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对于好友曾经的往事，赵青青吃惊也不吃惊。

她早就有猜想，或许在她们认识之前，许知阮有过一段深刻的恋爱，这才会导致她这些年清心寡欲，对爱情没有一丝向往。

吃惊的是，男主角是周予臣。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她看周予臣和他未婚妻相处时，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大概是，她在他们之间的相处中没有看到，属于爱人之间的专属气场。

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爱情。

一对情侣走在人群中，只要是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身份是藏不住的，即便是没有亲密的动作，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赵青青觉得，那两人之间少了这个东西。

但这也不奇怪，豪门嘛，商业联姻什么的都是寻常事情，哪里需要感情。

只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情况，赵青青有点点奇怪。

许知阮解释：“他现在恢复记忆了。”

赵青青恍然大悟：“然后他发现，爱的人还是你，所以你们旧情复发了？”

她猜测周予臣对许知阮还有情。

她之前就听王洲说过，周予臣在律师界很有名，虽然费用昂贵但找他打官司的人依旧是多到档期排都排不进去。

而周予臣接案子随心所欲，有钱还不行，还得看他心情接。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无偿的帮助了许知阮。

他大概是对许知阮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无端端的帮助她，还不是一次。

赵青青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非常浪漫的爱情故事，分别六年后的爱人再重逢，爱火重燃，听起来就让人磕生磕死。

许知阮只是叹息：“他不爱我，只是为了报复我。”

六年了，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那么漫长的时光，足够改变很多，也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感情。

许知阮将周予臣拿耳钻要挟她结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赵青青，后者目瞪口呆。

赵青青问：“你当年…伤他那么深？”

许知阮敛眉：“嗯。”

大概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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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周予臣刚刚结束和某个律所的高伙的见面。

后面这一年，国内其实有不少律所给他抛来橄榄枝，但他之前决心要留在英国，所以就没有深入了解过。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要重新规划道路。

回到洲际后，周予臣见到了温愉。

彼时他正在整理资料，他现在手上还有几个案子在跟进，因为委托人都在国外的缘故，沟通需要等时间，他这会儿先核对资料。

房间门被敲响时，他起身走向玄关，通过房门的猫眼看到了温愉，他动作顿了一下，拧开房门。

温愉大概是刚下飞机从机场过来的，脸上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却也藏不住眼下的疲倦。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让人疲惫，但门打开时，看到周予臣的脸，她还是扯起了一个笑容，一如往常。

“予臣。你怎么突然又跑回国内了。”无视周予臣不同以往的冷漠神情，她态度亲昵的娇嗔抱怨：“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伯父伯母都生气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

周予臣打断她：“温愉，婚礼取消了。”

“你怎么又跟我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温愉扯着笑容：“请柬都发出去了，那么多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你别拿这件事情跟我开玩笑了。”

她尽力维持自然的表情，企图用笑容粉饰太平，却在周予臣平静的注视下一点点消散，像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海绵，一点一点的僵硬。

“温愉，我的记忆回来了。”

回国前，他通知了每一个人这个事实。

周志良、祁棠、温愉。

都收到了他的信息。

——【婚礼取消。】

那天温愉正在婚纱店，满怀欣喜的等待他过来，等他过来看她选好的婚纱，但最后只等到了这句话。

也许是因为偷来的感情总是令人不安心，她第一时间脑海里出现的是最令她害怕的猜想。

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她去到周家，周家父母的样子碾灭了她最后的侥幸。

——周予臣，想起来了！

“你应该有预料过这个画面的。”他说：“在你选择和他们一起欺骗我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温愉的表情僵硬，嘴角的弧度沉重，她问他：“所以这六年，都不算数了吗？”

这六年的陪伴，抵不过一段荒唐的感情。

温愉红了眼眶，她质问面前的人，像是为他不值，也许是为自己不值。

“她究竟有什么好？你知不知道！她拿了周家的钱，抛弃了你！”

“所以呢？”周予臣看着她：“所以你们就帮我重组了我的人生，是吗？”

因为许知阮不好，所以他们选择抹去她的存在。因为曾经的周予臣不好，所以他们也同样抹去了他的存在。

“温愉。”他的语气近乎麻木：“你是因为什么，才决定让以前的周予臣彻底消失？”

这么多年，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他真相，但她还是选择欺骗。

看着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他，心安理得的编织谎言。

但凡有一次，但凡是她有对他心软过一次，都不会让他一直过着这样虚假的人生。

像个傻子一样，在全然陌生的记忆中挣扎。

温愉的眼泪瞬间滑落：“因为我爱你！我是真的觉得这样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面对着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你，我怎么忍心告诉你，那个人为了钱抛弃你，我真的没有办法这样说。她不值得你这样情深！”

她没有办法告诉周予臣，他被抛弃的事实，她放在心上的人被人这样糟蹋，她没有办法接受。

“明知道你记起来会痛苦，你让我怎么有办法告诉你这样残忍的事实。

“为我好？”

周予臣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忽然就笑了，他感到荒唐。

他的人生，被一句句‘为你好’重塑，每一个人都期盼着，将他捏造成符合他们期盼着的模样。

一个合格的儿子，一个完美的未婚夫，一个被世俗眼光承认的成功人士。

“凭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质问温愉：“凭什么你们要帮我选择我的人生？凭什么要把你们认为好的，强加在我身上？”

凭什么，操控他的人生让他成为一个傀儡的过活？

凭什么，否认他的人生？

周予臣的脸上有痛苦的神色，温愉被他的话震得说不出其他话，只是喃喃：“予臣，我……”

周予臣闭了闭眼，压住涌动的情绪：“温愉，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但没有办法原谅。”

他说：“这场婚礼取消了，你对外说是什么原因都可以，我都不会干涉和否认。”

这是他对这六年的陪伴，所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以后，希望你过得好。”

温愉没想到他可以做到这么决绝，她流着泪摇头拒绝，“没有你，我怎么能过得好？予臣，别离开我！”

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企图抓住最后的希望：“婚礼的一切都定下来了，请柬也发出去了，现在取消，我要怎么面对他们？所以能不能看在我这六年的付出上——”

“温愉。”周予臣打断她：“我结婚了。”

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干脆决绝。

“——跟许知阮。”

温愉脸色一白，几乎是要站不住，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里多了一枚全然陌生的婚戒，刺痛了她的眼。

“这六年来，你难道就对我没有一点点感情？哪怕是片刻的心动过？”

周予臣沉默了，在温愉眼中的期盼一点点消散时他缓缓开口。

——“我一直很感谢，这六年你所做的一切。”

温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失声痛哭。

而周予臣选择了毫不犹豫的转身，有些事情既然错了，就要干脆直接的改正，犹豫不决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