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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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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队同第一队的决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台上激斗正酣。

当第一队压阵主帅庄千棠,见己方第六位出战的队员段浚在台上已稳操胜券时,心中大定。他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场上战局,而是开始想着只要段浚能赢了下一场九队出战名单上的最后一人“容楼”,自己便不需要出手了,那么这“第一”来得也未免太无聊了。

庄千棠颇感轻松地探头向第九队的阵营看去,只见对方压阵主帅“容楼”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地关注着场中的局势。当他聚起目力,注意到那双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凝神注视时不怒自威的丹凤眼时,突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庄千棠前思后想不能确定,便自然地收回目光,也丢开了此种想法。与此同时,直觉有人在注视自己,便转头迎上了那目光。

看他的人是司马尘。

司马尘,一袭白袍,淡若清风、人静如兰地伫立在第五队的观战人群中,却根本没有关注台上的比试,而是默默地看向庄千棠这边。任何时候,他总是很干净、很特别,又很乍眼。

‘这人无论在哪里,都显得那么不合群。’庄千棠撇了撇嘴心想,又冲不远处的司马尘咧嘴一笑,‘不能一战未免可惜。’他心里有些失落。以他对司马尘的判断,此人的武功在营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说起来,庄千棠和司马尘算得上至交老友。二人原本是一个鲜卑村子里的,打小便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各自领一拨孩童打群架,不是今日你们给我们设绊子,就是明天我们给你们下套子,常常把村子里搞得鸡飞狗跳,然后被各自家里大人们责罚。

其实,究其罪魁祸首应该算是庄千棠。主要他每次看见这个家伙从身边经过就想撩拨、整治他,就忍不住欠揍地跑上去挑事,可真把人打翻在烂泥地里,瞧他对自己怒目而视时,又莫名心疼、自责,搞得心里挺矛盾的。好在司马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好多次庄千棠也被他打得嗷嗷叫。

长大一些后,不记得从何时起,司马尘率先解散了一票跟班,无论庄千棠一伙如何相逼,都只远远避开,再不与他斗法。再后来庄千棠从了军,两人便没了联系,再见面时就是在神机营里了。可惜见面等于不见,司马尘都当他陌路一样,从没正面搭理过他。

司马尘见他投来一笑,当即冷着脸移开目光,干脆地转身离开,连比赛也不看了。

同为第五队的一名成员见了,甚为不解,惑然嘀咕道:“这还没结束呢,司马怎么就不看啦?不想知道比试结果吗?”

有想得明白的回道:“九队最强的展燕然早败下场了,结果已无悬念,非第一队莫属,区别只在于是段浚还是庄千棠。”

“我倒宁愿是庄千棠。论实力,段浚那小子肯定不如咱们队司马。”又有人插嘴道。

最先开口的那人一边继续观战,一边道:“司马的武功,还是叫人服气的。大教头说他是昨天没发挥好,过于保守了。”

“你们没看今天展燕然的表现明显不济嘛?我猜虽然司马昨日输了仗,但展燕然也伤在他手下了。”

“你们说,营中的常胜将军庄千棠,一定比咱们司马强吗?”

“我想想,营里的比试,他俩有对过阵吗?”

“哎呀,仔细想想,真是一次也没有过。”

……

“当”的一声锣响,把正思绪纷飞的庄千棠惊醒了,台上胜负已分。

“第十一场,一队段浚胜!”

容楼挥手持剑步上高台的同时,撇了一眼一队阵营中坐着的庄千棠,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庄千棠也睨他一眼,扬了扬下巴,表示:我等你!

其实,出于私心,他又何尝不希望容楼赢了段浚,否则这场决赛就没有他出手的余地了。

他正思忖间, 台上二人已交上手了。

容楼与段浚身材体格相当,又均擅长使剑,就见二人身形起伏,剑来剑去,锵锵不绝,剑光闪烁,场面一时火爆眩目,煞是好看。

庄千棠瞧见容楼此刻的剑招居然走的是变化精奇、招式繁复的路数,虽说自有一派高手风范,但与昨日的迅猛勇悍、快如闪电则大为不同,不由深感意外。

须知,于高手而言,会上几套不同的剑法本不足为奇,但个人的气质是难以变化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越是高手本身的气质越是自成路数。而容楼今日展现出来的剑法、气质和昨日相差极大,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此种情况在尚未成型的新手身上可能很常见,但出现在容楼这样的高手身上,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段浚身手不俗,但未必比得上司马尘,昨日容楼是在连挑六员高手后才败在了司马尘的剑下。但今天,他可是精力旺盛的第一场,段浚怕是挡他不住了。’庄千棠心中迅速的算计着。

猛然,场中激战的二人身形交错,容楼率先发难,疾雷迅电地转了个身,剑势不可思议地随之骤变,健腕一翻,剑做刀使,剑尖犹如拖动千斤重物般当头劈落。

段浚显然没料到对手有此一变,只觉脑后金风激荡,背后来剑力道强劲,心道一声‘不好’,下意识间竟不敢反手拿剑格挡了,霎时身体缩成一团,向前翻滚而出,力求先避其锋芒再说。

容楼一瞬间斩获先机,剑势立时大变,招招俱剑做刀使,大开大阖。

段浚狼狈万分地逃出了容楼的剑势,再反身来斗,却明显已失了气机,被容楼的剑势牢牢压制住。对段浚而言,场中形势已急转直下,甚为不妙。

容楼一口气连攻了十余剑,段浚都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毕竟是第一队的二号人物,虽然形势险恶,段浚还是守得很紧,一时间尚未落败。激战中,他瞅见容楼连攻数剑后显出后力不继之相,心中顿时大喜,当即乘隙出招,毫无保留地挺剑而上,发起了勇悍绝伦、气吞山河的反攻,以求一举毁灭对手。

容楼见了心下一喜,口中一声清啸,掌中长剑轻盈挑出,正中段浚的剑尖。两剑相交,立时发出龙吟虎啸之音,火花闪耀,电光连连,剑势汹涌。尖锐诡异的金刃劈风之声不绝于耳,前声未消,后声便起,直到连成一片,令人闻之色变。容楼的剑芒已将段浚的剑光吞噬干净,段浚全身都被笼罩其间!

一直面无表情地观战的慕容垂面色微动,转头看向身侧的慕容令,点点头道:“好一记引蛇出动。”

不待慕容令回话,场中已分出胜负。

段浚眼见危急,反应也如流星飞电一般,猛一发力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人立刻全力向侧面飞跃,容楼击落来剑,正欲抢身再上时,锣声已起。

“第十二场, 九队容楼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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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千棠的右手握着戟刀,缓步走上高台。

他的这把单手戟刀,长三尺五寸,重六斤六两,前面是矛头,连接侧边那片月牙刃的两根小枝极短,使得月牙刃如同直接安在戟杆上似的,正因如此,这种单手戟刀既能做戟用,也可做刀使。

在神机营中,只有庄千棠使用戟刀,因为它的重量超过普通刀剑一倍还要多,如非天生神力,实在难以驾驭。但是,它确是杀伤力极大的兵刃,普通的刀剑盔甲根本无法抵挡。

容楼抬起头,仔细打量起这个三年前和自己动过手的人。

比起三年前,庄千棠更加肩宽背阔,身高已超过八尺一寸,他把盔甲直接套在身上,里面没有衬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精干虬结,块块略略隆起,线条流畅分明,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也很干燥,不松不紧地握着沉重的戟刀。

从他身上,容楼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打败庄千棠,一直是容楼的目标。

不过,打败庄千棠,几乎是被所有神机营队员视为不可想象的事情。作为营中最富盛名的学员,这些年来,无论大小比试,庄千棠未尝一败,甚至从未接近过失败。他曾经在一年中连换了四名教头,因为那些教头都已不再是他的对手了。虽然他还不到二十岁,但实力却已超过很多成年武士。

庄千棠,就是这神机营中的王者。

庄千棠高大魁梧,却并不粗鲁。没有人能将他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联系在一起。他的目光中总有一种挥洒不去的懒散。上得台来,他到容楼对面站定,将握着戟刀的右手背在身后,极有风度地笑了笑,又轻轻躬身施礼。

容楼也回敬一礼,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节奏上略慢了半拍,无形中令对方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轻慢。但庄千棠面上未显不快,似乎毫不介意。

容楼笑颔道:“不知失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能有这么好的风度。”

庄千棠也笑了,露出牙齿:“还没机会试过,你能让我试一下吗?”

容楼的笑意渐渐隐去,沉思默虑片刻后道:“我尽量吧。”

前排听见他二人对话的观众中有些笑出声来。后排的听不见,不知前面笑的什么,交头接耳一番打听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和慕容令并排坐在慕容垂身侧的,第一队的大教头悦离听闻,也不禁失笑,探身对慕容令道:“你的这个队员还真是有趣。”

比试正要开始时,容楼忽然举手示意,向台上的负责教头道:“弟子的兵器不趁手,能不能重新选一件?”

台下一片哗然。

临阵换兵器,岂非应了那句古话“临阵磨枪”?简直像开玩笑一样。

台上的教头面露难色,望向悦离、慕容令这边。

悦离皱眉道:“他搞的什么名堂?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慕容令张了张嘴,似是想帮容楼说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此刻,他完全搞不懂容楼打的什么算盘,想帮也无从帮起。

慕容垂侧头扫了慕容令一眼,见他一脸茫然,心知容楼这异于常人的举动,并非自己爱子的安排。他略一思索,眼中异芒闪动,抬手就做了个同意的手势。

台上的教头见了,当即应允。

容楼把剑递给台上教头后,来到兵器架前,先拿起一对四棱金装锏,随手挥舞了两下又放回架子上。他又拾起一柄九环金背大砍刀,掂量了掂量,仍是不中意,也放了回去。来回走了两圈,他行至角落里,拿起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特意试了几种握法,最后两手均握在了紧挨着锤头的把手处,点点头,回到了台中。

看来,他已选定了这对八棱梅花亮银锤。

悦离看得直摇头,忍不住对慕容令道:“你这弟子在做什么? 我瞧他似乎并不擅长用锤吧。”

慕容垂也侧头看慕容令,似是也在等他的回答。

悦离的言语有些无礼,慕容令听来心中不快,本不愿搭理他,但在座的父亲大人也有同样疑问,自然就不能不理了。

于是,他眉棱微抬道:“容楼基本上不管什么兵器,拿上手练上一两回,便如常人练了多年一般纯熟,是以十八般兵刃样样都使得。不过,他平素里还是以刀剑为主,并不擅长亮银锤这样的重兵器。”

悦离冷笑一声道:“嘿嘿,如果他是惧怕庄千棠的戟刀沉重,就异想天开地想换重兵器来应对,也未免太天真了。”

慕容垂表情冷峻,将目光投向场中手持双锤的容楼,口中缓缓道:“此子此举内有深意,可能不简单。我们只管等着瞧吧,也许会有值得学习的东西。”说到这里,他拿目光扫过慕容令和悦离二人,继续道:“丈夫未可轻年少,不要因为年纪尚小就轻视他们。”

此时,侧座上陪着的慕容垂的次子慕容麟接口道:“是呀,父亲大人十三岁时便身为一军主帅,披挂上阵驰骋沙场了......”

未待他将话说完,慕容垂已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下面半截就被逼得吞回他肚里去了。

显然慕容麟这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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