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学期，谈姝姝成了整个学校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人。她旷课逃学，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但又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画室，美术成绩遥遥领先。
她和凌朗谣言四起，情侣发色，同进同出，但是俩都单身。
许云游一开始没当回事，但在他连着三次找谈姝姝，发现她都和凌朗在一起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不对劲了。
放假回家，让他逮着机会盘问。
“你怎么老跟凌朗那家伙混在一起啊！”
谈姝姝认真道：“你和他有仇？”
“没有啊。”许云游背靠在墙上，表情正经道：“那要是我跟他有仇你就不跟他来往了，我不介意明天就去跟他结仇。”
谈姝姝白他一眼，“有必要？”
“怎么没必要？他都带你去打架了，你都被请几回家长了，再这样下去，学校都要劝退你了。”
“退就退呗。”谈姝姝满不在乎，请家长又怎么了，反正家长也没去，根本没有人在乎。
她又嗤笑一声，“再说了，你也不带我打过架吗？哦，跟你那是被打。”
许云游：“……”
他直接略过她的后半句话，“你疯了吗？”
谈姝姝没理，但表情不像再说假话。
许云游盯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想起许徜徉回祁城前还叮嘱他看着点谈姝姝，他当时怎么预料不到现在这个局面。
“你……你不会跟他谈恋爱了吧。”
谈姝姝听到这个问题就烦，“没有没有没有，你都问多少遍了。”
许云游揪起她一撮头发，“你看看你们像没有的样子吗？”
“这颜色是他跟着我染的，又不是我跟他商量好了。”谈姝姝甩了甩头，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拯救”出来。
许云游依然脸色很难看，“昨天我哥还问我你怎样了呢，我还昧着良心说你挺好的。下一回我可保不准说点什么。”
他语含威胁，一下就把谈姝姝点着了，她“噌”一下站起来，“你要是敢跟他说我的事，咱俩就马上绝交！”
“你TM为了凌朗跟我绝交，你良心被狗吃了！”许云游也像被踩着尾巴一样，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丝毫不客气。
谈姝姝神色倔强，“我说到做到！”
许云游捡起手边的玩偶往她边上一砸，涨了几分气势，“行，你牛，你都敢跟着那么个烂人统一战线了，你还怕我告诉许徜徉做什么！竟然还要为了他威胁我，你要是跟着他继续自暴自弃，学也不上了去鬼混，变得又蠢又坏，最后做个游手好闲的精神小妹，你看到时候老子稀不稀罕跟你做朋友！”
他摔门就走了，谈姝姝留在原地怔愣。
……
下午的时候，酒吧里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
谈姝姝坐在吧台里赶着速写作业，路过的人总是不自觉地多看她两眼。
擦拭吧台的调酒师小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活见鬼，居然有人在酒吧里写作业。”
谈姝姝习惯了，专心手里的事，没有搭理。
在学校玩乐，在酒吧学习，很难不让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小姐姐也不介意她话少，只管自己说自己的，“你好好在学校待着不好吗？一中啊，好学校、好老师，你天赋也不错，干嘛要在这里浪费青春，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孩在叛逆个什么劲。”
谈姝姝听这话很不爽，何况本来就烦躁，“我最讨厌别人说教。”
“这就说教了？”小姐姐不怒反笑，“行，不说道理。你看看那个。”
酒吧里正在打扫卫生，几个服务生分散在各个地方，小姐姐指了指其中一个。
“你看她啊，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你猜为什么，想上高中没人供啊！”她又指了指另一个，“几岁爸妈就不要他了，跟着大字不识的爷爷奶奶，什么都没人教，想上学考不上啊。”
她又压低了声音，眼神示意谈姝姝看一个擦桌子的女孩，“她倒是有钱也考上了，但是读了一年就交上了男朋友，第二年怀孕辍学，现在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你说她后不后悔？”
谈姝姝的视线扫过他们，表情呆愣。
小姐姐看了一眼后堂，发现人还没出来，又赶紧道：“要我说凌朗那小子就不靠谱，也就长得帅而已，你可别犯浑。”
她刚说完，凌朗就从后堂走出来，径直朝谈姝姝走来。
这家酒吧是他表哥开的，他经常会来帮忙。
他一凑近，谈姝姝就闻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你喝酒了？”
凌朗笑了笑，“没有，刚撞桌上洒了一点。”他伸长脖子去看她的画，“你画完没有啊，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去接你。”
他越靠越近，谈姝姝身体后仰，跟他拉开距离，“什么电影啊。”
“就最近上映的那个爱情片，网上吹得天花乱坠，情侣必看榜排第一呢。”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眨了眨含笑的桃花眼，撩拨得明目张胆。
但谈姝姝就像道观里的尼姑一样清心寡欲，“不去。”
凌朗耸了耸肩，低头掩去一丝失落，又语气松快道：“骗你的，就是一普通电影，你难道想在家待着？”
“……”
谈姝姝答应了。
……
晚上七点，凌朗准时来到谈姝姝家楼下，等她下来。
但过了几分钟，她没下来，倒是先见到了一个认识但又不太熟的人。
“你在这干嘛？”许云游开口的语气就不太好。
凌朗眼神轻蔑，看着也不太礼貌，“关你什么事啊。”
“你不会在追她吧。”许云游双手揣着外套兜，一副费解的模样。
“这好像跟你也没有关系吧。”
许云游微微昂首，姿态中多了几分优越感，“她谈姝姝的事情，就算跟我没关系，我也是能管得着的。”
凌朗盯着他就笑了，“你以为你谁啊。”
“我是你爹！”许云游走近了几步还咒骂了两声，“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
凌朗不甘示弱，伸手推了他一把，“你TM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嘭！”许云游早在口袋里捏着的拳头对着凌朗的脸就是一拳。
“TM的，**”凌朗反手就是干，半点没有收着力气。
谈姝姝因为收拾画稿耽搁了几分钟，给凌朗发消息他没回，以为他生气呢，还带了杯酸奶下来赔罪，一下来就看见他们厮打在一起。
“你们干什么！”
两个人充耳不闻，眼里只有彼此，一心把对方摁地上捶。
谈姝姝上前拉架，拽上谁谁就甩开她，根本插不进去。
“你们有病啊！”谈姝姝撕开手里的酸奶，朝着他们的脸甩去。
“呸呸！”
两个人受到“魔法”攻击，冰凉又粘稠的液体流到嘴边，两人迫不及待松开对方，坐在地上吐的吐，抹脸的抹脸，看起来都很滑稽。
谈姝姝十分有道德地先去垃圾桶旁边丢了酸奶盒，然后回到他们身边，伸手切断了他们互相看对方像仇人一样的视线。
“你们在干嘛？”她没好气问。
凌朗冷哼一声，“你问他啊，我好好在这等你，他一下来就挑衅，说不了两句还动手！”
“谁先动的手，你还颠倒黑白你要不要脸！”
他们头发上还沾着酸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白桃味，还有“硝烟”。
“谁TM先打脸的！”凌朗越说越生气，像是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谈姝姝扭头，和许云游短暂地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别过脸，他们之间闪过刚吵过架的尴尬。
“你挑衅他干嘛？”谈姝姝不看他，但质问。
许云游抿着嘴不说话，低头盯着地面。
场面忽然死寂。
十几秒后，凌朗气势汹汹站起来，拉上谈姝姝的胳膊往外走，“我们走。”
许云游突然有了反应，起身拽住她同一个胳膊，挡在她前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朗像是随时可能爆炸，又推了许云游一把。许云游不理他，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谈姝姝，但不说话。
谈姝姝将两人都甩开了，后退两步和他们拉开距离，“赶紧去洗洗吧你们！”
两个人都像酸奶与怨气混合物。
凌朗压着脾气，再靠近谈姝姝，“我们该走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谈姝姝点点头，莫名不敢看许云游。
一看他们要走，许云游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死死拽住谈姝姝，用力到勒出红痕，“你不能跟他走。”
“你TM……”凌朗又要骂，被谈姝姝看了一眼，又愤愤地别过脸。
谈姝姝耐着性子，“我们只是去看个电影而已。”
“你不能跟他、走！”许云游特意咬重了“他”这个字。
谈姝姝仰头看他，“这是我的私事，本来就跟你无关。”
“难道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烂掉吗？”
“……”
谈姝姝愣住了。
许云游红着眼睛，蓄满了隐忍和委屈。
谈姝姝感觉自己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因为太快，所以痛感后知后觉。
她缓缓扒开许云游禁锢她的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我本来就该是烂的。”
就该早早烂掉，在喜欢上许徜徉之前就该烂掉，就该在爸妈各自有新的家庭之前烂掉。
……
这天晚上谈姝姝还是跟凌朗走了，许云游在楼下站了很久，突然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感到陌生。
但他心里无比清楚，她一直都是谈姝姝，她讲义气、最仗义，会以柔弱之躯挡在他面前，会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会在黑夜里来寻找他。
他想，他应该是说了谎，她是他最好的朋友，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稀罕和她做朋友。
可就是因为是朋友，即便朋友做不成了，他也不能看着她烂掉。
安静的夜里，他头一回主动拨通了许徜徉的电话。
他冷静又执着地请求，“哥，帮我一个忙吧。”
带回谈姝姝，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一个人能轻易做到。
两天后，坐在吧台赶速写的谈姝姝蓦然抬头，瞥见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色运动服，阳光俊朗，所到之处，能让所有事物黯然失色。
至少在她眼里如此。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他走近，站到了她面前。他还笑着说，
“真巧啊谈姝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