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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爱,死亡,血肉和融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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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弗路亚在加德恩的扶持下成为了帝都南教区的主教,这是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

弗路亚为此并没有感到多绝望。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任由命运将他带向何方。或许说他的命运早就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决定好了,他其实本质上和安弥瑞并没有区别。

南教区的主教位置名义上权力很大,但实权一直在加德恩手里。他白天麻木地处理些教会事务和文书,晚上则一个人站在桥边,看夜幕下的帝都笼罩在温暖的灯火通明中,如梦如幻。

弗路亚又在主教堂看见了安弥瑞。

多年未见,安弥瑞仍然是那副模样,身着洁白的祭袍,神情出奇的平静。

弗路亚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他许久未见的故人。

“安弥瑞。”弗路亚轻声唤道。

安弥瑞睁开眼睛,淡灰色的瞳孔空洞而涣散。他看向弗路亚,片刻后方才有了些许反应,声音平静而虚无:“你是新来的主教大吗人,你好?”

“不,我只是......”弗路亚哽住,难以言表心中那份复杂的感情,“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主教大人。”安弥瑞淡然一笑。

弗路亚离开教堂,独自一人站在河岸边。天色已晚,街边只剩零星行人。他从袍子里掏出一包烟,颤抖着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草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弗路亚呆呆地看着眼前袅袅上升的烟雾,神思完全出神。这烟草的苦涩让他想起很多往事,他和加德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神学院学习,也一起在教会任职。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对加德恩的了解有多肤浅。自己一直视为精神导师的兄长,其实只是利用自己达成某种更大的目的。一切信仰,不过是加德恩手中的棋子。

还有安弥瑞,他为了所谓“信仰”甘心忍受巨大的痛苦,却从未质疑过它的本质。而自己最终也无法拯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沉沦。

弗路亚自嘲地笑笑,又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味涌入肺部,让他湿润的眼眶感到一丝刺痛。

头顶的夜空中,乌云遮盖了月亮,河面上也不再反射出粼粼波光。四周一片黑暗,就像他此刻的内心。

他到底要去往何方,又要继续演绎什么角色?弗路亚不知道。他掐灭了烟蒂,转身离开了河岸。浓重的夜色很快吞没了他孤独的身影。

弗路亚其实并不喜欢戏剧。比起那些艺术类的作品,他还是更能看进去繁琐的教会文件。

只是偶尔发现安弥瑞除了对花花草草有那么一点兴趣之外,他听到教徒们讨论戏剧的时候似乎也会停下来倾听。

奇怪地,弗路亚竟然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一场戏剧。很快他又有些懊恼,明明安弥瑞什么都看不清。

出乎意料地,安弥瑞同意了。于是弗路亚小心翼翼地带着安弥瑞溜出教堂,来到了帝都最大的剧院。夜已深,只见剧院门口灯火通明,来往的人群把宽阔的台阶挤得水泄不通。

弗路亚带着安弥瑞来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这里离舞台较远,所以不太招人注意。

“你能看清舞台吗?”弗路亚小声问身边的安弥瑞。

“我看不太清。”安弥瑞平静地说,“但我能听见,也能感受到这里的气氛。”

弗路亚点点头。

这时,厚重的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戏剧正式开始了。

弗路亚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对戏剧并不感兴趣,以至于快要睡着了。不过他转头看向安弥瑞的时候,后者虽然看不清舞台,但他似乎很沉浸在其中。

夜幕下的剧院灯火辉煌,舞台上绚丽夺目。而他们两个则坐在黑暗的角落,安静地倾听着美妙的乐音。

弗路亚知道,这短暂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白天他们依然要扮演各自的角色,承担着沉重的责任。但此时此刻,在黑暗中,他们只是普通的观众,能够享受片刻时光。

弗路亚轻轻握住安弥瑞放在扶手上的手,安弥瑞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任他握着。

安弥瑞从不会对看的戏剧发表任何感想,当然,弗路亚也不会。于是他们经常沉默着离开剧院,经过夜色中的长街小巷。路灯在他们脚下拉出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夜风略微的凉意。

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稀少,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他们经过一座小桥,桥下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河面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天鹅绒。

安弥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倾听着四周的声响。夜风拂过河岸边的芦苇荡,它们轻轻地摇曳着,发出窸窣的响动。

“我们回去吧。”弗路亚看着安弥瑞,轻声说。

安弥瑞点了点头,他们离开小桥,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弗路亚始终牵着安弥瑞的手,希望这一刻可以继续下去。他在想,安弥瑞也渴望在枷锁中偷得片刻自由。他是不是还有一点,身为人的想法和意志呢。

最终教堂的尖顶出现在街角,一前一后,他们走上台阶,推开沉重的大门,隐入轮回的命运之中。

弗路亚亲眼目睹着瘟疫的可怕。那些可怜的病人在痛苦中挣扎,浑身烧得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口鼻和皮肤上都在溃烂流脓。空气中充满恶臭和悲鸣声,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贫民区。

“这是天谴,是对他们罪恶的惩罚!”有人这样说。贫民们恐慌地跪在地上祈祷,希望神能宽恕。

教区很快就对贫民区实施了隔离措施,任由那里的人们自生自灭。教会也关闭了贫民区的医院和教堂,以免瘟疫蔓。

贫民区的人开始进行无意义的献祭和净化,往日压抑住的情绪似乎被不断地放大。

不知道第几天,贵族阶层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开始寻找各种解决方法。

于是,等他赶到那昔日奢华的城堡之时,安弥瑞赤身裸体地坐在长桌尽头,他的身上遍布可怕的伤痕,银发沾染上暗红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模样,只有脖颈上那刺眼的,如同掐痕一般的“圣痕”,如同烙铁一般刺痛了弗路亚的眼。

安弥瑞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一丝痛苦或惧怕。

“恶行如同瘟疮,它发痒,疼痛,溃烂,诚实。”男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而且自言自语道,“渺小的思想就如同霉菌,它爬行,隐蔽,不想在任何地方。直到整个身躯腐烂灭亡。”

维托尔优雅地坐在长桌那边,十指交叉。那群倒下的贵族还在不断抽搐着,他却丝毫没受到影响般。

“我说的对吗,弗路亚主教?”

那群贵族的亲人们带着愤怒和仇恨来到了教堂,他们指责安弥瑞的“圣血”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都是那个怪物弥撒时洒下的血诅咒我们!” 一个妇人抓着安弥瑞洁白的祭袍大声质问,“你这个恶魔,还敢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安弥瑞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由众人围攻谩骂。弗路亚见状要上前制止,却被几个男人拦住,推搡到一旁。

“你这个主教还心安理得地包庇他,你们都是同伙!”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怒吼道。

弗路亚被那个男子狠狠一拳打在脸上,重重地摔倒在地。突如其来的重击让他头脑一片晕眩,耳边嗡鸣,嘴里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

高台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其中有一把枪,那是他从加德恩手里拿到的。

弗路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伸手去够那把枪。他的手在颤抖,满嘴血腥味。这个世界已经疯了,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他抓起枪,站起身来。安弥瑞还在原地,任由愤怒的人群推搡辱骂。他的脸上和身上布满伤痕,血迹斑斑,白色的祭袍已撕烂一大片,锁骨处的皮肉翻卷着,隐隐可见骨头。

“住手!”弗路亚举起枪,他按住耳朵,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震慑了人群,所有人都惊恐地住了手,望向他。

弗路亚举着枪,浑身颤抖,脸上血迹斑斑。他一边按着耳朵试图止住耳鸣,一边大声喊道:“都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人群面面相觑,有些人犹豫要不要上前制服弗路亚。

“我最后警告一次,立刻从这里消失!”弗路亚咆哮道,“不然我连开几枪都不知道子弹会打到谁!”

人群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见弗路亚此时失去理智,生命安全难保,只好怨恨地退了出去。

教堂很快就空无一人,只剩下弗路亚和安弥瑞两人。

弗路亚松开按着耳朵的手,耳鸣终于减轻些了。他摇摇晃晃走到安弥瑞跟前,枪口无力地指着地面。

安弥瑞浑身是伤,血淋淋地站在那里,却仍然一脸平静。

“他们都走了。”弗路亚虚弱地说。

安弥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

加德恩并没有责怪他这件事,也没有没收他的枪。他已经搞不懂兄长在想什么了,反正以他的权力,压下这件事并不困难。

自那之后,安弥瑞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已经开始听不清了,弗路亚再也没有遵守命令在特定时间关住他,他时常喜欢坐在花园里,看着绿植出神。

那天弗路亚独自一人来到了城里最大的剧院。今天这里并不演出舞台剧,而是由一位名叫奥伦的年轻艺术家主导公开的解剖实验。

奥伦有着一头柔软的粉色及肩长发,以及一双如深海般深邃的蓝眼睛。他身着白大褂站在高台上,手持解剖刀,旁边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尸体。

“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参加我的解剖实验表演。”奥伦向台下的观众致意,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今天我将为各位揭开人体奥秘的一角,希望这能启发各位对生命的思考。”

说完,他优雅地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解剖尸体。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自信,显然已经进行过很多次类似的实验。

弗路亚静静地坐在观众席,看着奥伦熟练地开膛破肚,取出内脏。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手套,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如各位所见,人的胸腔包含心脏和两肺,它们通过血管相连......”他一边进行,一边向观众详细讲解各个器官的位置和功能。

弗路亚有些惊异奥伦的冷静和娴熟,仿佛生命对他来说只是可以随意解剖的物质。这与他过去经历的那些惶恐而狂热的仪式大相径庭,倒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

解剖结束后,奥伦微笑着向观众鞠躬。

他注视着那血红的被剖开的血肉组织,内部的纹路仿佛盛开的柔软的花瓣一样美丽。

“它是美丽的。”恍惚地,他听见安弥瑞的声音,仿佛他现在就坐在旁边,和自己一起注视着。

“嗯。很美丽。”弗路亚喃喃低语,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双如同血一样的红色眼睛。

随后,赤红色的幕布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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