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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庆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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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自那夜决定要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后,姬禾就不再藏着掖着,怕人知晓。

她解下了之前怕显现肚子,而每日束腰的布带,对待这个小生命,也不再随意任之。

只是连日下雨,山路泥泞,不便通行,不便下山请大夫抓安胎药。

但是被她压制的对酸味的渴求,得以重见天日。

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院子里那棵李树结的青李子,以及屋后林中的一小片杨梅林里的酸杨梅。

味蕾得到满足,害喜也不必再忍着,忽然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孩子的愧疚。

姬禾倚在窗前听雨,第一次伸手去抚摸肚子。

她想,要是这个孩子托生在别人的肚子里,兴许比跟着她更为幸福。

从前她曾觉得自己和兄长,不过也只是两国联姻,所生下的工具。

即便父王和母亲都很爱他们,但他们并不是由两个相爱的人,为爱诞下的孩子。

那时候,她就想,她不愿意如此。

当时的她执拗地认为,她这一生若为母亲,那必定是因为她与自己相爱的人,因爱结合,生下的一个被爱包裹的孩子。

而如今,她并没有做到。

以后,也更加做不到去爱这个孩子。

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语:“对不起,跟着我这样的母亲,让你受苦了。”

*

赵翦冒雨上山到了娲皇宫,问了宫观中的知观,姬禾的住所。

虽未明说身份,但观其面相与周身气度,知观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连忙接引着他直奔姬禾的院落而去。

院门檐下值守的两名禁卫,一见来人,立刻参拜。

赵翦抬手示意止步,没让身后跟着的那群人进来。

清一色着玄衣的禁卫,与娲皇宫的知观,撑伞候在院外,目送他们的君王独自撑伞入内。

不大的院落,赵翦没走多久,就远远望见了窗边静立的素衫女子。

女子一手抚在微微显现的腹间,面容哀婉,垂眸似在沉思,并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等他撑伞到了廊下,在雨珠滚落屋檐的淅淅沥沥中,蓦然就听见她那声轻轻的叹惋:“对不起,跟着我这样的母亲,让你受苦了。”

赵翦握住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他静静站在廊下,凝望着那个果然是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心中狂跳。

分明近在咫尺,突然之间却好似近人情切,不知如何开口和她说第一句话。

来之时,赵翦在路上就想了诸多的开场白,大多是愉悦欢喜的。

此时,听见她与腹中孩儿说的那句满怀歉疚的话,让他心生怜惜。

赵翦忽然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过错。

是自己不够细心,没能及时发现她的情况。

是自己没有给足她安全感,让她怀着身孕还不敢说。

是自己对她不够好,连人家赵允对其夫人的一半关心都没有。

赵翦处于深刻检讨和自我反省中,忽然窗边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来不及思索,他连忙扔了伞,大步流星走到窗前,语气关切:“怎么了?”

高大的身影罩了过来,挡住窗前的光。

听到他的声音,姬禾惊讶地抬眸,满目震惊地望着他:“你……王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与刚刚被腹中的小家伙听完她的话后,踢得那一脚,一样震惊。

四目相对,赵翦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阿禾,我来接你们回家。”

姬禾没有注意到他说的‘你们’,两人相距一窗之隔,她轻轻摇头:“王上忘啦?离七七四十九天,还差二十七天。”

赵翦绕到门口,走进屋子,牵起她的手:“登儿的病情已经好了,可见你为他的祈福,已经感动了上苍,天神是不会怪罪的。”

“阿禾,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赵翦满目柔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苦,亦不会让你受苦。”

她以为是自己这些天毫不隐瞒的异样行为,让那些守卫的禁卫传信回禀给的赵翦,才让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一切,以至于亲自过来。

姬禾眼睫轻颤,“您都知道了?”

“怪我知道的不够及时,让你受苦受累,独自面对。”赵翦疼惜地将人拥在怀中,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腰际,生怕力道略重一分就会伤到她,“阿禾,不要怕,这个孩子既然选择了你我做祂的父母,我便不会让祂失望。”

“我们回去,你好好养胎,好好生下祂。让祂将来和登儿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骑马……”他捧起她的脸,薄唇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我们的孩子,必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祂会拥有我们毫无保留的爱,做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赵翦的话语,充满了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和爱。

姬禾听在耳中,眼中一片漠然,并无动容和共情。

她甚至在心里,反驳他的每一句憧憬。

她从未期待过要同他生孩子。相反,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后,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处心积虑,要如何扼杀祂,如何不要祂。

她选择生下来,也只是因为自私的顾及自己,怕伤身体。

仅此而已。

曾经她对芈鹭厌弃赵翦一事,感到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天下间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直到她自己怀了身孕。

在这方面,她自认为,比起曾经因为生赵翦时难产,而对他不喜继而生厌的芈鹭,自己才更加心狠。

*

回宫后的姬禾,当天就由美人被册封为夫人,封号庆陵。

这个封号是她自己要的。

当时在宣室,赵翦在御案前,提笔于帛书之上,拟了几个寓意佳的封号,让她来选,她都摇头。

赵翦便将手中朱笔给她,好笑又耐心道:“你喜欢什么,自己来写。”

姬禾含笑问他:“什么都可以?”

赵翦嘴角噙着笑,回她:“只要是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她没有去接他手中那支朱笔,伸手在旁边的青玉远山形笔架上,拿起一支普通的毛笔,刚要蘸墨,笔就被赵翦抽走。

他固执地将手中那支可定天下的朱笔,塞到她手中,不容置疑道:“就用这个写。”

姬禾手中捏着这支沉甸甸的笔,讶声道:“王上,这不合规矩。”

朱砂为墨,批阅公文。

这是独属于一国之君的资格和权力,其他任谁人用,都是僭越,都是犯上,都是大罪。

赵翦不以为意:“没什么不合规矩,我的就是你的。我能用的,你就能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没有再推脱,真就用这支朱笔,蘸了朱墨,在那些特殊的封号旁边落笔,写下“庆陵”二字。

她解释:“世间虽然再无庆陵公主,但庆陵仍在。”

总有一天,连同庆陵城,她也要一并再拿回来。

“好。”赵翦见到这两个字,眼都不眨,眉开眼笑,一锤定音,“庆陵甚好,庆陵夫人,赵国的庆陵夫人。”

他的心弦在振动。

昔日的庆陵公主,成为了他的庆陵夫人。

连她都不知道,年还在齐国为质的时候,赵翦就对还是鲁国庆陵公主的姬禾,痴心暗许。

赵翦情之所起,不由向她说起了这桩心事:“想必你不记得了,那年你去齐国看望你姐姐姬王后,我们曾有过两面之缘。”

姬禾随着他的话回忆:“两面之缘?我只知道,那时刚入临淄,在街道上见过您一面……何来的第二面?”

“第二面,是小公子的满月酒上,人多且相隔甚远,你没看到我很正常。”赵翦忆及往事,眉眼越发柔和,“可人群中的你格外耀眼,穿着鲜红如火的衣裳,明媚又不失庄重,好看极了。”

姬禾看着他,听他所言,终于知道,他为何喜欢让她穿红色了。

那是在他记忆深处,关于她的不为人知的一个美好回忆。

就连她这个当事人,也到现在才知晓。

他竟然早在五六年前,就喜欢上她了。

怪不得她的‘勾引’,如此顺畅,如此成功。

*

后面的事,赵翦没有细说。

他希望她最好永远不要知道,曾有过一个猥琐的登徒子,故意命人将醉酒的她带去僻静的宫舍,妄想对她图谋不轨。

所幸被他撞见,替她解决了那个麻烦。

但那之后,她抓着床帐迷迷糊糊绊倒在他身上昏睡过去,温软的唇印在他的喉结之上……留下的胭脂唇印,叫他朝思暮想了很多年。

以至于,不知不觉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想她之时,就伸手轻触那个地方。如此,仿佛还能触摸到她唇角的余温。

在赵国的日子里,有时候他甚至想过,等到他的父亲继位后,等他以后回了赵国,他就去鲁国向她求亲。

可后来一切风云际变得太快,鲁国一朝大厦倾倒,世间再无庆陵公主。

那时候的他,龙游浅滩,能力有限,救不了鲁国,也救不了她。

这成了赵翦的一个遗憾,也成了一个让他不能回头地走向权力顶端的动力。

而今,登临绝顶的他,再也不会让她流离失所,让她无家可归。

他对她说,“阿禾,我给你修一座庆陵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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