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仪那封信上主要说了两件事，其一是让诗墨留在家里，换梅君来伺候；其二是秦公把他安排进白鹿书院的大比队伍。

诗墨送信回家时，便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失宠了，哭的那个伤心。给梅君收拾包袱的时候还抽抽嗒嗒的，“爷被秦小刀那个狐狸精给迷得五迷三道，你千万小心啊。”

梅君天性木讷，但是心理活动还挺活跃的，心想：爷和小刀，明显狐狸精是前者啊。

“爷想去参加大比，肯定是要开始搞事业了，你千万伺候好爷，别让秦小刀那家伙钻了空子。”诗墨事无巨细叮嘱道。他虽然知道自家少爷和小刀做了那等不可言说之事，慑于少爷淫威，并不敢告诉旁人，只是一再叮嘱梅君小心秦小刀。

换书童这事好说，诗墨与梅君两个在家便惯常伺候秦紫仪的。虽然梅君不那么灵光，但他有一个旁人都没的优点，那就是天生神力。

秦公那边的任务倒是更重，“这个题出的，也不说为什么，就要去，一路上舟车劳顿，怎么吃得消。”

秦公将这事拿出来同三儿子商量，秦大人忧心忡忡，“爹，这不好答应病儿罢，三年一次大比，多少寒窗苦读的弟子盼着展露头角呢，若把病儿硬塞进去，恐怕有碍物议。”

“白鹿书院每次大比会派六个主要选手，另外还有个十人队伍。咱们不用这些个名额，便让病儿以你或者我的名头，去督个学嘛。”

“……”秦大人佩服他爹的心思灵活，但是转念一想，“病儿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读书劲儿，怎么听着怪讽刺的。”还是有碍物议。

“游学总行吧，病儿又不去比赛，也不占他们名额。”秦公宠溺起孙子来，那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连秦大人也自愧弗如。

“对了，你吩咐人去包艘船，让病儿走水路去。”

这厢，秦公直接一封信送到白鹿主案头，也不经过旁人，就把事情摁瓷实喽。

白鹿主虽然向来于人情上淡漠，却也不会去驳秦公的面子，只把事情交给张端去办。

虽然秦紫仪随行并不占用原有的名额，白鹿书院派去赴双九之比的只有白鹿六君和另外十个优秀的学子，还有一个美其名曰游学的秦紫仪。

此事终究失之正大光明，书院内也是低调处理。只是言明白鹿六君必然赴会，其余入选的学子名单并未曾公布。

有得到消息的学子们对此颇有些不平，有些怨气。但秦紫仪也并未占用院内名额，只是借了他家门的名头随行。

学子们便是私下有些忿忿不平，也只是写几首酸诗，嘲讽几句无才无德不堪其位。

秦小刀获悉此事后便去找秦紫仪，问他为何要去，秦紫仪身娇体弱，根本不耐远行，从杭府到金陵已经三魂去了七魄，金陵到遥京的距离何止四五倍。

秦小刀生气时远比他不动声色时鲜活，然而秦紫仪很少有能令他愤怒的时候。便是秦紫仪要他身体，秦小刀只在一开始有诸多愤怒，后来简直予取予求。秦紫仪再如何作弄他的身体，也不见小刀有异议。

秦紫仪一直致力于挑动秦小刀的情绪，一直以失败告终，没想到这次竟然歪打正着，令秦小刀这样生气。

然而，秦紫仪从来只会火上浇油，“我要与你同行，你不愿意？”

秦小刀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张嘴就先把秦紫仪咬死了。

“此去遥京，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吧。”秦紫仪轻笑了一声，显得天真又烂漫，他的手搭上小刀的前胸，“你想出人头地，我从不拦你。但你的身子，爷们还没尝够。”他食指若玉，指尖一点微红，意有所指地点在小刀胸前。

秦小刀闻言，都把牙龈咬出了血，只听他沉声道：“你若想要，待我回来，百倍还你。实在不用你为这种事……”他有些说不下去，不知是恨秦紫仪品性恶劣，还是恨自己自甘下贱，顿了片刻又道，“路上很苦，你受不了。”

秦紫仪很愿意听秦小刀这样把他置于自己之前的表白，但又不满秦小刀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更不喜秦小刀将他瞧得脆弱不堪，“我怎么来的金陵，自然也可以怎么去遥京。”

秦小刀定定望着眼前傲慢美丽的少年，说道：“我不愿意。你要去，你自己走。”

秦紫仪原本笑得很甜，听小刀这样说，脸色也沉下来，冷哼道：“难不成你以为没了你，本少爷连路也不会走了？滚出去！”

少爷非要自讨苦吃，那也没有办法。自从秦紫仪对他做了那些不容于世的事，秦小刀胆大包天起来，对秦紫仪失去了往常的那一份小心翼翼的耐心，捅破了窗户纸，他便也自暴自弃了。

“既然如此，你非要自讨苦吃，我也拦不住。”秦小刀原本气咻咻而来，如今倒是心平气和的从善如流，离去了。

反观秦紫仪，原本老神在在，这一遭却被气得不轻。许是越想越气，他将面前的茶具一股脑扫到地上。

那瓷器破碎的声音甚美，奇异地抚平了一丝怒气。然而，竟然有颗不长眼的碎瓷片，飞溅得高了，擦过秦紫仪眼下，留下一道极轻的血痕。

那伤口流出一条血线，衬得那勃然大怒的美人，活色生香。

秦紫仪恶狠狠地蹭掉眼下的血迹，对秦小刀生气，对自己也生气，只为了秦小刀那席话，他竟然失去了惯常的从容。

秦紫仪一气，留下一地狼藉，就、就回房中睡了一觉。他蜷在榻上，越想越气，气闷之余还有一丝委屈，眼尾都红彤彤，衬着那被他擦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好不可怜。

梅君丝毫不及诗墨心思灵活，呆头鹅似的，素来不会讨好来事，见小刀走后房中响起摔东西的声音，但只是一瞬，很快便静下来。他心想爷也没喊我去，先不要去打扰爷好了。

秦紫仪气得盹了一会，自迷蒙中醒过来时，天光都暗了。

见地上已被清理干净，想起自己的伤口，连忙揽镜去看，应是也被梅君处理过了，只有一线红痕，泛着药光。

因着脸上有伤，秦紫仪便足不出户，也不见客。

等他那点小伤养得几乎不见痕迹了，方才愿意出门。

方真雪迫不及待上门拜访，秦紫仪不愿出门时，那可真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方真雪同他住在同一处院子里，也见不到人。

“紫仪，你不是一向不热衷这等抛头露面之事吗，今次怎么一反常态，遥京可很远啊。你这连山都不爱下的性子，可真是……”方真雪围着秦紫仪叽叽喳喳，一派天真。

自从秦小刀成为六君之一，便不常与秦紫仪同进同出，反而与其余薰无遗等人来往更密切。

因此，方真雪几乎难以见到小刀。

“小刀呢？又去找薰无遗了吗？”方真雪并不喜欢薰无遗，尽管这人同自己的表兄交好，他在秦紫仪面前也不掩饰对薰无遗的不喜。

秦紫仪冷哼一声，他已经几日未见秦小刀的面了。往日两人即便白日不见面，晚上也会有身体交流。然而他脸上有伤，便刻意回避与秦小刀见面，在他刻意早睡晚起之下，竟然真的与秦小刀几无交流。

见秦紫仪不说话，方真雪又道：“我也入选候补了，不然咱们一起学习罢。”

说起来，方真雪确实还挺优秀的，若非秦小刀珠玉在前，说不准他就真的能顶上秦濯缨的名额，入选六君之位。

秦紫仪未曾推辞，便信手翻看着方真雪拿来的书册，但是明眼人一看他就心不在焉。

好在方真雪也没有学习的心思，“哎，你说，稷下学宫和国子监的弟子会同咱们的白鹿六君一样优秀耀眼吗？”

“也许。天下群英，良质美材，左不在白鹿，右不在稷下，那就在国子监。应当差不到哪里去。”秦紫仪回道。

“这次双九大比，咱们白鹿书院能拔得头筹吗？”方真雪又道。

“可能。就以往来看，三所学府互有胜负。”

方真雪听出秦紫仪兴致缺缺，便道：“你就不担心吗？我们都要去欸，万一输了，岂不丢人。”

秦紫仪闻言，笑了一声，“你就是充数的棒槌，赢了不是你的功劳，输了也非是你的责任。为何这么上心？”

方真雪凑到秦紫仪面前，“紫仪，我发现你真的好无情哦，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咱俩不参赛，小刀他们都要比赛啊，你就从来不担心。”

见方真雪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秦紫仪垂下眼睫，眼神落到窗外，道：“他赢了又怎样？”

“飞黄腾达，前程似锦！好男儿志在四方，人人都想出人头地，做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可惜我志大才疏，错过这次机会。”方真雪唉声叹气，“不过入选了候补，也挺光耀门楣的，我爹兴许不会克扣我的花用了。”

方真雪察觉到秦紫仪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他心想，紫仪也不是小心眼，见不得小刀好的人啊。

便又道：“听说往年国子监举办大比时，皇帝偶有驾临。不知道这回，咱们能不能有幸见上天家一面。”

秦紫仪眼神一暗，一直没有言语，只方真雪一个人在旁边唠唠叨叨，一会倾诉要赴往遥京的兴奋之情，一会又对未能入选白鹿六君十分遗憾，嘴皮子忙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承诺了一章加更……

周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