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褚曜问。
从烤肉店出来，方嘉凌脸上就一直挂着笑。上了车，还笑盈盈的。
“吃得香，我高兴不行啊。”方嘉凌的尾音飘上去，足见她心情有多愉悦。
褚曜看了她一眼，口腹之欲填饱就这么满足？还真是好养活。
“你今天没别的行程吗？”方嘉凌跟在褚曜身侧上楼，一边问道。
“你很想让我出去？”褚曜眼睛一撇，看着她问。
“没有没有，”方嘉凌赶紧摆摆手，“我是怕耽误你的事，毕竟你是大忙人嘛。”
从厉茜那儿得知，褚曜不是蓝莓台的人，只是挂靠在蓝莓台的制作人，他自己开了间经纪公司做老板，难怪买得起大别墅。
褚曜收回眼神，看着电梯镜中照出的人影说：“别自作多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可能为了方嘉凌耽误事。
方嘉凌撇撇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意盈盈地附和道：“不敢不敢，呵呵。”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方嘉凌抬头瞪他，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你礼貌吗？
待褚曜看过来，她又赶紧挤出微笑来，“才刚拆绷带，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找好房子吗。”
电梯不断上行，褚曜平视着前方，道：“看来我得给你换一个经纪人了”。
“不用！”方嘉凌看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扣她钱就行了。”
褚曜笑笑，“相处得不错啊。”
“还行，嘿嘿。”方嘉凌看着褚曜笑了，嘴角又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完蛋，真的沦陷了......
*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躺在床上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明明中午是最容易困倦的时候。
躺了好一会儿，耳尖地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方嘉凌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打开门就看见褚曜下了楼。
顿了两秒，方嘉凌装作很自然地走下楼去，看着褚曜要往影音房走。
“那个......”方嘉凌着急地叫道。
褚曜看着她，“嗯？”等着她的下文。
“呃，你要干嘛去？”不对，“我是说，我一个人有点无聊，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想参考一下你的安排。褚导。”她笑眯眯地说。
“看电影。”
“在那里面吗？”方嘉凌指着影音房假装不知道那是用来干嘛的。
“嗯。”
“我能跟你一起看吗？”方嘉凌趁机提出请求。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而已，舍不得面子套不着褚曜。
褚曜又皱起眉头，看着方嘉凌，脸上写着拒绝。
“我会很安静的，绝对不影响你。”方嘉凌伸出四个手指头来加强自己保证的可信度。
“要不然，我真的没事干。我的朋友都在陵城，大白天的，一个人出去又没事可干，你住这么远，我也不会开车，想去商场还得公交倒地铁......”
“行了，”褚曜不耐烦地打断她。“让厉茜给你找个离市中心近的房子。”
方嘉凌张张嘴，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进来吧。”褚曜按下门把手，抛下一句。
方嘉凌的眉毛瞬间跳起来，脚底下好像安了弹簧，蹦跳着跑过去，跟了进去。
“啪”褚曜按开开关，漆黑的影音房瞬间点亮。地板床原来是灰色系的。
打眼一看，整间屋子的墙面都是冷白色，看起来特别冷淡，就是那种冷淡。一点也不温馨。
角落里有一个矮柜，白的，是放碟片带子的。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用那么古老的东西。
褚曜打开投影仪，指挥方嘉凌，“关灯。”曲腿坐在地板床上，拿过遥控问：“法国片看吗？”
方嘉凌矮着身子避开投影仪坐到他身边，不敢凑得太近。“看的不多。”
他可能就是“礼貌性”的问问，以示他没忽略自己这个人。翻找了一通后，选了个德国片开始放。
片头logo音响起，褚曜后撤靠在床头的靠背上，长腿一伸，舒舒服服。
方嘉凌抿了抿嘴唇，盯着巨幕上的画面想，她要是躺下，褚曜会不会把她赶出去？左思右想，第一次，还是不要太放肆。转身捞了个抱枕坐在边上跟着看起来。
好暗，屋里都这么黑了，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画面竟然还能这么暗。不费劲去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方嘉凌抱着抱枕，后面虚空没有支撑，挺着的腰背渐渐佝偻下去。这不是德国片子吗，怎么讲的是法国的事？
黑黢黢的场景，黑乎乎的人，语速过快字幕也跟着飞快，生怕她看清一样。
眼前的昏暗画面渐渐模糊，一上一下的起伏。方嘉凌打了个呵欠，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没一会儿，又低了下去。
倔强的脖子支撑着困倦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盹，慢慢的，意识消散了，方嘉凌趴在腿间的抱枕上，平稳地睡着了。
她的身后，褚曜一只手枕在脑后，嘴角勾起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样都能睡着。
忽然，那人动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板床上。“咕哝”一声，把抱枕塞到头下惦着，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胖月牙。
褚曜笑笑，拿过遥控器退出电影画面。真是的，因为她，一下都没看进去。
从靠背后掏出一块灰色的毯子扔到方嘉凌身上，连头带脚都遮了个全。长腿从她身上跨过，走了出去......
再次睁眼，一片黑暗。方嘉凌一骨碌爬起来，伸出去的脚直接撞到地面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竟然在这里面睡着了，方嘉凌有些懊恼。出师不利啊。
走出房间，客厅的灯没开，黑昏昏的，又透着白光，是最讨厌的时候。
小时候在外婆家住，大人们都忙，她有时候中午睡得久了，醒来就到傍晚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窗子外的日光也消失了，她好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孤零零的。
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褚曜，褚曜！”方嘉凌叫。
没有一点回应。
这么大的房子，天花板那么高，比外婆家大得多，静得多，也冷清得多。
方嘉凌走到客厅，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心底浮起一股悲凉之意，连日来的委屈、挫败、不安一股脑地全部冲上心头。
自怨自艾。
夜色越深了，心底的酸楚越浓。
既然屋里没人，索性痛快哭一场，把这些天的委屈胆怯全都发泄出来！放声大哭吧，“啊——
呃！”声音瞬间锁在喉咙里。本该嘹亮的哭声变成了一声怪叫。
方嘉凌的泪花还挂在眼角，嘴巴还长得老大，脸上的肌肉正移动到扭曲的位置上去——灯亮了。
褚曜提着一袋子食物，迷惑地看着她。转而一脸淡定地说：“吃饭吧。”
如果方嘉凌没看错的话，他的嘴角是抖了抖吗？
方嘉凌缓缓合上嘴巴，酝酿好的情绪顷刻间被憋了回去。太丢人了。丢人到忘记了悲伤.....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走到餐厅，安静地坐下来帮忙拆包装。
就这样，什么也别说，让它默默过去吧。
“一会儿问问厉茜，”褚曜突然说。
“嗯？”方嘉凌一下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问什么？”
“她给你接什么戏了。”
“......”做个人吧。
吃完饭，外面竟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很是好听。
方嘉凌高兴地跑到阳台上，“下雨了！”
褚曜不急不徐地走过来，沉声说：“你没换鞋。”
方嘉凌撇撇嘴，暗道这人真是没情趣。
转身踩下拖鞋赤着脚走进去踩着地上，看着褚曜说：“我们出去消消食吧。光吃不动不消化。”
“要去你自己去。”褚曜转身就走。下雨天，谁往外跑。
方嘉凌追上他央求道：“去吧去吧，我一个人好没意思的。”
褚曜不理她，径直往楼上走。方嘉凌锲而不舍地跟上，“褚导，求你了。”
她是属于很容易受打击的人，但稍微给点阳光，就想得寸进尺。既然褚曜能妥协第一回，就能妥协第二回。她再接再厉。
“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出去多不安全啊。”方嘉凌变着法的想说辞，还例举了最近发生的惨案佐证。
褚曜不理她，直接回房。
方嘉凌眼疾手快脚也快地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跑进屋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板上，脸上满是希冀。
手里还拎着一双踩过湿地的拖鞋。
褚曜脸色难看地看着她，“出去。”
方嘉凌梗着脖子看着他，“...那我自己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女豪杰能屈能伸，来日再战。低下头往出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楼下等着。”
“是！”
*
江城常下雨，最近却没怎么见雨。方嘉凌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喜欢雨天。
雨天淅淅沥沥的白噪音，好像能隔开一切恼人的琐事。撑在一把伞在雨中独行，即使身边行人匆匆，也仿佛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前，她都是这样的。
转头看看身旁的褚曜，心底的涟漪漾起。今天，就是想让他一起来。这么好的风景，想和他一起看。
湖边没人，雨打在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方嘉凌停在岸边，指着湖里欣喜地喊道：“有荷叶！”
褚曜瞥了一眼，还很小。只有一片。“刚种的。”
“哦。”
方嘉凌撑着伞继续在木板铺成的长桥上走，她把伞举高，伞翼碰到褚曜的，挨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偷偷笑了起来，一个人的心事，也很甜蜜。
褚曜瞧见碰到一起的伞，不解风情地把自己的伞挪到另一只手。
方嘉凌的嘴角弯下来，大部分是苦涩。
两人相伴而行了很久，像朋友一样。
方嘉凌偷瞥了褚曜一眼，眼神闪了闪，装作不经意地说：“那天的那个女孩，是路晴吗？”
“你认识？”
“哈，”方嘉凌笑得有点干，不知道褚曜听出来了没有。“明星嘛，我看过一期访谈节目，里边有她。那天晚上没认出来，后来才想起来。”
“嗯。”
“那，她是你公司的艺人吗？”方嘉凌忐忑地问。生怕又惹怒褚曜。
“不是。”
方嘉凌的心来不及放下，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要抛出她最想知道问题了。
“她是不是在追你啊？”
为了遮掩紧张，一句简单的话，方嘉凌在心里排练了好多遍，加上了各种遮掩的情绪调味剂——轻快、玩笑、好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褚曜停住了脚步，方嘉凌心一颤，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看过来，但她不敢转头。
得寸进尺，也要有个度。
那几秒，对方嘉凌来说很漫长，像一个等到宣判的犯人，等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如果口头调戏算追求的话，是。”
褚曜回身，“不早了，回去吧。”
“好~”拉长的尾音里，盛满了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