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空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前，许知阮坐上了周予臣的车。
一路上很沉默，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周予臣一直有电话进来，她便歇了心思。
许知阮是请假出去的，还要回到洲际上班。周予臣也要回洲际，两人是同路的。
许知阮这才知道周予臣这次回来也是住的洲际，还是之前那间房2703。
周予臣直径回了酒店房间，不出几分钟，房间门又被人敲响了。是陈旭，他拿着一叠文件进来了。
“boss，这是根据您的要求，我挑选出来的，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房子，资料都在这里，您过目一下。”
陈旭有些好奇：“boss，为什么突然要买房子？”
又要市中心的地段，要新，可以尽快入住，还催得那么急。
他今天才到海城，一来就被派了这么火急火燎的任务，幸好boss的钞能力满点，不然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打工人痛苦的一生实录，陈旭心里悄悄抹泪。
周予臣拿过资料翻阅了，头也不回：“婚房。”
“啊？”陈旭脱口而出：“您和温愉小姐以后准备定居海城吗？”
难怪马上就要婚礼了又跑回国内了，不过温愉小姐可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很少回国内，结了婚要留在国内生活可不一定能习惯。
周予臣抬了眼皮看他：“不是。”
“噢噢，住哪里都可以，房产嘛反正也不会贬值，您和温愉小姐以后要是回来玩，在这里也有个房也挺好的。”
“我不是和她结婚。”“啊？？？”我去！什么鬼？
周予臣这会儿已经懒得看他了，从中挑了一套合眼缘的。“就这一套，没什么问题就买下来。”陈旭还一脸懵逼，动作也因此慢半拍。
周予臣将桌面上的文件放好，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忽然觉得手指有些空。他抚眉，落入沉思。
-方墨为今天思来想去都觉得昨天晚上的周予臣有点不对劲，失忆后的他为人处事更加内敛沉稳些，和六年前又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模样有质的不同。
但昨晚分明有点奇怪，周予臣的态度很奇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像是风雨欲来。
昨天晚上情况来得太突然，他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会儿忙完了工作坐下来想到那时候的情况，忽然就有点品过味来了。
感觉很奇怪，脑子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想。
差不多是许知阮下班的时间点，方墨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回酒店。
收到方墨为的信息时许知阮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界面上忽然弹出一条信息。方墨为：【方便吗？见一面。】
许知阮下楼时方墨为就在酒店大厅的休闲区坐着了。
这蒙蒙的细雨下了两个多小时都还没停，酒店大厅因此来了不少人在这里躲雨，不过休息区的人不多。
许知阮目光在大厅扫了一圈，一眼看到了穿着西装的方墨为，她才走近，后者也看到她了，站起来。
许知阮问他：“怎么了吗？”信息里方墨为并没有说什么。
“他是不是想起来了？”方墨为单刀直入：“我思来想去，感觉他好像不太对劲。”
许知阮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话里的人意指谁，抿了下唇：“嗯。”
果然！周予臣果然记起来了！他就觉得，周予臣有些不对劲！
“是全部记起来了吗？”许知阮点头。“你还好吗？”
方墨为很担忧，当年那样的情况，按照周予臣的性格，他估计会很生气，毕竟在他的视角里，是被抛弃的。
大学时期的周予臣是京北的风云人物，睚眦必报，不计后果。
那时候京北的另一个小霸王齐家的继承人齐穆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他，他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了，完全不计后果。
当时的周家和齐家有很深的利益挂钩，作为小辈的两人平常就算有摩擦，也被勒令点到为止。
上流圈子的人再混，心里也是有一把秤的，有些人或者事物不能轻易僭越，不能打破平衡，让局面失控。
但周予臣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一旦被伤害或得罪，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讨回来。
现在周予臣恢复记忆，方墨为担心接下来他会做一些对许知阮不利的事情。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方墨为抓住许知阮的手臂，紧张又满怀歉意：“昨天晚上我没有想那么多，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坚持送你的！不应该让你跟他走的！”
“——方先生。”熟悉散漫的腔调响起，方墨为落在许知阮手臂上的手同时被拂掉。
他望向声源处，周予臣这会儿正看着他，嘴角含笑，却不及眼底。
“又见面了。”他说：“不过我不是很高兴见到你。”
果然，是熟悉的感觉。失忆后的周予臣待人对人冷淡疏离，但还是处在一个相对客气礼貌的范围里。
只有六年前的周予臣，才会这么说话，那么尖锐的，那么不客气。
方墨为微微一笑：“周律师的教养，永远都令我感到意外。”
“方先生的教养也让我意外。”周予臣轻笑：“我希望你以后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对我‘太太’做出什么僭越的动作，这样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他着重咬重了‘太太’两个字，而听者也不让人失望。
“你太太？”周予臣的婚期不是还有几天吗？
方墨为有些奇怪这句话，他和温愉压根就不认识，最多是听过她的名字而已。
许知阮感觉自己腰间横过一只有力的大手，下一秒就被人搂在了怀里。
男人低头，看着她，眼里有些许让人看不懂的暗芒。
“你还没有和你的‘朋友’说吗？”“我们已经结婚的事情。”
像是一声惊雷，方墨为瞳孔骤缩：“知阮……这？”
顶着两道目光，许知阮缓缓点头：“真的，我和他结婚了，就在今天。”
方墨为被这消息震得不由自主的一阵踉跄：“为什么？”
周予臣嘴角含笑：“方先生，说话真奇怪，既然选择结婚，当然是因为相爱，你应该先祝我们‘新婚快乐’。”
方墨为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明明这次又是他先遇到许知阮，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明明——
“——方先生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我和我太太就不奉陪了。”
许知阮被周予臣带着走，在方墨为的目光中离开。
男人和女人天然的力量悬殊，让她无法挣开周予臣的桎梏，他抓得很紧有些疼，许知阮蹙眉。
“让我碰一下就这么令你难受？”
外面的雨有变大的趋势，雨伞的作用趋近于无，风裹挟着雨丝斜斜的打落。落在人的肩头，有些冰凉，像他的声音。
“还是，是因为在他面前，所以才令你这样难受？”
“予臣——”她向从前那样叫他。
周予臣直接打断她的话，打开车门：“进去。”
雨珠变大了，许知阮抿了抿唇坐了进去。
舒适的车厢因为外来者的侵入，多了些水汽，沉默在蔓延。
许知阮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他开口：“我和阿墨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只是朋友。”
周予臣唇角的弧度松了些，语气却依旧冷硬：“你和他怎么样，我都不在乎，你也不必告诉我，我说过，我对你只有恨，我不在意你和别人的情史！”
许知阮沉默了，车子里又安静下来，透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许知阮只能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去哪？”
她转眸看向车窗外，路上的街景很熟悉，对她平常回家的那条路，她突然意识周予臣似乎是要送她回家。
可是回家——
她想到萧红和肖卫国，她突然之间跟周予臣闪婚的事情，对于长辈来说应该是件很难一下接受的事情。
肖卫国有高血压，要是等下周予臣送她到家，直接就说这件事，她怕刺激到肖卫国。
许知阮脱口而出：“我们结婚的事情，能不能先不告诉我小姨他们？”
周予臣唇角渐渐放平：“许知阮，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恰逢红灯停下，男人的目光转向她，四目相对，许知阮的眼里有几分祈求。
他冷笑：“我没有当人上不了台面的情人的爱好。”
许知阮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予臣冷酷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不然我就亲自告诉他们，你应该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的。”
-
许知阮是在巷口下车的，大约是居委修好了巷口的路灯，这会儿已经不再闪烁，暖黄的灯长明。
周予臣在车内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雨一阵阵的，这会儿又小了，烟雨天气中她的背影纤细如弱柳。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周予臣将目光从远处的背影中收回。
滑动接听电话，一道女音传出来。
“周先生，您和您的爱人到了吗？您看中的这款对戒现在已经在店里了，您看您几点方便过来呢？”
“直接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绿江老是吞我排版（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