告知于你。”
稚辛得了这个结果,心下微沉。
回去后,她也没敢直接告诉姬禾,以免让她失望,只告诉她,还在联络中。
得此回应,姬禾略平静,除了等和期盼,她暂时也做不了别的。
她每日安安分分地参拜女娲,抄写经文。
山中晨钟暮鼓的生活,让她一颗浮躁忧虑的心,洗尽铅华,趋渐平和。
*
与姬禾岁月静好的生活相反,赵国王宫,稍显鸡飞狗跳。
太后以为支走姬禾,陈沁就拥有了更多的机会,得以接触赵翦。
但她没有算到,芈颜这个变数。
从前并不热衷于逗弄孩子的芈颜,仿若得了新趣味,日日往太后宫中跑,给她请安,带带病情稍缓的赵登,然后全程都指名要陈沁随侍。
一天到晚,芈颜都霸占着陈沁的时间,将她们的计划打得稀巴乱。
她还半开玩笑地问陈沁:“你正值婚嫁之龄,浪费在宫中委实可惜,不知有没有心仪之人?本宫可以为你做主,求王上给你赐婚。”
最终,太后忍无可忍,给芈颜找了件差事做。
她借口夜中得先王托梦,说地宫森冷,于是叫芈颜陪同王太后,去宗庙给先王焚烧香火。
芈颜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一路上她闷闷不乐的,芈鹭见她如此,便问了原由。
芈颜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她总不能在名义上的婆母面前,说是因为怕陈沁趁机勾引赵翦吧。
届时,被人以为是她这一国之母,善妒心窄,那还了得。
她心中腹诽着陈沁,一边瞎想,最后寄托希望于赵翦身上,希望他能够意志坚定一点,不要轻易被人迷了心窍。
否则,她信誓旦旦地同姬禾说的帮她看住赵翦,岂非成了一句空洞的笑话。
让她堂堂楚国公主,赵国王后,以后这面子还往哪里搁。
*
后宫一朝平静,所有的人都被太后摆平,属于陈沁的天时地利人和,正式到来。
这次太后并未主动去邀请赵翦,而是让陈沁去找他。
时间也是精心算过的,入夜之后,晚膳之前。
趁赵翦忙完,用膳的时候,陈沁送了一盅精心熬制的参汤过来:“太后心疼王上日理万机,亲手为您熬了参汤。”
赵翦跟前伺候的寺人伸手,想接过她提着的食盒,但陈沁没有给。
她径直走向赵翦,将食盒搁置桌上,从中端了出来。
赵翦眼皮都不抬,沉声道:“太烫,放凉了再喝。”
陈沁对赵翦感到微微害怕,他每每来太后宫中,和颜悦色是对着太后,亲和笑容只对赵登流露。
除此之外,见着他的其他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和气度。
这种感觉,让她忐忑。
她端碗的手一顿,依命将汤碗放向桌上。
即将临近的时候,陈沁又想起太后的耳提面命:“赵家的男人虽然痴情,爱上一个人,就难以再对旁人动心;但男人终究是男人,男人的孽性会让他无论多么喜欢一个人,偶尔也抗拒不了其他花丛,会觉得新奇,想换换口味。你不试一试,怎知自己不行?莫怕,你只管放手去,万事有哀家给你撑腰。”
想起这番话,陈沁又壮着胆子端起汤碗,双手奉上:“太后特意交代了,要王上趁热喝下,对身体是最有益处的。”
一口一个太后压下来,赵翦颇为不耐,今日他要是不喝了这汤,她是没完没了了。
于是他抬手,想从她手中端过汤碗。
视线一触及到陈沁,就被她的穿着妆容晃了眼。
这完全是按照姬禾常日的风格来的,不浓不淡的妆容,不华不彩的衣着,恰好好处的清新脱俗之美。
赵翦皱着眉,不悦地开口:“她的风华独一无二,你学不来,以后别再学她了。”
说完,他不想再看到她,于是就着碗一饮而尽,将汤碗重重放在桌上,好让人办完差事尽快走。
“砰”地一声,将陈沁吓得心跳如擂鼓,心中又慌又乱。
这汤自然并非正常的汤,是她效仿姬禾,下了东西的迷魂汤。
她此前就听闻,那位姬美人曾经就是靠着伺候之便,对王上下药,才勾引成功的。
她出身高门,读过书识过理,也是一个有皮有脸的大家闺秀。
为了兄长,她上了太后的船,被太后推着向前走,用上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于是今晚放手一搏,想着不成功便成仁。
她惴惴不安地收起碗,慢慢地装入食盒,等着那极强的药性,生效发作……
*
殿中的博山炉中香烟缭缭,从窗缝吹来的晚风,拂动曳地的帷幔。
喝完没多久,赵翦忽然觉得身躯渐热,一切感观都得以放大,目之所视,都在扭曲变形。
他撑着头闭了闭眼,猛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尤为不对劲。
从前他与姬禾第一次发生关系,就是中了这招。
赵翦望向旁边那个收拾食盒的女子,愤然起身,一把掀翻桌案,“滚出去!”
殿中的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
陈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脚下一软,跌跌撞撞夺门而出,羞愤与恐惧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她心知自己失败了。
再无一丝机会,彻彻底底的失败。
赵翦体内如有火在燃烧,烧得他心痒难耐,他扯了扯领口,微微露出脖子的肌肤,触及到冰凉的空气,让他呼吸粗重,不禁微喘一声。
他挽起衣袖,趁着神志还未丧失,吩咐:“宣太医,快点!”
随侍的寺人赶紧起身出去。
赵翦卸下力气靠坐着,身上难受的厉害。
这一刻他想着的、渴望的,仍是姬禾,只有姬禾。
要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思念与情/欲交错,让他度日入年,短短一瞬,无比煎熬。
也渐渐吞噬着他的清醒。
越是这样,他越难以抑制地思之如狂。
赵翦只想见到她,只想去她那里。
他被那沸腾不止的欲/火,烧干他了的理智,竟让他忘记了她已经不在宫中。
当他跌跌撞撞地奔走到她漆黑的宫殿时,才发现人去楼空。
后面跟着的宫人,不知道他怎么了,便手疾眼快地将灯火点上后退了出去。
赵翦摸索着进去,躺在她睡过的床榻上,抱着她枕过的枕头,闻着被褥之上独属于她的气味,狂跳的心,趋渐平缓。
但那如万蚁噬心的煎熬,和沸腾的血液,仍旧在摧毁他的状态。
赵翦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地一通翻箱倒柜,从衣柜中翻出姬禾平日最常穿的衣物,抓在手上,捧在心口,贴在唇角。
想象着,这是她。
“阿禾……阿禾……”赵翦喘着粗气,不断的叫着姬禾的名字。
仿佛她没有离开,她就在他的身边。
*
太医兜兜转转,到这里的时候,见到如此狼狈的赵王,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状如虚脱的赵翦,面色潮红,衣发凌乱的瘫坐在地。
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一件女人的衣裙;左手腕割开一道口子,正淌着血。
太医见这个情况,眼皮一跳,顿感大事不妙!
这是被下了什么烈性的春/药,让他们的王上选择放血来抑制。
作者有话要说:男德学院优秀代表——赵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