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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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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号角声响起,罕见的三长一短的节律,催促着全营所有人赶去校场集合。这样的场面在神机营实属难得,一年最多两三次吧。一个个、一伙伙、一群群人,匆忙从帐中跑向校场,大家都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容楼疾步出了寝帐,随着人流往校场方向去,尾随其后的展燕然突然坏笑了声,猛跑几步,借着助跑在容楼身后一个矫健跃起,扑向前面的后背,两手死死压住肩膀,双腿用力盘在腰间。

容楼没防备,一个不慎,向前踉跄出好几步才稳住脚跟,扭头发现是好友在作怪,索性身体拱起,一抖肩膀,就打算把人掀翻在地。展燕然机灵得很,马上放手松腿,从他的背上滑了下来,哈哈大笑。

容楼岂是吃亏的?正要回身撂倒他,展燕然连忙抢着认输,并以只有自己知道的口吻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有个大人物来视查。”

容楼“哦?”了声,右臂顺势搂上他的肩,故意加了几分劲力,报复他刚才的恶作剧:“来就来呗,咱们神机营又不是见不得人。”

展燕然被他压得死死的,吃痛得紧,挣又挣不脱,忙讨饶道:“快放手,我已经认输啦,还不成吗?”

容楼哈哈笑着放开了手臂。

展燕然揉了揉自己的右肩,啧啧道:“你这身高、力气,说是汉人,哪有人信?若不是看脸,我可不敢把你当汉人。”

容楼得意笑道:“汉人也不都像你一样。”

被他戳到短处,展燕然瘪起嘴。

其实,在汉人中,展燕然并不算矮小,只是容楼过于高大了。

这时,号角声又再度响起。容楼一把拉起展燕然:“不闹了,快走,否则迟了要挨罚的!”

二人一起匆忙跑向校场,赶至悦离、慕容令身后的‘虎贲队’中挺身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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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负责的教头们带领着各自的队伍,按方阵站好,队与队之间一字儿并列开来。虽然神机营只是培养死士游勇的地方,没有被编入正规军,但一眼望去,阵势整齐、士气高昂,倒很有几分军纪严明、威风凛凛的“安东大军”的风采。

正对面是一张长度过丈的木桌,桌后只坐了两个人——吴王慕容垂和上庸王慕容评。桌子和队列间特意留出了大片空地,空地的左边立着武器架,架上摆满各色兵刃。

上庸王慢条斯理地左顾右盼着。

慕容垂则面无表情端坐着,不经意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站在慕容评身后的人。

这人他认识,但却不明白为何一向只守在燕王身边的大内高手今日却跟在上庸王身侧。

慕容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转顾慕容垂道:“垂将军,不知营中成员可曾到齐?”

慕容垂以询问的目光扫向各位教头,大家顿时齐声高喝道:“到!”

慕容垂点点头,也站起来道:“今日,上庸王特代表王上,前来视查我们神机营。”

慕容评笑而摇头道:“垂将军言重了,代表圣上实不敢当。是圣上知你绝不会负他所望,定然对这神机营下足了功夫,是以,此地必是人才济济、桃李满园。我见圣上对神机营甚为关切,不才便自动请命而来,想看看垂将军把这些儿郎们训练得如何出乎其类,拔乎其粹。”他说完,转身到独孤月边上,耳语了一阵,然后示意这锦衣阔刀的大内第一高手步入空场中。

待独孤月站定,他又亮开嗓子道:“这一位,乃是圣上身边的带刀护卫,”他冲慕容垂笑了一下,又继续道:“想必垂将军并不陌生。今日,便要借他的刀,考量一下你营中儿郎的武力修为了。”

慕容垂沉吟片刻,心下已知燕王派慕容评前来视查是假,砸场子是真。他与燕王宿怨已久,处处受制,不用费心想也知道和自己怎么都不对付的二哥派慕容评带上这带刀护卫前来,不过是要当众杀一杀神机营的威风,令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小出一口怨气罢了。

‘一口怨气而已,他想出,便让他出了吧。’想到这里,慕容垂压下心性,面不改色道:“王上身边高手如云,更不用说来的是大内第一高手,我这小小的神机营中哪有人比得上?独孤护卫亲自上场试刀,未免太大才小用了。”

慕容评扬了扬眉毛,俯身坐下,缓缓道:“垂将军不必过谦,还是叫出营里最强的人,同独孤护卫切磋切磋吧。”

慕容垂绕过长桌,转身下场。他没有走向营中最强的“虎贲队”,而是信步来到第八队面前,又随手指向队中一人道:“你来。”

被选中之人颇感意外,却也决不含糊,昂首走出队列,来到武器架前选定一把长枪擎于手中步入空场。他来到独孤月对面,抱拳道:“在下齐勒平,多有得罪。”

独孤月漠然置之,转眼二人便杀将一处。

慕容垂不急不徐地走回座位,默默复又坐下。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场中交战的二人身上,似是对胜负毫不关心,只看向‘虎贲队’前一脸不解的悦离等一班教头。

空场之上尘土飞扬,刀光雪亮,红缨闪动。独孤月明显未尽全力,只如猫儿戏鼠般与齐勒平游斗。

这时,站在‘虎贲队’前的大教头慕容令已是面罩寒霜。他想起了几年前的“夺旗事件”,之后他虽悉心调查,却一无所获,始终也没能查出那个假冒“秋绮縼”的阉人高手是何来路。在查实无门的情况下,他便将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禀告给了慕容垂,希望能得到父王指点一二。开始时,慕容垂讳莫如深,只令他罢手不要再查,还提醒他要小心防范有人暗算加害。在他一再的追问下,他的父王才长叹一声道:“假冒的高手任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种事只有一个人做的出来......只是,他真有这么恨我吗?”他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只是发泄情绪。

慕容令悟性极高,一点就通,当即了然,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着燕国,自己的父王对那人已是忍让退避到极限,可那人居然还是恨到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所以,此刻他虽然仍旧屈愤,却也深明慕容垂的大义:让他一着、能忍则忍才是善为人臣。

他知道,这一次,他的父王还未应战,便已决定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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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场中战局已起变化。

开始时,齐勒平因畏惧独孤月‘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头,特意选了一根丈二长枪。一寸长,一寸强,这样长度的兵器大有‘攻即为守’之意,等于是主动采取了守势。一直以来,他主要以‘扎’字诀在身前连续突刺,枪枪不离独孤月面门,可谓人在丈外,枪在眼前。虽然打得稍微显得有点脓包,但进退之间枪花朵朵,红缨飞舞,倒也煞是好看。

独孤月使一口双手长刀,刀长四尺,厚背阔身,极为沉重。他以双手持刀,手上挥舞的动作并不算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正面握刀,刀身斜向上护住整个上半身,主要靠脚下的进退、侧步来咬住齐勒平的枪势,既不会被迫得太远,也不会贴得过紧,偶有实在不便闪避时,才去挥刀格挡,把齐勒平的枪击偏。但是,他力大刀沉,每一次兵器相交时,虽说齐勒平是占了长兵器的便宜,可依旧讨不到好处,长枪总是轻易便被挑开,完全无法压制住独孤月。

二人来来回回,十来个回合后,独孤月确信面前的对手不过尔尔,于是,就在齐勒平又一个中平□□向他胸口之际,他口中大喝一声,声若巨雷,直震得齐勒平两耳嗡嗡作响,同时往右一个大踏步,身形一矮,让开了长枪正面的锋芒,旋即扭腰挥臂,双手刀猛地一挥,一下子就磕开了齐勒平的长枪。

长枪被对方猛力荡开,齐勒平胸口空门大开,心呼不好。不过,他也是神机营中的一把好手,虽败不乱,立刻撒手丢了长枪,双足全力急蹬,飞一般向后退去!

到此时,所谓胜负已分,双方既非性命相博,就当罢手了。

可是,独孤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也是双足点地,身形如鬼魅般迅速贴了上去,速度比齐勒平的后退之势快上数倍!

刹那间,独孤月已抢到了齐勒平身前。他没有下杀招,只是猛地倒转长刀,右手握住刀柄靠近护手处,左手握住刀柄尾端,刀身便呈扛在肩上的姿势。就见他的左手往前只一送一提,刀柄尾端那巴掌大的铁环便结结实实地撞击在齐勒平的下巴上!

齐勒平惊呼出声,满口鲜血连带着折断的牙齿全喷将出来。

到此刻,独孤月才猛然收势,退出丈外,再次持刀挺立,口中淡淡道:“得罪了。”

齐勒平一脸狼狈,满面羞愤,但技不如人不便发作,只拱了拱手便自退下了。

慕容评“哎呀”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皱眉冲着场中的独孤月,故意拿腔作调地大声道:“独孤护卫,你胜便胜了,何苦打断人家牙齿,叫人家‘折齿而垂’呢!”

他此话一出,分明是有意去犯慕容垂的忌讳,公然嘲笑他。毕竟那回遇袭坠马,折齿改名,本是安东将军慕容垂平生最大的耻辱。相信此时此刻,但凡有点血性之人,纵是涵养再好,也无法不为所动了。

慕容垂平素不动声色的面上终于显现出了怒容,瞪视慕容评道:“你......”

慕容评又叹了口气,火上添油道:“垂将军,你神机营中的顶尖高手居然只有这种水准,其他人还用得着看吗?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圣上给你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却训练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来。唉,到底是圣上高看了你的才能,还是你明明能力过人,却根本不把圣上的旨意放在心里,对神机营敷衍了事?嘿嘿,相信无论哪一样,都非我大燕之福啊。”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就准备招呼独孤月一起离开。

“且慢!”慕容垂闷哼一声,点点头道:“我营中年纪最小的队员却好胜心最重,他也想向独孤护卫求教一下。”

言毕,他也站起身来,手一挥,一声怒吼道:“容楼!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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