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来，大眼和谐得多。大眼是主要宣传口，从热搜词条和粉丝评论来看，被节目方控制得很好。方嘉凌浏览了一圈，没有在广场看到质疑“夏枳”身份的蛛丝马迹，只是那些被精心截出用来证明她“千金”身份的图片，让她越看越心虚。“夏枳”和辜鸿等人的宣传互动她就更不敢细看了，匆匆一瞥，赶紧退了出来。

开播的第一天，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方嘉凌无聊地打开手机上下载的小游戏，在几年前很流行，现在大概已经没人玩了。她也只留了这么一个，在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消磨时间。

“piupiu”星星又炸开了烟花。外面传来下班的动静挪动椅，方嘉凌抬头一看，褚曜身后，夜色又深了几分。

“笃笃”

齐穆推门进来道：“褚哥，我们组下班了。”

“好，辛苦了。”褚曜微点了下头，指着方嘉凌对他说：“方便的话，送她回去。”话说得还算，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方嘉凌立刻看向褚曜，满脸写着拒绝，还有委屈。但碍于齐穆在场，她不能当面反驳褚曜。而且，反驳了也没用。她分得清他话里是坚决还是留有余地。刚才那句，就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齐穆看向方嘉凌，上司的命令他一定要听。齐穆绅士地说：“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就怕方小姐坐不惯我的车。”

“她坐得惯。”褚曜直接道。

方嘉凌扯扯嘴角，看向齐穆，“怎么会呢，那就给齐组长添麻烦了。”

“不会。”齐穆帮忙撑开门，道：“请吧。”

方嘉凌回头看了一眼褚曜，他的精力似乎全放在工作上，无暇分她一个眼神。方嘉凌抿了抿嘴，转身走了出去。

*

听厉茜说，首播的后一天也是关键时期，因为第二天是周日，许多观众会看第二天的上午十点的重播。再者，网络评论一般会在晚上九点以后和早上九点以后发酵，所以持续追踪非常必要。

宣传组的人凌晨下班，上午九点又去工作了。

“没办法，这就是他们必须要守的阵地。”

方嘉凌挂了电话，躺不住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家伙都在忙，自己哪有脸躺着躲懒。

按计划，直播彩排在晚上七点，中间还有不少时间。

方嘉凌拨通了齐穆的电话，说明自己想要去帮忙的意图，得到允许后，利索地收拾好自己，武装齐全出了门。

叫了辆出租车，一路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并不很要紧的事，既然不要紧，那就先放一放吧。

方嘉凌这回不用人带，熟络地进了电视台上楼，跟齐穆领了昨天的后续追踪任务，就坐在工位上忙了起来。

抽空瞅了几眼褚曜的办公室，门关着，有下属进去又出来，但看不到褚曜的人。

他该不会在那里熬了一夜吧？

转念一想他果断把自己推给齐穆的事，方嘉凌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算了算了，不想他了，专心工作吧。

一忙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今天活儿果然很多，方嘉凌很清楚，如果不是齐穆实在忙得腾不出人手，一定不会派她去做数宣传立牌这种杂活的。

方嘉凌自然很乐意，她巴不得齐穆指挥自己，以抵消她因为这个节目而产生的负罪感，比如欺骗，比如拿得多干得少。

下午六点零五分，方嘉凌跟齐穆汇报完工作，拿起包慢腾腾地往外走。她的眼神粘黏在褚曜办公室的门上，心道，他还不走吗？拍摄地点在近郊，离这里少说也有四十分钟车程。

磨磨蹭蹭地挪到电梯口，方嘉凌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出来了！

方嘉凌闪身躲到茶水间，估算着褚曜上了电梯才又探头冒出来。

隔几分钟下去，制造偶遇，刚好能蹭到他的车。不失为一个完美的计划。

方嘉凌沾沾自喜地搭乘着下一趟电梯直奔停车场。

只是，她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漏算了自己记不住褚曜停车的位置，慌张地找了半天才看到熟悉的高底盘车身。

还好他还没走。方嘉凌小跑两步过去，挡风玻璃露了出来，驾驶座上的人是褚曜没错，可副驾驶上却多了一个女人。

方嘉凌愣在原地，不自觉地皱眉打量着副驾驶上莫名出现的女人。她侧身坐着歪向褚曜，一头大波浪卷发披散下来，妩媚非常。大概穿着吊带裙，黑色的肩带衬得肌肤似雪，一条钻石项链在车灯下发着光，但比不上胸前的大片春光耀眼。那片春光随着她倾身说话的动作贴近褚曜，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

方嘉凌呼吸滞在胸口，一瞬也不错眼地盯着褚曜。他会躲开的，他应该要躲开。

但他没有。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似乎感受不到手臂传来的温软的触感，他的眉头没有皱在一起，舒展地各自安好。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在褚曜拿出手机后，大约交换了联系方式，女人柔媚一笑，满意地拉开了车门，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向了电梯。

方嘉凌站在车前，褚曜的眼神终于看了过来。

看过来的一瞬，眼神依旧波澜不惊，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说，怎么又是你。

那一刻，方嘉凌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她想逃，逃开那个淡然到仿若在看她笑话的眼神，但她控制住了想要后退的脚步，定了定神，走上前，假装镇定地打开车门，坐上了刚才那个女人坐过的位置。

车里还残留着一股魅人的香水味，只一嗅，便能闻到旖旎暧昧的桃色意味。

方嘉凌用力地按下车窗键把窗子全部降下来，让这股讨厌的气味散在空气里。转头看着褚曜，他还是刚才那个姿势，看着车前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副驾驶上坐的是谁。好像，是谁都可以。

“你喜欢的，是她那样的吗？”她问。

褚曜向后一靠，没有发动车的意思，“为什么不？”

为什么？那就是承认了？

“为什么她可以，我不行？”再开口，声音发紧，她的艰涩藏不住地暴露出来。方嘉凌暗中攥紧拳头，修剪过的指甲掐进肉里，暗暗告诫自己——撑住，不能再丢了面子。

褚曜笑了，带着嘲讽，“她很聪明，不跟我谈感情，只谈交易。你行吗？”上转的尾音，是嘲笑她的天真，还是愚蠢？

“交易？”方嘉凌冷哼一声，“你不需要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人。”

褚曜没有否认，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带着冷意，他说：“我也不是会跟你谈感情的人。”

方嘉凌紧着的心松了一瞬，心口却仍然堵着一口浊气。还好他没有否认。

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氧导致她脑子犯糊涂，在褚曜如此明确的拒绝之后，她问：“那你要和我谈交易吗？”

这个交易是什么，不言而喻。

褚曜转头看过来，眼里罕见地闪过几分错愕。

方嘉凌眨巴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褚曜，刨根究底，执着地要一个答案，“是这样吗？”

褚曜无言地看着她，眼里露出几分陌生，又有几分沉重。

车里弥散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暧昧又疏远，两人之间好像离得很近，又像隔得很远。

半晌，褚曜拿出手机，点开了什么伸到方嘉凌眼前。方嘉凌垂眸一看，录音机？

她看着褚曜，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在方嘉凌的回忆中，褚曜当时的表情极其令人讨厌，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带着上位者的玩弄和轻蔑，说了一句令方嘉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我方嘉凌，自愿和褚曜上床，不存在任何强迫行为。”他这么说，把红色的录音开始键按下，伸到方嘉凌嘴边，“说吧。”

脸上仿佛被扇了一记热辣的巴掌，又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冷的水。方嘉凌心底燃起熊熊不忿之火，愤怒地拍掉褚曜的手机，恶狠狠地瞪着他。

褚曜混不在意地俯身下去捡起手机，有些嫌弃地关掉页面，随手扔到扶手的凹槽格里，发动了汽车。

方嘉凌梗着脖子瞪着车窗外面，始终不能从被羞辱的屈辱中释怀。

无耻，下流！该死的褚曜！蠢狗，坏狗，大傻狗，狗东西！

无奈平生太文明，气急之下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方嘉凌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她半死不活！这就是气急攻心吗？

手机从包里发出声响，由微弱到清晰，直到快挂断方嘉凌才从情绪里抬头。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方嘉凌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

眼珠子转到最左边瞪了一眼褚曜，方嘉凌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回拨回去。应该没什么大事，等会儿下了车再打回去吧。

方嘉凌刚按灭了手机，它又自动亮了起来，还是赵琴。母亲很少会连环打过来，一定是有急事。

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方嘉凌顾不上褚曜这只狗，接通了赵琴的电话。

“喂，妈，出什么事了？”

方嘉凌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尽力压住声音里的轻颤，却还是飘了音。

车速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候降了下来，车里本来就隔音好，此时更是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那边问。

“我上班呢啊，怎么了？”方嘉凌故作轻松地回答，撒谎她已经能信手拈来。

“方嘉凌，”那边的声音变得显而易见的严厉，“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江城做什么？！”

被发现了！母亲知道了，她知道了！

方嘉凌嗫喏着不敢回答，却也不敢据实已告。她非常清楚母亲对这个圈子的反感。

“我......”

“我现在在电视台楼下，你马上过来。我等你。”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