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包厢的门开了。是厉茜和斛兰生。
方嘉凌往他们身后一看，也没别人了。他们怎么会来？
厉茜瞟了方嘉凌一眼，径直走向褚曜，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斛兰生叫了声“褚哥”，笑着和方嘉凌打了个招呼，挨着厉茜坐下。他们好几天没一起拍摄了，本来不熟，没接触就更不熟了。
他们和褚曜说着工作上的事，似乎斛兰生是褚曜的人。难怪几个固定嘉宾里只有他们两个被叫来陪吃陪喝。
方嘉凌一个人坐在一边，没人理她，她也插不进他们的谈话，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七点10分，广告商终于来了。是个中年男人，难得没有地中海，但肚腩也挺着不小的幅度，穿西装打领带，整体看上去还算儒雅。
一顿寒暄问好过后，人被带到了主位，夹在总制作人和女主角中间。
厉茜介绍道：“李总，这就是我们节目的女主角，夏枳。”
“真人比照片好看，夏小姐果然是大美女。”李总笑着看向方嘉凌，很是亲和。
方嘉凌顿了顿首，陪着笑道：“多谢李总夸奖。”其它的场面话，她还真不会说。
提前点好的菜在李总落座后依次摆上桌，褚曜和李总相谈甚欢，厉茜一直在旁捧场。方嘉凌看看跟自己一样埋头夹菜的斛兰生，顿时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交际，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反正她不行。
然而她做了主角，不想加入话题也不行。
“听说夏小姐的父亲也是企业家，为什么不找自己人投资呢？”
方嘉凌看向褚曜，不知如何作答。
褚曜接话道：“李总，我们之前的合作非常愉快，再次联手肯定比找别的企业顺利。这个节目热度已经超过了大A台，如果能够和彩虹优格合作，得到贵企业再次助力，一定能让彩虹的销售量超过莫古，达成双赢。”
李总喝了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厉茜在一边帮腔，“是啊，李总，今晚的热搜又‘爆’了一波，在接下来首播日之前，我们会一直保持节目的热度。”
李总背靠座椅，沉着地说：“褚导，我个人是很相信你的，所以节目策划阶段我们就已经投入了很多，但现在节目还没播，你又让我们加注，我回去很难交差啊。”
褚曜亲自给李总续上茶水，“李总，我也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和赏识，所以才想把独家冠名权交给彩虹。我对这个节目很有信心，它一定会创造新纪录。”
李总笑笑，转而看向方嘉凌，“夏小姐的父亲，是做什么生意的？”
“夏枳”公开的身份语焉不详，还有许多相悖的爆料点，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瞒不过圈里的人。
方嘉凌二度回答不出李总的疑问，让斛兰生也好奇地看过来。厉茜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等着看她笑话。
褚曜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总，道：“李总想问的，都在这里了。”
《花落谁家》策划案，封皮上还贴着“绝密”的样章。
李总接过来，认真地翻阅起来。翻到“个人简历”那页时，抬头看了方嘉凌一眼。之前的客气打量瞬间变成了轻视不屑。
那一瞬间的变化，刺痛了方嘉凌脆弱的自尊心，也被其他人尽收眼底。
厉茜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得意，斛兰生疑惑地看着她。褚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在意的只是李总的决定。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方嘉凌”这个人无足轻重，没有伪饰，她根本上不了这桌。
低下头，方嘉凌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包厢里。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李总的声音响起，似乎没有很生气。
方嘉凌暗暗看过去，只见李总脱下束手束脚的西服外套，活动着肩颈，说：“还没喝酒呢。”把桌上的酒瓶推到了她手边。
方嘉凌转头看过去，李总玩味地看着她，眼里的那份轻视更甚。
包厢里没了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方嘉凌耳中似乎能听到秒针“滴答滴答”的计时声，一秒一秒地走，不断地催促她。
她知道李总的意思，她看得懂他的折辱之意，她明白他们想让她干什么。
她像一个被迫画上妆的小丑，被他们扔在深井里围观，还要跳起来为他们表演。
“对不起，我去一下卫生间。”
方嘉凌抛出这句话，不顾在场人的眼神，迅速跑出了包厢。
出了门，她才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协议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毁约要赔两倍的违约金。她怎么负担得起。
可她真是受不了那样子的轻贱，李总那副样子，分明是把她当成可以随意对待的物品。她虽然一无所有，但有自尊。
方嘉凌走到餐厅外的窗户前，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到楼下的芸芸众生。他们每一个都行色匆匆，每一个都有既定的去处。
“你说过，不是陪酒的。”
方嘉凌转身，褚曜就站在她身后。
他皱着眉，似在嫌她无理取闹，“就是让你倒一杯酒，有这么委屈吗？”
方嘉凌瞪着他，眼里泛出水光，“就是倒酒？你明明知道他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就是要羞辱我。我是假的，就活该被他羞辱吗？！”
褚曜烦躁地闭了闭眼，厉声道：“这是几千万的项目，你的自尊值多少钱？敬个酒而已，装什么贞洁烈女。”
“......你说什么？”方嘉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一刻她眼里的褚曜好像破碎了。
“想挣钱必须要付出，这世上有几个人挣的钱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出来打工上班的有几个不受点委屈，你以为我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自尊吗？”
方嘉凌低头，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得都是事实。
褚曜走近一步，离她的身子不到半米的距离，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想随心所欲，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有本事，就爬得高一点，把别人踩在脚下。”
“赶紧回去，李总还等着呢。”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转身往餐厅去。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亦步亦趋......
回去的路上，车内比来时更沉寂。方嘉凌开着车窗，出神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街景。
已经十一点了，路过的街道已经没多少行人。空荡荡的，冷冷清清。
方嘉凌才反应过来，姓李的不会因为她的一杯酒就欣然同意合作，他也只不过是享受身处高位随意对待别人的恶趣味。
这桩买卖，原本就不是她的态度能左右的。但，因为他的话语权，她就只能照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要爬到多高的位置才不会被作贱呢？
无限的怅惘包裹着她，把她的心不断往地底拉扯，她好累。
三杯酒的酒意上来，方嘉凌的脑袋混乱起来，却不像上次那样，能安然睡去。只怪自己喝得少，压不住满腔愁意。
下了车，方嘉凌默默无言地跟着褚曜上了楼，默默无言地换下借来的衣裙放好，默默无言地梳洗干净。
一切弄完之后，方嘉凌躺在床上，给厉茜发去一条消息——明天上午可以看房吗？
那头很快就有了反应，“可以。八点来接你。”
“好。”
*
翌日一早，闹铃刚响，方嘉凌就从床上爬起来。
迅速找了套衣服穿好，下楼才发现褚曜已经在厨房了。
四目相对，方嘉凌愣了一下，火速冲进卫生间把门关上。
厉茜的电话打来，方嘉凌走向玄关。看了看客厅里坐着的褚曜，还是开口，钝钝地说：“厉茜带我去看房子。”
褚曜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她才是你的经纪人，不用跟我说。”
方嘉凌胸口憋闷不已，白了他一眼，气冲冲地换了鞋出去。
活该，让你跟他废话！暗骂自己不争气。
门一关，客厅的人看向门口，眼里看不出情绪。握着的手机屏幕还是黑的，反照出窗户的轮廓......
厉茜的车停在楼下，是一辆小轿车。方嘉凌拉开后面的门坐进去，自己系好安全带。
后视镜里，厉茜瞟了她一眼，把车开出去了。
“把我当司机了？”厉茜不满地说。
方嘉凌从后视镜里看她，“经纪人不是什么都兼做吗？”
“哼。”说得倒也没错。“你怎么愿意看房子了？昨天不是还耀武扬威的吗？”
知道厉茜存心嘲笑她，方嘉凌反而坦然道：“是啊，昨天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被人教训了一通，打算知错就改。不行吗？”
等了好一会儿，厉茜说：“这个圈子本来就对女人不友好，谁让你自己闯进来的。”
方嘉凌疑惑地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刚一对上，她反而先躲开了。怎么感觉，她是在安慰自己呢？
争锋相对了这么多次，难得不被她讥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是啊，我自讨苦吃。”
别扭的相处方式，让两人都不大自在。这一句说完后，就冷场了。
临下车的时候，方嘉凌说，“你开车的技术真好。”
厉茜：“......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冷冷清清的，还有我的评论区......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反馈，先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