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绎送亨利?霍伦亨索和徐婉到学校后，把小妮一起带回家去了，并叮嘱明天自家的舞会徐婉一定要早点到。徐婉和亨利告别后，慢慢走回了宿舍，心中还在想着小妮和她姐姐的事。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中，很多女子的命运都不是自己掌握的，自己还算幸运生在一个和睦而开明的小康之家。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后，徐婉赶紧回宿舍去换了自己新买的舞裙，外面套了件灰色英国呢子大衣，换了双高跟鞋，又稍微在脸上扑了些粉，涂了蜜丝佛陀的唇膏，走下楼去。亨利?霍伦亨索在楼下等着她，看到徐婉笑道：“凯瑟琳，你今天真漂亮。”

徐婉看亨利今天换了身蓝色格子的西装，露出白色衬衫袖口的蓝宝石扣子，打着同色的领结，挂着块金色的怀表，赞叹道：“好一个英俊的贵族少年。”两人相视一笑，亨利朝徐婉伸出胳膊，徐婉顺势搭了上去，一起往校门口走去。刘素芳在三楼自己宿舍的窗口看着徐婉和亨利的身影，撇撇嘴哼了一声。

同样正装打扮的霍神父和霍太太正在车里等他们。亨利?霍伦亨索很绅士的帮徐婉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霍太太看到徐婉，笑道：“小婉，你今天真漂亮。”亨利插嘴道：“妈咪你和凯瑟琳今天都很漂亮。”霍神父也点头称是，霍太太笑的花枝乱颤。

到了梁公馆正楼门口，霍神父把钥匙给梁家的仆役去停车。梁义，戴安娜夫人，梁宣绎，一位20多岁穿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和一位穿着缀满亮片的白色乔其纱舞裙的20多岁少妇站在门口迎客。梁义看到霍神父一家来了，忙打招呼，并对徐婉说道：“徐同学，欢迎来参加圣诞舞会。”并向他们介绍那青年男子和女子道：“这是我的长子梁宣纬和他太太朱闻英。”

霍神父等忙与梁宣纬夫妇互相打招呼。梁宣绎拉着徐婉到一边，偷偷告诉她：“小妮在二楼，玛丽女士已经派了小红丫头照护她。”徐婉忙向他道谢，说等下就去二楼看小妮。

进了大厅，徐婉看到穆子安在向她招手。穆子安和他母亲，大姐和三姐站在一起，徐婉只得走过去问好。穆子安的母亲是个50多岁的妇人，穿着深灰色绣花旧式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髻梳在脑后，慈眉善目，腕上带着一个翡翠镯子和一个十字架金色长手链。

看到徐婉，穆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说道：“真是个标致的孩子，也是在圣约翰上学的吧。今年多大了？”徐婉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答道：“我今年16岁，是松镇人，在圣约翰大学念医科。”穆家大姐穆蔼玲道：“学医科的女孩子可不多啊。”

徐婉笑道：“如今虽是民国了，封建思想还未完全清除。医生大多为男性，女子得病往往医治不及时或因为家庭得不到医治，在欧美亦有这种情况。所以我要秉承上帝的意志，成为女子外科医生。”穆家三姐穆美玲看到小弟眼光灼灼地看着徐婉，心中暗暗好笑。

穆母对徐婉夸奖了好一番，直到梁宣绎来找徐婉去看小妮，才放她走。徐婉被3个女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时才松了口气。上了梁家二楼的某间房间，徐婉看到了小妮。小妮见到徐婉，高兴地扑过去叫道：“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徐婉见小妮换了件毛呢的红色格子西式小洋裙，脚上穿着红色的皮靴，问梁宣绎道：“我记得陈家送来的衣服没有这件啊？”梁宣绎笑道：“妈咪很喜欢和怜惜小妮，今天叫百货公司送了画册来，给小妮挑了好几身。”说罢低下头问小妮：“有新衣服高不高兴？”小妮说道：“高兴。”

这时一个18，9岁模样清秀的女佣，端这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几样菜，面包和牛奶，对小妮说道：“来，玛丽亚小姐，我们吃晚饭了。”梁宣绎忙解释道：“妈咪给小妮取了个英文名字，叫玛丽亚。”徐婉笑道：“这名字不错啊。玛丽亚，你喜欢吗？”小妮说道：“那我以后叫玛丽亚了。”

梁宣绎要下去招呼客人，徐婉陪了小妮一会儿，叮嘱她在梁家要听话，也下楼去继续参加舞会。梁家的宴会这次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约莫有80多位宾客到场，梁家一楼的大厅倒还不是太拥挤。

梁家提供的食物种类繁多，放在一张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条桌上。徐婉看到冷菜有红肠，蔬菜色拉，鸡肉色拉，中式凉拌菜，凉拌牛肉，白切鸡，糖藕等等。热菜有菊花鱼，咕噜肉，煎牛排，煎猪排，煎蛋，炸薯条，炒海参等等，主食有三明治，面包，蛋糕，中式炒饭等等。水果除了苹果，柑橘，梨这些常见的和北京顺和居的各色果脯外，居然还有新鲜的凤梨，蜜瓜，葡萄，香蕉等等。

看了这么多好吃的，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徐婉走到餐台前取了几样放在盘子里。另外一侧小餐桌上放着各色红，白葡萄酒，威士忌，盐汽水，可乐和果汁等等饮品。徐婉又去取了一杯果汁。亨利?霍伦亨索也走了过来，拿了些吃的，和徐婉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正埋头吃着，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徐婉抬头一看原来是陈爱颐和陈方颐。“陈姐姐，你也来了。”徐婉道。陈爱颐笑道：“这里这么多名媛淑女，很少有像你这样埋头苦吃的。”徐婉笑着回道：“我不是名媛淑女，是拿手术刀的。医院里谁的刀厉害就听谁的。做手术一站就好几个小时，不能吃可不行。”

陈爱颐听了一阵娇笑，完了说道：“我母亲庄夫人也来了。我带你去见见她。”陈爱颐拉着徐婉走到穆母那一群年长夫人中间，指着坐在正中的一位穿旧式金丝织锦正红色旗袍，朝天髻上插着两根翡翠簪子的50多岁贵妇，介绍道：“这是我母亲庄夫人。”又指着另一位40出头穿旧式水红色旗袍，梳着螺髻，头上插了2根金簪的妇人，介绍道：“这是八妹的母亲萧夫人。”

徐婉连忙向两位夫人鞠躬问好：“晚辈向两位夫人问好。”庄夫人目光如电，打量了徐婉一眼道：“一直听爱颐提起你，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听说你父亲是在松镇上开粮油店的?”

徐婉平静地回道：“是的，家父在松镇上开了个粮油店，生意还不错，所以能供我们四兄妹上学。大哥，二哥大学毕业后也能自食其力了。我蒙霍夫曼医生推荐，报考了圣约翰大学医科，拿了奖学金又在医院实习当老师的助手，勉强能够自食其力。”又接着说道：“我听闻老大人昔年也是屡试不第，后从给李中堂当幕僚开始才创下了这份家业。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旧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只有子孙争气才能保家族基业。”

庄夫人盯着徐婉看了一会，才说道：“爱颐常说你眼光独到，果然比有些男儿都强。”徐婉微笑道：“不比男儿强些，就拿不到奖学金了。单靠父亲要供我念圣约翰还是很吃力的，再说家里还有个妹妹以后也要来念圣约翰大学的。”

穆子安走了过来，准备请徐婉去跳舞。庄夫人转过头去对穆母说道：“穆夫人，爱颐放暑假的时候，让子安陪着她去广城走走吧。”陈爱颐惊讶道：“母亲...” ”怎么，还不愿意去。想留在上海陪我这老妇人吗？“庄夫人笑道。

穆蔼玲忙道：“爱颐愿意去的话，我们家庆玲夫妇一定热情接待的。”萧夫人也笑道：“让方颐陪爱颐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人说说话。”穆母对着陈爱颐笑道：“到时候我让子安提前把船票定好。”又对穆子安说道：“有你大姐陪着我就行了，你和美玲都去跳舞吧。”

穆子安拉着徐婉的手走入舞池，两人练习过几次，但是徐婉偶而还是会踩到男生的脚。“要是我要踩你的脚，你可不要叫疼啊。”徐婉笑道。“不会，不会，被美丽的小姐踩到脚是我的荣幸。”穆子安笑着回道。

今天穆子安穿着浅米色的西装，戴着条蓝色的领带，手上还戴了块金表。看到徐婉的眼光飘向自己的手表，穆子安解释道：“这是我大哥从美国回来时带给我的礼物，我其实也不常戴的。”徐婉莞尔一笑，不再说话，专心跳舞。

一曲终了，徐婉倒是没有出现踩脚的问题。第二支舞曲时，梁宣绎走过来请徐婉跳了一曲。第三支舞是和亨利?霍伦亨索跳的。跳完之后，徐婉正想歇歇，有个男声在她头顶说道：“能否请徐同学跳支舞？”抬头一看，原来是开学第一天遇到的学长施政远。

今日施政远也穿着米色的呢子西装，戴着领结。徐婉笑道：“学长，让我先喝点东西。”施政远忙问她要喝什么。“盐汽水吧。”徐婉道。施政远从饮料台上拿了2杯盐汽水，一杯递给徐婉，另一杯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徐婉喝了几口盐汽水，缓解了一下口渴，将手伸向施政远道：“学长，我OK了。”施政远领着徐婉进入了舞池。正跳着，徐婉忽然听到有个女声貌似在说自己：“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先和梁小公子跳，再和穆小少爷跳，现在又和施公子跳。” 另一个女声回道：“没听过申城哪家大户姓徐，有这样一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