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和鱼多多将守卫安顿好，很快就回家了。

看多多还背着那天的包，便明白她无处可去了，邀她回他家住，有地方。

陆辞一下午都很安静，悲伤溢满，还很慌张，心一直提着，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陆辞站在小院的门口，灯都关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没有守卫，没有蝉虫的鸣叫，屋里静的可怕。

多多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他将鱼多多送到上次她住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木质地板上躺着张白色纸条，柜子的门也开着，陆辞悬着的心“砰”的一下炸开了。

飞身就往下跑，12节的楼梯 ，陆辞两步就下去了，“妈——”

“妈——！”

没有回应。

鱼多多听见呼喊声，下楼就见陆辞举着手站在门前，似要马上敲下去，又猛地停住，微微颤抖着。

下一刻，他直接推开了门。

“妈！”“妈，你醒醒！”

多多一进门，就见陆妈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面容带笑，仿佛沉浸在美梦中。

陆辞血红着眼，就要上手推醒……

多多手细，从空隙中，伸到陆妈鼻前，“有气、还有气！快打120！陆辞！！”

陆辞没办法思考，下意识拿手机打120。

多多这时发现右边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瓶。

一长串英文，她看不太懂，拿起递到陆辞眼前。

·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文化巷子。

外面站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她家那儿子没去参加高考，听说还是德育的，作孽啊……”“这女的从来不出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听说……是那方面的……”

闲言碎语就像在陆辞耳边播放，急救人员一边上呼吸机，一边把人往救护车上推，陆辞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听见这些声音，当即就要冲过去打人。

都闭嘴！不是这样！是他！是他没说实话！是他！他是个累赘！

鱼多多抱着陆辞抡起的手臂，带着哭腔安慰，语不成调地说，“等等等等、救人要紧!别过去……”

他们在抢救室的门外等了一夜，盯着带着希望的血红字“抢救中”一夜。

在太阳升起的那瞬，在海豚成群跃出水面的那瞬。

抢救室仪器示数变成一条直线，很久很久，没有起伏。

门开了。

带头穿着绿色防护的医生摇摇头……

·

后面的事情，像一个长长的梦，陆辞像被提着线的木偶，机械地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他回到家，一切如旧。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白色的窗纱随风飘动。

床头柜上摆着一封信，用一个翠绿的手镯压着。

陆辞久久凝视，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他颤抖着手点了一根烟，又觉得他妈还不知道他抽烟，赶紧灭掉。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鱼多多看陆辞准备读信，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就离开陆妈的房间了，将这方天地留给他们。

她走出门外，坐在屋檐下，望着蓝天白云，有朵云好像展翅飞翔的鸟，有巨大的翅膀，肯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突然想到回到余家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离开鱼家、离开饭局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她突然有一个问题。一切都会变好的吗？

到底什么样才叫好呢？

余来紫怀孕了，所有人都觉得好，可为什么她依旧羡慕她能出去读书，依旧羡慕她能嫁个好人，如果她嫁的话。

从前鱼爸也很喜欢她，带她去买棉花糖，考100分鱼爸高兴地给她买娃娃，从前大部分的娃娃其实都是鱼爸买的，可自从弟弟出生后，她什么都没有了，鱼爸对她的话永远只有，你去干点啥……

陆妈妈明明那么温柔那么美，笑起来像仙女一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

陆辞打开信，看见熟悉的字体，眼泪模糊了视线。

辞仔：

对不起，妈妈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妈妈这些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不要怪我做出这个选择，是我太自私了，从前，自私地生下你，我们只能躲在这无人认识的小地方。后来生病了，也不好好配合治疗、

妈妈都想起来了，现在做出这个逃避的决定

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不称职的、

辞仔

我不想长眠在这个像监狱一样的小城镇里

我想去看一看海

蔚蓝的大海

找一个晴天，将我洒在哪里。如果你想我了，就去看一看海，妈妈会一直看着你。

陆辞，

不许学我，就当妈妈……求你

妈妈做了这个自私的决定，我还是更爱我自己，你不要学我这个自私的人。

你读书好，妈妈不是自夸，从前读书也是一级棒

还是要继续读书，妈妈看见你的分数了，对不起，妈妈那些天神志不清了，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家里的存折、产证都在原来的地方，回去读书吧，我已经联系了德育的校长，你到时候直接回去复读

等来年，带着好消息来看我

小时候，你常问我爸爸在哪儿，你为什么没有爸爸

今天，我告诉你

实在不想将他的信息写在我和你说最后一次话的地方

也不想联系这个人

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在床头柜底下，

辞仔

妈妈爱你

陆瑛

陆辞看到最后一个字，他妈妈的名字，泪滴到纸上，模糊了一个字。

他擦干眼泪，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仔仔细细地收好。

然后从床头柜底下拿出一张撕了一半的纸，陆辞看也没看，

直接用打火机烧了，用纸将灰烬都包起来，确保没有一个脏东西留在这个房间里

他走出房门，把这些埋在小片玫瑰园里。

然后他给菜园子除草浇水，将枯萎的玫瑰都拔出。

鱼多多看他一直忙，脸色发白，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便走上前，“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陆辞抬头，整个眼睛包括眼眶都是红的，开了开口发现没声。

几秒后，才嘶哑着声音说，“去拿个剪刀和盆，我把……葡萄都收下来。”

鱼多多听见这声音，也要跟着掉眼泪，最后，她眨了眨眼，将泪忍回去，抬手拍了拍陆辞的肩膀，像曾经他那样安慰她一样。

这时，小院的木质门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