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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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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珩以鬼面覆面,跟着叶良樱同他们行礼,顾时微只多看了他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而一旁顾时翊身着玄色蟒服,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从头到尾,眼睛便根本没移走过。

顾时翊的目光太过明显,甚至连聂世信都已察觉,顾时珩心底略有些不安,待到他私下同顾时微相处时,试探性地看了顾时翊一眼。

顾时微只是摇头,对他做了个口型,道“放心。”,而顾时珩才放下心来,目光落在远处的顺天府城门之上,

他心底既有些近乡情怯,又有些感慨。

年少时快马轻裘,这条路走过无数次,可是此时此刻,他竟身披戎装,以鬼将秦衍之名,重回顺天。

谁又能不说一句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本天子派四皇子与七皇子二人一同出宫迎接,进了城之后,顾时翊却忽然之间,连影子都不见了。

顾时微陪着众人行至驿站落脚,众人将在此处修整,等待第二日入宫面圣。

聂世信兴致阑珊,不想出去,顾时珩自不可能辜负这难得回顺天一次的机会,独自一人出了驿站。

清风楼,热闹如初。

如烟坐于大堂之上,手指轻轻波动琴弦,方一曲奏完,一个半大的孩子跑上了台,凑进了如烟的耳朵,轻声道,“姐,方才来了个客人,说想听破阵曲。”

“破阵曲?”如烟手指猛然一颤,自知是草木皆兵,站起身来,道,“那客人在何处?”

“二楼雅间。”白棣眨了眨眼睛,继而答道。

如烟微微沉眉,将琵琶递给了他,捻起裙摆,急匆匆地便往楼上走去。

四周喧嚣无比,人来人往,她于二楼雅间外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客官。”,可是却并无一人回答。

她心底一沉,一股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突然推门,却见到这房间之中,早已空无一人。

在这雅间的木案之上,茶水还热着的,而在正中,放着一个皮革银袋,在此银袋下压着的,竟是几张曲谱。

如烟细细看去,才发现此乃广陵散,此曲于关西流传,她一直想学,却从未得到谱子。

一时候间既有些许惊喜,又心底猛然一颤,这几近坐实了她的猜想。

‘九…”她抬头往门口望去,“九殿下?”

话音落下,她急匆匆地出了包厢门,意欲再追,谁料刚一出门,便碰上了小厮张三。

其见她之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道,“如烟姑娘,这么急匆匆的,是为何故?”

“张大哥。”如烟回礼,道,“你方才见这包厢里的客官出去了吗?”

“啊。”张三草草回忆之后,点了点头,道,“见着了。”

“见着了?”如烟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道,“是不是个穿红衣的富贵公子?”

“富贵公子?”张三皱了皱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不像个公子,好像是个军爷。”

“军爷?”如烟满是诧异。

“对啊, 看起来像是军爷,虽没披甲,但腰间还挂着令牌呢,生得又高挑又挺拔,可威风了。”张三答道,“不太像个公子。”

如烟顺着窗户,望向了窗外,又默念了一句,“….军爷?”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顾时珩出了白巩楼,不知不觉脚步便已移到了明国公府,那大门口的石狮子如往常一样威风凛凛,而明国公府前的那颗槐树,亦枝叶繁盛。

小时候他性子便野,常常出宫到祖父舅舅家玩乐,如今只是隔着一墙相隔,他却仿似个外人,再也没有走进这道门的理由。

轻轻摇头,转身又走,忽而晃神,再一抬头,竟已是越王府后院。

他抬起头,望着那一方小门,眉头亦微蹙,反是停下了脚步。

当初他被逼得拔剑自刎之时,自是心底埋怨过顾时承的。

或许如今生死见得多了,他亦早已变了,那埋怨也好,恨也好,竟也不真切了。

这般回想,倒仿似之前才是雾里看花,大梦一场,一时间,他竟觉“顾时珩”像是假的,而秦衍才是真的一般。

转身离去,他亦无其他地方可去,在这顺天府里闲逛。

四处皆是车水马龙,言笑晏晏,孩童牵着大人的手,夫妻出行,和和美美。

唯独他孑然一人,形单影只,飘荡在这繁华的市井之中。

而望着这一切,他竟笑了,手落在腰间的金装锏锏柄之上,心底暗自想到:这难道不就是边关战士,九死一生想要守下的万家灯火,海晏河清?

次日,顾时珩身披雁翎甲,面覆鬼面,同聂世信,叶良樱二人入宫面圣。

红墙绿瓦映入顾时珩的眼眸之中,此处曾是他的家,如今遥遥相望,竟不比陌生之地亲近多少了。

行至于紫宸殿前,里面已站满了群臣。

除去宁初尧之外,竟多半都是他不认得的面庞,遥遥见一青年身着绯色朝服,料想这便顾时翊新提拔上来的尚书中丞王贺之。

先前顾时微便已告知了他,太子此时去了江南查贩卖私盐一案,可出乎他意料,这大殿之中,除去顾时微,竟没有其他皇子的身影。

唯独顾景煜高坐在龙椅之上,顾时珩便只是遥遥地望了他一眼,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顾景煜老了。

此时已快入夏,龙袍之外,还披着一身黑裘,未到不惑之年,青丝与白发夹杂。

而在顾时珩望向他的那一瞬间,皇帝亦朝他看了过来,面上竟并无异色,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流露出了几分对青年才俊的赏识,仿佛此时当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一般。

这便是帝王。

“臣关西大都护叶良缨,率部众见过陛下!恕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

叶良缨率先跪地,聂世信紧随其后,顾时珩回过神来,亦单膝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不必多礼。”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望着叶良樱,眼底颇为赞赏,道,

“叶大帅巾帼不让须眉,国之有卿,实属大幸!聂将军与秦将军二人更是英雄出少年,甚勇,来人..”

“臣在。”段乐泽的目光从顾时珩上移开,上前一步,道。

“关西大都护叶良缨巾帼英雄,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册授镇西将军,继领关西大都护之职,居正二品之位。”

“会洲将军聂世信骁勇善战,贯颐备戟,扬□□之威,制授宣威将军,领永兴军路指挥使一职,居正四品之位..”

说到此处,他微微停顿,望向了顾时珩,在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神之下,闪烁着难掩的骄傲,

“临洲将军秦衍御侮折冲,大智大勇,出奇制胜,名震三秦,制授明威将军,领秦凤路指挥使一职,居正四品之位。”

“臣叩谢圣恩。”三人跪身行礼,而满殿哗然。

永兴军路以及秦凤路乃是边关要塞,聂世信与顾时珩二人皆不满二十,便被授予路指挥使一职,不可谓不让人惊叹。

可二人战功之盛,军中威望之足,名声之大,让人无可置喙,更何况此时西洲虽退军,但谁能料到他们何时会卷土再来?除去这二人,还能派谁去驻守西境,统领全军呢?

座狼山之后,断不敢想再派遣朝中文官高官前往,只怕再出现一个’赵昌黎’。

顾时珩亦觉得当真命运弄人,时势造英雄。

当初他靠在靖远初战,在城楼上割别人脑袋,才混上一个九品军官。

后又跟着聂世信扫匪,飞云寨中九死一生,终成了八品参将。

座狼山后,叶良樱破格提拔,让他成了六品临洲将军,戍守临洲。

如今萧关一战之后,他得了些许虚名,竟再度被破格提拔,恍惚间,他这往边疆走一遭,还成了个四品武官。

其虽然比起皇子王爷,自是没有其万分之一尊贵,但一刀一枪战功累累挣来的,和人天生便有的,自然让人感觉不同。

可顾时珩转念又想,若能换得聂世成还在,他的那些兄弟还在,一辈子当个九品军官,又有何妨呢?

终归到底,亦是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行礼之后,皇帝示意他们平身,稍稍清了清嗓子,道,“朕知西境艰苦,这这关键之时,召三位爱卿入京,除了封赏之外,亦是为了共商定边之策。宁大人,你既有想法,便在给各位将军和大人们叙述一遍罢。”

“是。”宁初尧一身红衣官服上刺绣锦鸡,气势凌然,先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再望向他人,道,

“臣认为,此战之后,西洲元气已伤,十年之内断不可能再犯我而大梁,而这十年间,恰好是我休养生息,高筑墙,广积粮之大好时机,当全面推行堡垒战法,在边境广修要塞,以固城防,辅以招安西民之策,边境可安。”

这话一落下,聂世信与顾时珩眉头皆一凛,聂世信轻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宁大人的意思是,在边境多休堡垒,继而防御?”

“正是如此。”

顾时珩眼里同样不悦,遥遥望向宁初尧,道,“那末将敢问宁大人,待到西洲恢复元气,再犯我边境,当如何应对?”

“再犯?”宁初尧微微皱眉,望了皇帝一眼,道,“秦将军为何言再犯?”

“宁大人高居庙堂之上,自对边疆一无所知,本将知西洲国主亦深,便知道其狼子野心不死,稍得喘息机会,必定再犯,既然会再犯,又何谈“边境可安”四字?”

“秦将军,虽之前有座狼山一败,亦只是因为时任总兵赵昌黎轻兵冒进,弃城而不守。在此之前,西洲屡次进犯,皆被御敌于城墙之下,无法逾越雷池半步,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固城守城,乃是定边之上上良策?”宁初尧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难道诸位大人,以为拦住这敌军的是那一方城墙吧?并非是城墙,而是我万千同袍的血肉之躯。”

顾时珩说到此处,心里竟生出一股愤恨,望向宁初尧,冷冷道,“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若是宁大人曾驻足过秦凤路一次,见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末将不信,宁大人还说得出守城二字。”

“秦衍..!”聂世信心里一惊,急忙伸手撞了撞他的胳膊,亦觉得顾时珩在这地方,说话说得太过了。

而其余之人,满殿皆惊,不敢相信的望向这位少年将军。

宁初尧是何等人物?莫说是臣子,纵使是皇子,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而顾时珩如此当众反对于他,让他颜面扫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聂世信更是疑惑,这顾时珩往日随和,待上级自是有礼,对自己手下,纵使是无品无级的士兵,也是有分寸至极。

怎此时到了皇宫之中,面对皇帝和这一群大人物,为何心底的那股疏狂抑制不住了?

只因为秦衍当久了,他亦是顾时珩,坐在龙椅之上九五之尊,是他的父亲。

万千宠爱,众星捧月长大,龙血凤髓的轻狂已映入魂魄,与他融入一体。

他自知要有礼待人讲分寸,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我即天家的豪迈,亦同样既矛盾又和谐的流淌在他的身上。

“..秦将军..你倒是在说老夫不懂军务,不知实事了?”宁初尧面子有些过不去,面颊发红,反问道。

“子曰,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虞大人纵使为天下文宗,知古今天下事,不知道行军打仗之事,又有何怪?再者,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虞大人从未亲眼见兵临城下,万箭齐发,狼烟四起,白骨铮铮,既无行,又如何谈知?既不知亦无行,末将又岂敢苟同,大人所出之策为良策?”

“秦衍…你!”宁初尧脸色一变,几近忍不住当场发作。这人,出乎所人想象。

顾时珩这番引经据典,口尖舌快之谈吐,让满座皆惊,众人只当他是个久经沙场的少年将军,必定疏于诗书文法,何人能想到他文通三略,武解六韬?

聂世信回头看他,一时间都觉得他有些陌生,而顾时微只是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颇有所思。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也是为国献策,一片好心,朕和黎民苍生心领了。”顾景煜见气氛凝固,出来调和道,又望向了顾时珩,道,“秦将军,既然你认为不该执于守城,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回禀陛下。”顾时珩终等到了这一话,深吸了一口气,道,

“末将认为,我大梁天朝上国,雄兵百万,断不能授人以柄,以被动之势坐等敌军来犯。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当前西洲疲惫,正是我大梁一举入侵之绝佳时机,一战灭西洲,平雍凉,至此之后,我西境安此世,安万世”

这话一落,亦是哗然一片,纵使玄铁面具将顾时珩面部遮盖,可他此刻光芒万丈,站在那里便让人血液滚烫,巴不得随他出生入死,血战沙场。

顾景煜望着他,几近要忍不住站起身来,可作为皇帝的责任立刻让他冷静片刻,王贺之立刻站出来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王卿有何见解?”

“回禀陛下,我大梁天朝上国,中原正统,乃是仁以治国,德以治军,又如何能行侵略之举,进犯他人国土呢?国之存亡,在于道德深浅,风俗如何,是否以仁慈治天下。如今西洲已退,我们反兴刀兵,是为不仁,恐伤国本,还望陛下三思!”王贺之说道。

“王大人此言差矣,西洲数次来犯,使我大梁将士伏尸数万,流血千里,不仁在先。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到了这番田地,如若一味施展仁政德行,只会让其觉得我大梁软弱可欺。后汉书曰,以战去战,盛王之道。商书曰,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以霸道平天下,以王道治四海,将西洲纳入我大梁之地,将西洲之民归为我大梁之民,待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一视同仁施以仁政,使天下归心,四海升平,永无战事,才是真正的仁!”

“好!”顾景煜突然站起身来,双目迸发出难以掩饰的光芒。

顾时珩的话语宛如惊雷,砸到了所有人的心中,亦让他震荡无比,“朕准奏了!秦将军,朕给你二十万兵马,你可否荡平西洲?!”

此话一处,其余朝臣亦不敢再说其他,只是对视一眼,脸色颇为难堪。

顾时珩听见此话,方才的兴奋逐渐褪去,毕竟请战容易,战则难。

兵者,国之根本,他不敢托大,回答道,“末将可竭力一试,不过有一事恳请陛下。”

“你说。”顾景煜苍白的脸上,掩饰着难掩的兴奋。

“此处出兵,秦凤路需留十万大军驻守,以防敌军奇袭,末将望委以叶大帅此任,唯有叶大帅在末将身后,末将才有孤军深入之勇气。而二十万大军,末将亦难担主帅一职,愿陛下将此重任委以聂将军,末将愿为其之副帅。”

顾时珩这话落下,更是满座哗然,聂世信皱了皱眉头,几近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的用意。而顾景煜同样有些不解,道,“你认为自己无法挂帅?”

“兵法云,凡战者,以奇胜,以正合,末将虽虚名在外,擅于诡道,然用兵之正道,聂将军远百倍熟稔于末将,故而他是最佳之选。”顾时珩一字一句道,

“再者,末将喜奇袭,偏好速军,急行军,若为主帅,恐不敢再如此,故主帅之职,反而会成为末将掣肘,还望陛下允准。”

“好,朕相信你的判断。”顾景煜点了点头,望向了叶良缨与聂世信,道,“二位将军言下之意如何?”

“末将谨遵陛下安排,必不负所托。”叶良缨道。

“聂将军呢?”顾景煜又问,“江山代有才人出,聂将军不过舞象之年,可有勇气挂帅?”

“有何不敢,末将早已身经百战。”聂世信轻轻的笑了笑,眉眼间是与顾时珩相似的轻狂,“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他年朝天阙。”

“好!”顾景煜大喜过望,道,“你们退下吧,圣旨不日便会下来..”他抬起头,又望了一眼鬼面将,道,“秦将军留下,朕还有军务相商。”

“是…”顾时珩脚步一僵,滞在了原地,看着众人离开

聂世信颇为担忧的望了他一眼,他做了个‘放心’口型。

而王焕之,宁初尧等人从他身边掠过,都忍不住驻足回看,今日紫宸殿中之人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

秦衍,是个人物。

紫宸殿外,宁初尧站在最远处的白玉栏前,不禁回望这禁闭的殿门。

他的得力门生刘大人悄然而至,行至他的面前,朝他的行了一礼,“老师。”

宁初尧望向这浩荡的宫城,亦没开口,良久之后,刘大人道,“不过是个巧合,天下姓秦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巧合?”宁初尧望向刘大人,道,“你查过了?”

“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刘大人答道,“秦衍自小父母双亡,在十里乡长大,乡亲都认得他,十六岁离开家乡,四处游荡,然后犯了罪,被捉去从军,机缘巧合下,竟成了天下名将。”

宁初尧点了点头,亦没说话,刘甫见其还不放心,稍稍凑进了其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再者,秦牧并没有儿子,就算是有个侄子..人死亦不能复生,当时那人之死,老师跟傅相不也清清楚楚吗?”

“倒是老夫惊弓之鸟了。”宁初尧望向紫宸殿门,轻轻地点了点头,手落在刘甫的肩上,道,“走吧,出宫去。”

“是。”

而紫宸殿中,众人退下之后,气氛已冷了不少。

顾景煜散去左右,将大门亦然关闭起来,面色的兴奋已经散去。

他坐在龙椅之上,望着眼前面戴鬼面的将军良久,缓缓开口,道,“把面具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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