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军攻陷皇宫的时候，钟早正躲在秦朗的雕花大床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宫内部一片混乱，贵族们被捕，伶人侍从们四散而逃，没有人管她。
可钟早太疼了，她没有力气躲得更隐蔽，联盟军将她从床下扯出来的时候，她直接晕了过去。
齐统成了她的证人，证明她不是秦朗的女人，而是同伴战士。
因为那张羊皮纸上的路线，联盟军不费一兵一卒，顺利进入了皇城内部，保留下大批的协约国资料。
此刻，钟早正抱着膝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森然绿意。
“早早！”徐镱端了热热的汤面进来。
“镱哥，我来吧，你不方便。”钟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徐镱失去了一条胳膊，走路都是偏的。
“没事儿，就是机械臂我还没用惯，不过烫一下都不疼，也挺好对吧？”徐镱笑笑，“早早，这样真好。”
钟早接过汤碗放在桌上，如今他们还是在原来的帝国安定了下来。
皇族和贵族所占领的财富，一部分被收回到了联盟的国库，另一部分则被均等的分配给了平民们，他们被迁徙到原先帝国贵族世袭的私有绿洲里。
所以如今她和徐镱也能吃上像样的食物。
可是秦朗跑了。
钟早有点不安，她冲徐镱伸出双臂，他温润的脸庞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紧紧把钟早揽在怀里，轻轻揉搓着她的头发。
“早早，我们去登记结婚好不好？”联盟更认同法律婚姻，而不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标记。
“我受到了战争优待，可以选择离家最近的工厂里当一个小组长，也够养活你了。”
“哦对了，前几天我联系到了保育员大胡子叔叔，我想把他接过来，我们给他养老……”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吃到大胡子叔叔烤的燕麦小饼干，傍晚我们一起去森林里散步，看哪个孩子可爱，就把小饼干发给他，就像当时我们在保育院里说的那样……”
徐镱温柔的声音在头顶絮絮叨叨，钟早身体略略僵硬，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这么好，我怎么能忍心骗你呢？钟早感觉泪水苦涩得厉害。
……
钟早小小的修理摊子摆在了家门口，她的修理技术在帝国圣城，也就是现在联盟的平等城小有名气。
“神明在上，你这么累干什么呢？徐镱赚的钱又不是养活不了你。”
大胡子看到钟早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放下手中的针线，不以为然的从鼻子里哼出来几句话。
“现在都不讲神明啦，讲伟大的指挥官！”钟早嗔怪，“你自己还不是闲不住，还说我？”
“我跟你们不一样呀，她是你老公，又不是我老公，他凭什么养我？”
“你这都是老思想，联盟讲究的是靠双手，自己养自己！”钟早习惯性的搬出从前卢同说的那些话。
她不再理会大胡子，而是坐在小小的台灯前打开了一本教材。
“你这丫头就是喜欢这些！”大胡子得意地抖抖肉有些下垂的两颊，“我当时就看得出来！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去登记呀？要提前说，我买条羊腿烤给你们吃！”
大胡子去了一家幼儿园做工，不是他吹，孩子们都喜欢他，他老头子也是有积蓄哒！
钟早笔尖顿了顿，没应声。
徐镱和大胡子都是Beta，闻不出来，可是她时时刻刻都能闻到秦朗信息素的辛辣烟草味。
或许等她真的能考到易水城大学，就是她和徐镱分别的时候。
徐镱那么喜欢小孩子，Beta本就不容易繁殖，自己一个被永久标记的Omega就更不可能了。
钟早翻了翻手中的教材夹着的里面的小纸片，这是医生给她的，“秃鹫为了你遗体都没回家，你得还我一个学生。”
什么还她一个学生？
要是真想让自己成为她的学生，怎么不寄给她医学资料，而是机械师专业的资料呢？
钟早揉了揉眼睛，从前自己也没怎么认过字，这些东西真难。
“早早，我回来了！”
徐镱怀里抱着一大堆散发着麦香的面包，清朗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有点事，我们开个家庭会议吧！”
……
“所以你要去政治学院？！”钟早和大胡子同时瞪大了双眼。
“也算为联盟做贡献了。”徐镱眼睫弯弯，平时波澜不兴的清隽脸庞难掩激动。
现在中低端机械手的技术还不成熟，徐镱重回战场的可能性很小，可在政治学院就相当于是参与思想工作，依然能参与一线的战斗中。
“我觉得有点危险，而且培训结束后，会有很长时间不在家，你们觉得呢。”
“去吧，钱多呀！”大胡子知道徐镱想去。
“早早呢？”
“好啊。”钟早点头如果徐镱去政治学院的话，意味着他们有一段时间可以不见面。
“那我们先去登记，好不好？”徐镱从工装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
他直直的盯着钟早的双眸，单膝跪下，眉眼间一片温柔。
“早早，我梦想过无数次向你求婚，自从在保育院里你告诉我我不是2601号，而是人的时候，我就开始做这个梦。”
徐镱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顺着挺立的鼻梁滑下。
“从小时候我们去偷看档案，你说，我的化学家父母如果活着，一定会想我，说不定会从元素周期表里给我取名字开始。”
“无论是逃亡，还是在游击队朝不保夕的生活，你都是我的阳光，我的希望。”
钟早面色僵硬，没说话。
“你是怪我没能保护好你吗？”
徐镱见她脸色难看，声音里带了焦急，“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样求婚不够慎重，是我不好，我们应该有一个更浪漫些的场合？”
钟早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的人。
这种厌恶，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呕——”她一把推开徐镱，冲向了卫生间的水池。
……
“滚！”
刚从酒会回来的，秦朗抬脚踢开了协约首领孙轻尘送给他的一个Omega，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厌恶。
如今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在协约的首都，孙轻尘的副官都敢对他出言不逊，寄人篱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还好，他撤退时带了三十万军队，还有帝国最核心的秘密，总有一天他可以夺回祖先的领土。
“陛下，我们查到，最后和秃鹫接触的是同一牢房的钟早。”
时川柏扶了扶眼镜，观察了一下秦朗脸色，才继续道，“据参谋处推测，大概是秃鹫通过钟早将布防图传送给了联盟，钟早此前同秃鹫并无交集，在这个过程中，大概率不知情，只是一个运输耗材。”
“就这么巧合？”
布防图这种情报都可以托到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更何况都劫狱了，直接把秃鹫的尸体带走研究不是更方便吗？
秦朗摇摇头，他身边一定有条暗线还没有挖出来，“内部再彻查。”
“是！”时川柏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就要退下。
“时川柏，你们时家这一辈有几个Alpha？”
秦朗一双军靴搭在办公桌上，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
……
“是的，你怀孕了，可以去恭喜你配偶了！”医生笑容满面，在星际时代能看见婴儿，这是大喜事，Omega们真是伟大。
钟早秀美的脸上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出了诊室。
“怎么样了？”
“就是简单的肠胃不适，大胡子叔叔做的东西太好吃了。”钟早脸上适时染上一分羞馁。
徐镱一脸安心，“幸亏不是胃有毛病，我们跑出来那段时间吃的太差，我一直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一队来体检的小朋友嘻嘻哈哈的跑了过去，差点撞到钟早。
“哎呀，对不起，漂亮姐姐！”
徐镱看着孩子们的背影，低头吻了吻钟早头发顶，牵了她的手。
“早早，自己回家可以吗？我学院里还有课。”
“好。”钟早魂不守舍。
晚上卧室的灯关掉的时候，徐镱热热的身体轻轻贴在她身边。
徐镱身形高大健硕，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早早，我想吻你，可以吗？”徐镱在她耳边低低喘息。
钟早闭上眼睛，轻轻勾住徐镱的脖子，感受到他薄薄的唇覆在自己的唇齿间，柔软缱绻，和秦朗毫不顾忌她感受的掠夺完全不同。
暖意从心间蔓延到指尖，钟早只感觉全身酥酥麻麻，心底甜蜜过后是巨大的酸楚。
他好柔软。
“啊！”
骤然间，后颈传来剧痛针刺般蔓延全身，钟早汗如雨下，疼得牙齿打架。
“早早？你怎么了？”徐镱感受到她的僵硬，开了灯才发现钟早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徐镱。”钟早平息了喘息，抬手抹了眼角滑落的泪，鼻子发囔，“我有事和你说。”
“现在？”
“现在。”
……
“我不想带着他的味道和你在一起。”钟早掩面而泣，“可是我忍不住瞒着你，我只是想和你多一点时间。”
“早早，我早就知道了。”
徐镱俊脸上满是无奈，“我们曾经一个是3411号。一个是2601号，我怎么会不知道你遭遇了些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你太痛苦了，我问你，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
“你忘了你告诉过我什么了吗？我们是人。”徐镱轻轻拉起钟早的手将她拽到怀里。
“不能因为分化，就失去了人的本质，变成兽，我们两个人一辈子，也很好很好。”
“嗯。”钟早哽咽。
“早早，我没有骗你。”徐镱在她头顶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Beta，我没有像Alpha或者是Omega那样的激素冲动，”徐镱指尖轻轻在钟早脸庞划过，揩去她脸上滚落的泪珠。
“我曾经懊恼过闻不到你独特的气味，可是后来，我又感谢自己不会被信息素干扰。因为这样我会清楚的让我的理性告诉我，我爱你。”
“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把它留下来。”徐镱轻轻拍着钟早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忽然间，钟早心底酸的发苦，她扑倒徐镱怀里，嚎啕大哭，隔壁大胡子的呼噜声更响了些。
不知哭了多久，钟早直起身，脸色凝重，“我会打掉。”
她嗓音嘶哑，语气坚定。
“明天就去。”
“可是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我们也可以送到福利院……”Omega的身体脆弱，很有可能承受不了这种折腾。
“和他有任何关系，都让我恶心，他这样的人不配有后代。”
钟早把脸埋进徐镱胸膛，她不仅会打掉，还要把奴隶标记洗掉，无论要经历怎样巨大的痛苦。
“可是入学考试怎么办？你想替秃鹫上完大学，对不对？”徐镱攥紧她的指尖，轻轻的摇了摇。
是啊，怎么办？
打掉也好，洗标记也好，Omega的脆弱身体都需要时间修养，哪里还有精力准备考试呢？
钟早忽然有些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章和后面的章节 顺序错了 DBQ创到看文的你，不是故意的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