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溟垂眸看着手里的纸条,没有说话。
白町:“不管事实如何,万一纸上说的是真的呢?初代和二代的事大家都了解过吧?”
钟暮也恍惚了神。
俞溟,到了那时,我们该怎么办啊?钟暮坐在俞溟旁边,烧了脑袋思考。
“我知道了!”钟暮像曾经那样给俞溟出主意。
俞溟问:“想到办法了?”
钟暮:“嗯。二位可听说过我钟家善用脑术?比如篡改记忆什么的。”
俞溟:这我可太了解了。
白町点头,“莫非你家有什么秘术?”
钟暮:“我家有个藏宝阁,里面记载着一些禁术,我也只是撇见了几眼,其中有一个禁术或许能解开这个谜题。”
俞溟:“什么禁术?”
钟暮:“名字我忘了,好像叫什么共魂术。当时在打扫卫生偶然瞥见的,绝不是我故意偷看。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魂魄穿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去,在脑中与那个人谈话,控制那个人的身体。”
“当然,是我不小心看见的,我真的没有偷看的意思。”
俞溟:“……好好好,我相信你。但……假如我用那个法术,应该去谁体内比较好呢?”
白町:“这个事情到底是谁挑起的?要不要考虑一下魂穿我爹。”
钟暮:“我还没说完呢,俞溟的魂魄飞走之后身体会空下来,这时候才是最要紧的时刻,因为俞溟会变得很脆弱,容易被脏东西沾上。”
白町笑道:“这深山能有什么东西?除了我们三个。”
钟暮:“……”
俞溟想了想,“有奇怪的东西,初代的遗体和二代的灵核。”
钟暮问:“二代的遗体呢?”
白町感叹:“你不知道?他的遗体被火化了。”
钟暮不能理解,“为什么?”
白町:“原先其实没想火化的,仙士把他的遗体放在一个屋子里,晚上忘了关窗,大风把蜡烛吹倒,屋子烧了许久,面相都模糊不清了。”
钟暮打了个寒颤,“真是天作祟啊。”
俞溟则是将话题拉了回来,“这就是解决办法。”
“嗯,这个办法确实挺好的。只是……”白町捏着拳头放在下巴上,“只是俞溟该附身在谁身上比较好?”
钟暮也不知道。
俞溟:“要不就白掌门吧。”
屋外的雪依旧在下,飘飘然将众人拉回现实。白家反叛,妄想推翻神徒。无论这是不是事实,都在俞溟的心口留下一个警告。
白家会这么做吗?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他们共同进行那场计划吗?
仙界的人似乎都有些自大,竟然想要保护天下的所有人。
俞溟冷笑一声。
钟暮道:“神徒,有几个人知道神殿的所在地?”
这一句话点醒了另外两个人。
俞溟看着窗外的雪,答案他已心知肚明。
“钟掌门、白掌门、俞掌门、陈谣。”俞溟答。
钟暮迟疑道:“……就没了?”
俞溟:“修建神殿的五个仙士。他们建完就被钟掌门消除记忆了。”
白町扯了扯嘴角,“那……也就是说……”
钟暮:”这鸽子不是专用的信鸽,只是一只野鸽子。它被施了法术,精确地送到神殿,我感觉纸上的内容是真的。”
俞溟委屈地说:“钟暮我好怕……”
钟暮捏了捏他的手,“不怕,我教你禁术。”
白町:“……你看了一眼就会了?怎么可能?”
钟暮拿起桌上的甜枣啃了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也没别的办法了。神徒进入白掌门的体内,宣告说我们和平相处,讨伐神徒计划取消不就行了?”
俞溟也拿了一个甜枣,“没错,我才四百岁呢,我想活久一点。”
白町愣道:“你还记得自己年纪啊?我们来这神殿……原来有几百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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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暮把禁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告诫俞溟:“纸条的内容虚实有待审鉴,我们没法下山,但用此法,或许可探真相。”
俞溟问:“有时间限制吗?”
“我其实不太了解,大概没有?”钟暮与他对视,“俞溟,你心中有怨吗?”
俞溟深深地凝望他珍惜的人,摇头说没有。
神徒的心中,什么都没有。世人常这么传言,也一直坚信着。
神,不该有喜悲。
钟暮将法术教给他,殊不知这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然而事实却是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都不会遇见花开。这场悲剧,也不过是数条灰暗结局的一种。
傍晚,俞溟亲自下厨,他教钟暮做起了桂花糕。
糕粉上笼蒸好后撒了点桂花花瓣,空气中弥漫阵阵淡香。
白町道:“花瓣是我找的,让我吃第一口呗。”
俞溟把桂花糕护住,送进钟暮的嘴里。
钟暮张着嘴巴说:“啊——”
俞溟喂了第二块。
“……”白町蹙眉吃下一块桂花糕,“嗯,好吃。”
他抬眸看向俞溟,“神徒,别忘了我是谁。”
他是监视者,光明正大地监视俞溟的一举一动,是危害他神徒的存在。
俞溟:“你是白町。”
白町登时错愣几秒,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想当什么监视者,现在的他应该闯荡江湖救济艰苦,而不是被困在山上,碌碌无为。
夜里,俞溟看着床上瞌睡的钟暮发起呆。二人商量好,明天便出魂附身。
钟暮抱着枕头,披散头发,很安静地躺在床上。
俞溟走到他身边,帮他盖好了被子。
听闻现在入了冬,山下也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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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溟定神坐在床上打坐,钟暮打着哈欠,守在他身边。
“这法术说不定挺危险的,否则也不能被封为禁术。”钟暮抬头看向天花板,晃着自己的腿。
俞溟:“你要不要去摘点桂花?这里我自己来就好。”而且这山上就三人,没什么危险的。
钟暮一听,他走下床,“神徒,你附身时注意一下言辞哈,不然很容易被人怀疑的,尤其是我爹,他疑心可重了。”
俞溟点点头,钟暮离开了。
桂花……钟暮问:“白雨,你桂花在哪找的?”
白町:“你要干嘛?”
钟暮:“你陪我去摘点桂花吧,今天的桂花糕第一口给你吃。”
白町眯眼质疑:“你有这么好心?”
钟暮:“我人可好了,是你把我看扁了。”
白町问:“神徒不和你一起?真罕见。”
钟暮笑着说:“咱俩去呗,偷偷做一个桂花糕给他,送一个大惊喜。”
白町和他走出神殿,“谁会因为一个桂花糕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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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溟大脑放空,感受体内气体流动,慢慢地幻想自己走出身体。
他定睛一看,白发少年正板着脸认真地打坐,过了几秒自己就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成功了!
俞溟在心中默念——白掌门。
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圈人。所有人都怀着希望看自己,仿佛在看什么高高在上的救世主。那些目光都很贪婪。
“神徒的时代该终结了。”在一旁端茶细品的人说道。
“王掌门,神徒已经答应我们的计划了,又何必将他抹杀?”钟缘道。
原来坐在主位的是白掌门。俞溟想着。
白掌门感觉身体有些微妙,他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里看见了另一个人——俞溟。
“你是……三代神徒?!”白掌门大惊失色。
俞溟道:“你身体借我一用。”
白掌门怒道:“你、你要做什么?!”
俞溟向他走去,冷言道:“活命。”
白掌门:“我们也要活命啊!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你是神徒,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就好像为全世界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他几句话就轻松地摆脱关系,站在了正义之下。
白掌门没等他回答,往前冲向他,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嘴巴也不忘停:“快点把这个法术解开!”
俞溟退后几步,也朝他挥起拳头。就像是在发泄一样,二人都拼了命地互打。
白掌门不能理解,他把俞溟打扒在地上,一脚往他身上使劲跺,“看来,神徒真不能留了。”
俞溟在神殿常练剑,一天都不忘歇息,现在灵魂出走了,有些力不从心。
“白掌门?”另一个人不断呼唤。
白掌门反应过来,笑道:“抱歉,我有些累,注意力不集中,刚才聊到哪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您有何判断?”
白掌门开口,“当然是……”就在他即将说到下文时,自己的手突然捂住嘴巴,他无法控制身体,表情也变得惊悚。
白掌门睁着圆眼,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
众人投出奇怪的眼神,白掌门闭上眼睛,刚看见俞溟的身形时就被吃了一拳。
白掌门的鼻子流了血,他抬头看向俞溟,却没看见人影。反应过来时,自己感到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他的确很忙,忙着应付大大小小的事,还要和那些没脑子的掌门开会,与别人争论不休,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面前的却是小儿子那张反抗自己的脸。
白及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三代,你真的会结束一切吗?你会结束初代的怨念,救济苍生吗?
他在黑暗里半瞌着眼,看到了神徒的面孔。
那是一个很白净的人,他不属于这里。他像真正的天选之子,他该待在属于他的仙岛。
俞溟道:“我真的搞不懂你们,按照原计划来不好吗?”
众掌门一愣,“……啥?”
俞溟也惊了几秒,他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吓得他赶紧睁开眼睛,“呃……诸位,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抱歉抱歉。”
王掌门不可思议地说:“白老哥,这时候你可不能反悔了啊!我们已经把人凑齐了!整整两万仙士和剑客呢!花了咱多少银子你可得数清喽。”
俞溟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把神徒杀了,还会有第四个天选之人,难不成我们要一直杀吗?要我说,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走吧。”
钟缘:“我也赞同按原计划走。原先,百家仙门都以血为契定下誓言了。”
俞溟道:“没错。”
一旁有个新上任的掌门问:“那事儿我不太了解,是什么计划呀?”
钟缘:“我们百家仙门将血融入神徒的血里,到时候他刺破自己的灵核,引出血来激活初代神徒的遗体,我们将遗体完全抹杀。”
新人露出夸张的神情:“激活初代干什么?我们能打过她?”
钟缘:“初代尚存怨念,她没死透。而灵核只有在一个人或妖活着的时候击碎才生效,这样世间才能真正安稳下去。”
新人:“那可就白白牺牲了三代呢。”
钟缘:“到时候,我们会将他复活。”
新人的表情更夸张了,“啊?还能这么玩儿?”
钟缘有些嫌他的大惊小怪,没再理他了。
王掌门只心疼那些钱,尽管那钱是仙门百家共同出的,他王掌门只出了一小部分。
“白掌门!当初恁可是极力推荐的!现在就突然不认了?”
别的掌门也纷纷附和:“是啊……”
“我问你,这主意是谁出的?”俞溟好似反问,实则疑问。
到底是谁闲得发慌,出这主意?
一个身形微胖,目光满是挑畔的人起身道:“张家掌门张获——我出的主意,怎么?贵人多忘事儿?”
俞溟不徐不疾地看向他,嘴角向上扬起,“哦对,原来是你啊。我差点忘了。张……掌门,你这主意是不错。”
张获得意地笑了,他脑袋是直的,以为白掌门真的在夸他。
俞溟问:“有多少人赞同?”
王掌门:“嘿嘿,咱们都是少数人服从多数人,赞同比反对多。就在昨日您还赞同呢,现在看样子,您是要反对呀?”
俞溟不忘初心,“你们想想,把三代灭了还会有四代、五代,都是些无用的战争罢了,何必……。”
王掌门:“不不不!我们有解决方案!前几天才讨论出来的,您怎么今天就忘呀?”
俞溟陪笑:“抱歉,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方案是什么?”
王掌门耐心地解释:“先把他给灭了,取其心头血,下一步灭初代,再把二代的灵核毁了,一二三全都消失啦,怎么可能还会有神?没了神,也就没了天选之人,更不可能会有四代啦。”
俞溟哑然,他扯着脸皮道:“是这样吗?”
王掌门拍了下手,“是啊!这可是十全十美的法子!不管怎么样,钱都花了,这事儿肯定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