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便从床上翻下来，去找梅君，结果刚出门便看见那小伙子面红耳赤的守在窗外。
这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梅君一口软语，悄悄同小刀说方公子也看见了。
行罢。
“我不敢同爷说，你去和爷说罢。”梅君挠挠头，突然反应过来，离家之前，诗墨的嘱托是甚么意思。
小刀整肃了一下心情，叮嘱梅君：“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会告诉他的。”
梅君腹诽一下，一个没忍住，道：“小刀，你也有数就好。”他笨嘴拙舌，为人不灵光，只有一把子天生神力，憋得不行，想打人，但又不晓得打谁去。
但是这个嘲讽极妙，令秦小刀也窒了一下。
“你不要误会，是我心甘情愿的。”秦小刀沉声道。
嗯，知道了，你出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呢。梅君心想，又没忍住，说：“爷一向体弱单薄，你、你千万怜惜着。”
……
见秦小刀没有说话，梅君不由急了，“你要有数啊！”
“有数有数。”秦小刀只得敷衍了一下，既然梅君颠倒了上下，他真没那个好意思去纠正一番。
两人说完话，秦小刀让梅君赶紧准备粥，自己回到房间，心情颇为复杂。
之前秦紫仪就说，船上人多眼杂，唯恐事泄。没想到，这么灵。
然而这事秦小刀也不会瞒着，便说了方真雪和梅君瞧见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
秦紫仪闻言，也没有当回事，“你不是说，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吗？怎么这么紧张。”
当然是怕你不高兴。秦小刀没说话。
“怎么，让他们知道了，损了你的面子了？”秦紫仪戏谑问道。
恐怕有损的是你的面子，人家都以为，你下我上呢。秦小刀仍然没说话。
秦紫仪便安慰秦小刀，“方真雪呢，若是对此事有看法，那说明他不值得相交。梅君呢，是我的人，也不会说出去。你不用担心。”
好的呢，你这么想得开我就放心了。秦小刀微微一笑，“就是叫别的旁人知道，也没甚么。”
这件小插曲，令方真雪几日不敢来拜访，他不来，秦紫仪也无所谓。
过了几日，方真雪借着还书的名义登门，心里十分忐忑，不晓得梅君有没有告诉秦紫仪自己知道了他和小刀的事。他正在心中说绕口令，不防看见秦紫仪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侧。
唉，第一眼见他，还以为是个芝兰玉树的美人。没想到，金玉其外，性子却恶劣得很，但又令人讨厌不起来，只想多亲近亲近。
真是越看越是惊心动魄的殊丽，好的大白菜都让猪拱了。等等，小刀也不差，那样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性格更是比大美人融洽百倍不止。正陷入谁是大白菜，谁是大白猪的天人纠结中。
芝兰玉树的大白菜说话了，“书看完了？”
方真雪忙将怀中的书掏出来，放到秦紫仪面前，“看完了。”他满腹两个好朋友在一起的心事，竟然就着这心事，把书通读了。
因为前几日的事过于震惊，导致方真雪至今还回不过神来，问啥答啥，一句废话也没有了，一改往日话痨本性。
秦紫仪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好笑，但也不准备点破。
好在方真雪机械对答片刻，三神归位，同秦紫仪道：“对了，前几日老师们不是教白鹿六君学习嘛，一直没顾上咱们这些后备选手，这几日腾出功夫了，要咱们开始学习他们学过的内容呢。”
“慢着，”秦紫仪摆摆手，“不是咱们，是你们。我就是个挂名督学的。”
“……”方真雪梗了一下，“这……督学起码有个样子嘛。”
秦紫仪思索片刻，“那好罢，我去看看。”
次日，方真雪上门来喊秦紫仪，正碰上秦小刀已经穿戴整齐，正与诗墨一起伺候秦紫仪穿衣用膳。
只见这位大少爷还仿佛在梦里，东倒西歪地枕在秦小刀腹肌上，秦小刀专注地替他梳头绾发，那十二分的认真，竟然没瞧见方真雪。
漱口是秦小刀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揽住秦紫仪，温声道：“不要咽，漱。”
秦紫仪极为听话，让喝水便喝水，让漱口便漱口。
连衣服都是秦小刀捋好衣带，再握住秦紫仪的手穿进去。
而梅君整理着已经整齐的床铺，眼巴巴看着秦小刀把碗筷摆在秦紫仪手边，就差一勺一勺喂了。
只有梅君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方公子，便被方公子拉过去说小话，“我的天爷，每天都这么腻歪吗？！”
梅君小声回答：“不常的，只是爷要早起的时候，除了小刀，没人敢去叫。”
不是，听起来更腻了好吗！方真雪心中咆哮了一声。
秦紫仪喝了几勺粥，这才如梦方醒，向方真雪打招呼，“吃了吗？一起罢。”秦小刀这时才好似看见方真雪，对他一点头。
方真雪干巴巴道：“起床匆忙，垫了点心，不饿的，你吃罢。”
秦紫仪略用了几筷子，便放下食箸，小刀接过他的碗，几口喝光那碗粥，道：“走罢，要迟了。”
方真雪无言以对，已经迟了好吗！
三人走到辟做教室的舫厅，沈楼主似笑非笑地站在高处，“姗姗来迟啊，大金主。”
秦小刀与方真雪两个连连道歉，只秦紫仪很是皮实地打呵欠，坐实了他大金主的身份。
“你们三个，今天要多背一本书哦。”沈惜时道。
原来，白鹿六君先时在一处学习，每天都要背三本书，饶是这六人天资过人，仍然十分吃力。三本书，从头到尾，一字不错。
方真雪听说之后，简直绝望，一本就是已经是极限了，还要背四本，这是要命啊。
秦小刀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很快加入六君探讨课业的队伍。
秦紫仪便慢悠悠落座，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因为第一场比试考试指定的百卷书大都出自生僻书目，且行路也不宜带许多行李，学院便只准备了六套参考书目。因此要六君先学过，才给备选学子学习。
秦紫仪对别人翻过的书嫌弃得不行，于是便同方真雪坐在一处，由方真雪翻页，听他吭哧吭哧背书。
方真雪见秦紫仪相当心不在焉，便指着沈惜时的那两个弟子，道：“你知道沈楼主为何带着这二人前来吗？”
“为何？”秦紫仪曼声道。
“听说，白鹿六君背书时便由这两人看着，一旦走神，或者最后检阅时背错字，便要和他们一起日挥三千剑！边挥剑，边背书！表哥他们被扌喿练得不行。”方真雪压低声音，“更别说你之前还得罪了沈楼主，背不完四篇书，怎么办！”
秦紫仪一笑，“阿雪，你要知道，这世间有句话叫力所未逮，还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
方真雪茫然道：“甚么意思。”
秦紫仪好心同他解释：“意思就是，就连白鹿六君都背不完三本书，你资质尚不及他们，怎么可能日背四篇？这叫人力不能及，就是让你日挥万剑，你也只会累死，不会背会。而法不责众就是，你做不完，其他人也做不完，没道理只有你被惩罚。沈楼主还要你们参加比赛，又怎么会累死你们？”
“那……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方真雪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人是有潜力的，情急之下，未必不会生出急智。他就是要在这种极端的条件下，看看会不会激发你们的潜力啊。”秦紫仪今天耐心特别足，令方真雪感觉好像受到了大金主的待遇一样。
“但我知道了他的意图，岂不是，很难再生出急智。”
秦紫仪微微一笑，“哎呀，你当然要同我一起做难兄难弟啦。”
……
果然是我想多了！不是耐心！是找垫背的！
方真雪化戾气为浆糊，不再同秦紫仪窃窃私语，又开始瓮声背书。
果然早课结束时，方真雪只勉强背了一本书，但是常有漏字，只能概括意思，不能通篇背诵。那十名候补选手水平大多如此，倒是白鹿六君还好一些，三本书都能通篇概括了，但是离一字不错尚有距离。
这其中，水平最高的应是薰无遗，他几乎能通篇背诵，只错丝毫了，等晚课结束，完成背诵任务不是难事。
这也并不出人意料，毕竟他修习推演之术，算力必须过人，记忆力也得极佳才能记住卦象，出一丝错，便会导致全盘算错。
方真雪蔫头耷脑，“没想到，我与他们差距这样大。唉，要是真入选了六君之一，也是垫底的，反而给白鹿君的名号丢人。”
秦紫仪只得安慰道：“他们既然被选为六君，学府自然会为这次大比提前准备，肯定已经练过一段时间了。”
“这倒是！”方真雪一扫阴霾，“我也要努力！”
众人中午用过饭，也未小憩，便又投入了下一场学习。
及至晚课结束，便是秦紫仪只听方真雪背书，闲着坐了一天，也腰酸背痛。更别说认真听课学习的学子们了。
然而，更残酷的还在后头，晚课后检验成绩，白鹿六君里只有薰无遗和杜陵完成任务，小刀没背完四本，任天意、郁明台、鸣鹿郎各有几处疏漏。
因此没完成任务的那四人开始挥剑。
沈楼主还不忘记这群备选弟子，开始检查，果不其然，无人背完。
“都挥剑去，你们就挥千剑罢。”沈楼主笑眯眯的对众人道。
方真雪咽了口唾沫，同秦紫仪嘀咕道：“不是说法不责众吗？”
“失策了，沈楼主耳力惊人，想必把咱们的对话都听在耳中，来一个出其不意。”秦紫仪仍然不甚在意。
方真雪有心说话，又不敢说，只敢瞪着秦紫仪，目光透出愤慨：你明知他耳力过人，还编排他，岂不是挖坑埋自己！
“对了，秦同学，你还没背书罢，四本哦。”沈楼主盯住秦紫仪，笑得特别开心。
秦紫仪并不是真的想作死，并不会直接反抗沈惜时，只听他时断时续背了两篇，和方真雪他们水平也差不离。
沈惜时那两个弟子对照着书看完，道：“错了不少，应当挥剑。”
沈惜时看了秦紫仪一会，点点头，“都去罢。”
除了杜陵和薰无遗两个，其余人便都去挥剑了。
不过白鹿六君是由那两个弟子监督，必须根据标准姿势来，一剑也不可少挥，其余人等自由散漫多了。
有那自觉的，挥足了一千剑，才去吃晚饭。
那不自觉的，提着剑，百无聊赖挽花玩。对！说的就是秦紫仪这厮！
方真雪一面挥剑，一面对秦紫仪道：“好歹做做样子啊。”
秦紫仪却一堆歪理，“我这是不给楼主添麻烦，想我身娇体弱，真挥足了这一千剑，焉有命在！”
方真雪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了没错，但又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两人正聊着天，秦小刀已经挥完剑，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巧地取走了秦紫仪手中的剑。
他自小便练挥剑，日挥三万都是常事，因此很快就做完了，甚至还有余力替秦紫仪挥完那一千剑。
方真雪心想，我可算知道你怎么被沈惜时折腾成这样还有精力同秦紫仪厮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啥都没写嘛，还那么多屏蔽词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