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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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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时我拿起了厨房的一把砍肉刀,颤抖着对着自己的手臂割下去。刀刃切入□□的感觉非常可怕,我的手臂立刻像开了闸一样涌出大量暗红的血。我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但是我咬牙挺住了,一直割到肉里出现白色的脂肪。那个伤口在不停地往外涌血,把我的衣服全染红了。我头晕目眩,抓起布片胡乱蒙住伤口按压。剧烈的疼痛让我冷汗直流,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放血过多而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血。我的手臂就像被狼咬过一样,皮开肉绽,隐隐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我用布条勉强裹住,每天换药。那感觉就像要将我活活折磨致死。"

小米粟的眼神变得空洞:"但最可怕的是,它真的奏效了。我身上其他地方的疮口停止恶化,只有手臂还在溃烂。我挺了过来,而其他做放血疗法的人几乎都没能活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说完了,医生。”

对面坐着的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记些着什么。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一个造型独特的乌鸦形状的鸟喙面具。从小米粟的角度望过去,面具后的眼睛被黑暗遮蔽,看不清表情。

医生的手从宽大的黑袍下伸出,手上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翻阅着病历本。小米粟看不清他的皮肤,但手套下似乎隐约可见暗色的血管。

“今天就到这里。还要继续观察。”医生开口了,声音从喙间发出,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小米粟看向周围的病房,这里是艾拉斯疗养院,一座位于边境小镇的隔离疗养院。所有的病人都住在独立的小房间里,房门上都有铁栅栏,像监狱一样。走廊尽头能看到穿着黑袍的修女们推着餐车来回走动,为病人们送饭。

或许是神的奇迹,她真的等来了途径这里的向南区主城出发的医生车队,他们救下了小米粟,把她送往了这里的疗养院。尽管现在所有要道都被阻塞,但是由于他们是医生,就有通行的权利。

除了留在这个疗养院的医生,其他医生在当日又前往主城。

“医生,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小米粟抬头,她有些焦虑地问道。

医生头也不抬:“你知道的,你们那片城区已经沦陷了,现在已经开始蔓延到南区。这里的病人都是不幸感染的。我们需要观察你,不能再让瘟疫蔓延到这里。”

小米粟低下头,她理解医生的担忧。这个疗养院聚集了太多病人,如果她还带着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脑海中萦绕不去的恐惧和困惑。她不知道母亲是否平安,外面到底怎么样。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治愈了,还是就是暂时逃避了死亡的命运。

被困在这昏暗潮湿的病房里接近一个月,这让她感到窒息。她开始有些后悔跟着医生离开了村子。也许本可以和芙卡一起去别的地方。

她只能每天靠着读读那本已经皱巴巴的圣经来获得一点安慰,辗转反侧间睡去,梦见自己置身火海,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小米粟梦见了那个村子,青山村。

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个村子。

她是土生土长生长在这里的村子里的人,母亲叫莱米斯·纳瑟。她是一名虔诚的修女,嫁到这个村子以后,并没有对她的家庭和孩子很上心,她依旧选择了遥远的地方工作。那是小时候的小米粟都没听过的城市的名字,或许她在遥远的帝都主城周围。

小时候就有人说她的母亲根本不爱她,也根本不爱父亲,她只爱神。调笑之间,话题转为更加污秽不堪的言论。

小米粟忍无可忍,第二天就把人家的鸡吊死在门口。然后面被父亲按着头上门道歉。

父亲是一名退役的军人,小米粟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退役的,他的面容像是经历过很多大事般沧桑。他从不提起他的往事,当然,小米粟也不想问 。

母亲肯定是爱她的。小米粟想,要不然怎么会抱她,怎么会送她那条项链呢。

银质的,圣经形状的项链。里面有那张全家福。

小米粟看着教堂彩色的彩窗,光影斑驳,色彩绚烂,天国的光辉,圣洁的图案浮现,天使与圣徒肃穆端坐。

然而小米粟只觉得刺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她问母亲。

那光怪陆离的光影笼罩着母亲,小米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暗红色的发丝轻轻飘动着。当然,母亲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安静一点。

玛丽·西尔简直称得上是最完美的母亲。她有着几乎温和的脸型,下垂的眼角,棕发盘在脑后。大概30来岁。

她是在小米粟13岁时搬来村子的。据说是家遭遇饥荒,自己的丈夫死在饥荒里,迫不得已回到老家这里。

玛丽·西尔搬来这个村子后,很快就融入了村民的生活。她总是微笑着,和每个人都能打成一片。

她温柔大方,开朗善良。经常会主动去帮助邻居做一些家务。有时候会去做一点小点心哄村里的孩子们。当然,小米粟也是其中一员。

村里的人劝她找再找一个丈夫,每次都是被她笑着否决。

所以她很羡慕,甚至嫉妒那三个人,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玛丽所有的爱。

嫉妒,她可以坦然那是嫉妒。

芙卡总是呈现出一种很单纯的样貌,在她的世界里,她总是愿意去帮助任何人。单纯有时是一种愚蠢。

小米粟本来是不屑于和她做朋友的,她不喜欢太过于单纯的人,她总是觉得自己懂得更多,更能看清这个世界。

即使是嫉妒,即使面对自己有时是小孩子般赌气的话语。

甚至是吵架,芙卡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对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之类的话。

芙卡只是拉着她的手,给她一根树枝,指着空地上。

“干什么?”小米粟有些迷惑。

“写字。就写芙卡和小米粟永远是朋友。”芙卡一脸正经地说。

“哈?”小米粟被气笑了,她觉得芙卡实在是奇怪。

但是她不会写字,只能扭扭曲曲地画两个人的图案。

她看着芙卡认认真真地写下那串字。

好吧,这是一个怪人。

小米粟觉得,她其实也并不是单纯。她是不是可以察觉到所有的恶意,然后又用那些善良的方式解决的呢?

小米粟看着地上认真写下的永远这两个字,撇撇嘴。

好吧,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怪人。毕竟除了小孩子,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吧。

母亲曾经告诉她,在所有承诺中。对神的承诺是最重要的。

即使小米粟并不相信那些这种东西,但是此刻,她偷偷在手心划了个十字。

“你相信有神吗?”小米粟手里攥着那根圣经项链,坐在教堂椅子上。

神像微笑地端坐在高高的神龛中。她的脸庞洁白无暇,眼神慈悲,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

“有吧。”芙卡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有时候我喜欢和她对话,虽然我知道她可能不会回应我。但是我总能得到一些什么。”

她觉得芙卡可能还是个神棍。

小米粟讨厌她的母亲不多关心她一点,却依旧爱着她。在每周弥撒的时候会带上那条项链。

她不喜欢芙卡,也不喜欢玛丽,甚至连同惑嘉和费里安一起。他们看起来总是那么坚强而幸福,甜蜜得就如同虚假的话剧一般,似乎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而自己回家时却只能看见父亲冷漠的眼光。

小米粟想质问他,到底爱不爱母亲,或者说爱不爱自己。

可他即使得了那瘟疫死去的时候,也是那么冷漠。她知道父亲这一生都没爱过任何人,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孤独灵魂。

村子里的人很快将他抬出去烧了,连同他的衣物和所有使用过的物品。

火焰焚烧了一切,她这才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他的要找到的唯一归属,就是死亡本身吧。

小米粟讨厌这个村子里虚伪的面孔。村民们表面上彼此友善,实则都是在暗自计算利益,互相猜忌。

她讨厌村里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老,他们衣着朴素,却总是喜欢带着偏见审判着一切。

她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一场瘟疫,那成为了人们互相猜忌和伤害的开端,被烧死的病人和无辜的女孩被丢进山洞。

“我们村子早就被诅咒了!”新来的年轻的神父精神不稳定地在大街上叫喊起来,“我在昨晚看见魔女了!她的眼睛像鲜血一样红,她是来诅咒我们的!”

村民们将他绑起来,也扔进了山洞里。

天空乌云密布,她望着车窗外里她越来越远的,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青山村。

病房里那本皱巴巴的《圣经》中的被她看过无数遍的故事不合时宜的浮现在脑海里。

罗得的妻子为什么要回头呢?

当烈焰吞噬那座罪恶之城时,她情不自禁地回头凝望,想要最后一次映入眼帘,哪怕只是一个残破的轮廓。

“你叫什么名字?”病房里,坐在她对面的医生问道。

小米粟抬起头,看向对面戴着乌鸦面具的医生。

"我叫英粟·瑞恩。"她开口,声音在病房的石墙间回响。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对面轻笑一声。

“好名字。”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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