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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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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孟蕴仪终于跟随陈家的车队,出发前往上海。

前去上海的,只有陈世琛与陈寅恭,陈李氏留下来看家。

陈家是大富之家,出远门兴师动众,单单收拾行李就收拾了两天,随行的仆人丫鬟有大约二十人。少爷陈寅恭体弱,要先坐有卧榻的马车到杭州。

在仆人们的监督下,孟蕴仪一路上跟随陈寅恭身边。陈寅恭年纪小,因为体弱多病,与人交往不多,所以对她格外依赖,一路上“阿姐阿姐”叫个不停。

孟蕴仪对他并不反感,照顾他也尽心尽力。孟蕴仪告诉他很多在上海生活和读书的事。“等你病养好了,你去好好读书吧,这样就可以多多认识一些人,结交一些朋友。”

陈寅恭满怀向往。“我跟爹说了,如果我身体好起来,就想留在上海一段时间。”

“好啊。”孟蕴仪笑着说,但是,旋即心里又有一点

傍晚时分,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外,陈家一行人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支队伍实在太庞大了,仆人们抬着像小山一样的行李,浩浩荡荡穿过人群,走向车站外的广场。两个仆人搀扶着陈寅恭缓缓前行,孟蕴仪放慢脚步跟在他身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在广场边上,陈家上海公馆的管家老李已经等候多时。他的身后,是一辆大货车、一辆巴士车和一辆小汽车。仆人们忙碌着将行李装上货车,然后又坐上巴士,陆续出发。

孟蕴仪正要迈上那辆车,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孟蕴仪?”

那人似乎并不确定她就是孟蕴仪。现在的她换上了旧式女装,看上去就像一个刚接受新式教育的女学生,与从前判若两人。

孟蕴仪应声回头,只见季钧城正诧异地上下打量她。

该怎么办呢?孟蕴仪在心里斟酌,两害相侵取其轻,然而,面前的这两队人,她一时分辨不出哪一个“轻”。

“你除了唱歌,还演戏吗?”季钧城终于确认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身材魁梧,犹如铁塔,格外抢眼。

已经上车的陈寅恭好奇地往外张望,问道:“他是谁?”

孟蕴仪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季钧城走到她面前,好奇地看看陈家父子,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戏谑之意:“你这是去乡下亲戚家了?怎么?你以为打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孟蕴仪看着他和后面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保镖,尽可能平静地回答。

季钧城好像被戳痛了伤处,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会永远不回来,要回来就要坐火车,这不难猜啊。”

“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周?”孟蕴仪感到吃惊。

“我何须亲自来?”季钧城气得直瞪眼,“今天我只是凑巧在这里罢了……”

背后两个保镖悄悄对视一眼,似乎对这个说法存有异议。

孟蕴仪看着季钧城,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时间仅仅过去一周,再见到他,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短短几日内,她经历了城市到乡下,文明到荒蛮两重天,而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一瞬间,泪水潸然而下,说不出是因为委屈还是感慨。

了季钧城一怔,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你哭什么?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不追究……”

坐在车内的陈世琛观察着两人,揣测两人是何关系。根据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季钧城在追求孟蕴仪,但是奇怪的是,两人眉目间全无男女之间的缱绻风情,而是相互排斥和厌恶。见孟蕴仪突然哭起来,他立即好言相劝:“蕴仪啊,今天一路奔波,都累了。你先上车吧,以后再请这位少爷到家里坐坐。”

孟蕴仪装作撩头发,将眼泪擦干,若无其事地对季钧城说:“我要先走了。”

季钧城一把拉住她,目光审视着车上的人,又冷笑着看着孟蕴仪:“我等你了一周,你这就要走?往哪儿走?”

陈寅恭忍不住要下车,老李忙阻止他,自己先一步推开车门,笑着对季钧城说:“这位少爷,不知道怎么称呼?”

季钧城冷哼一声,不屑回答。他身后的一位保镖朗声开口:“这位是江南三省军备司令季司令的公子季公子……”

江南三省军备司令!

孟蕴仪大惊失色。她跟他几次见面,却都未提及来历,原来他竟然是军界后人!她想起来,父亲和蔷薇电台老板姚远都警告过她,最要躲避的就是军界的人。可是,莫名其妙地,她竟然遇上了……

陈世琛脸色一凛,急忙下车。“啊,原来是季公子,失敬失敬。”他满脸堆笑,向季钧城连连拱手。

季钧城忙还礼,含笑说:“不敢,请问晚辈该如何称呼您?”

陈世琛略一迟疑,回答:“浙江遥镇陈世琛。”

听到这个名字,季钧城尚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保镖想了想,问道:“莫非是‘江南丝王’陈家?”保镖问道。

“只是同乡开玩笑的称呼而已。”陈世琛笑着回答。

季钧城沉吟片刻说:“原来是你啊,那位中立派商人,支持国民政府,同情赤色分子……”

陈世琛低头道:“季少爷,此事关系陈某身家性命,不可玩笑。”

季钧城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孟蕴仪好奇地看着他们。季钧城扭头对她说:“你跟我走吧。我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陈寅恭一听,立即从车上伸出手,一把拉住孟蕴仪,对季钧城说:“不行!她得留下!”

季钧城蔑视地看着陈寅恭竹竿一样干瘦的手臂,轻轻一拽,便将孟蕴仪拉到自己身边。

陈寅恭恼怒,奋力从车上下来,想要跟季钧城理论。

孟蕴仪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视一边,先对陈寅恭说:“阿寅,你别这样。”然后,她又对陈世琛说:“伯父,今天我先回家,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圣心医院门口汇合,去给阿寅看病。”

陈世琛略一思索,点头说:“好。你自己走可以吗?要不要送你回家?”他显然是不放心季钧城。

季钧城显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冷笑着说:“不必。我来送她。”

孟蕴仪面色僵硬,摇摇头说:“伯父,我跟季少爷认识,没事的。”

陈世琛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寅恭还是不放心,大声说:“你不能跟他走!姐姐,你不能跟他走……”

季钧城毫不理会这个羸弱少年的抗议,置若无闻地拉起孟蕴仪,走向他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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