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半个小时后，许知阮和周予臣坐在了机场的VIP候机室，飞机还要有20分钟才起飞。

工作人员拿来了吹风机，刚刚两人都淋了雨，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只是头发还未干。

周予臣安排好一切挂了电话，接过工作人员手上的吹风机，插上电，把许知阮带过去。

“你别担心，顾炎现在已经赶过去看情况了。红姨他们有赵青青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吹风机的轰轰声伴随热风，骨节分明的长指抚过柔顺的墨色长发，动作轻柔。

这室内的温度被周予臣调高了些，此刻吹风机的暖风终于慢慢的让许知阮的指尖温度回温。

她轻舒一口浊气，保持冷静：“我知道，谢谢。”

周予臣手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晚上10点，海城。

周予臣和许知阮风尘仆仆的赶到海城市中心医院，手术室的等亮着，顾炎倚在走廊的墙上抱臂等待，另一侧的长椅上，萧红双眼湿红，肖卫国站在妻子旁边，弯了背脊，无端像是苍老了十岁，赵青青在一边陪伴。

许知阮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萱萱怎么样了？”

萧红看到许知阮，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不知道，医生进去好久了，也没出来，说是什么术后新的问题，我们也不懂。”

强势了一辈子的萧红，在这一刻六神无主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的手颤抖着拉着许知阮，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阿阮，你说萱萱不会，不会像阿峥一样——”

“不会的！”许知阮打断萧红的话，语气坚定，像是说给萧红和肖卫国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会和哥一样的，小姨，你放心。”

肖卫国也是眼睛红红的，无声的抹泪。

顾炎走过来和周予臣说：“医生说萱萱的先天性心脏病比较复杂，以前虽然做过手术了，但还是出现了新的问题，所以这次才会突然晕倒，必须要再次手术。”

顾炎实话实说：“具体情况，你们来的路上我也说了，因为萱萱年纪小，手术还是有点风险的。”

比起六神无主的萧红和肖卫国，顾炎就是当时混乱局面下的主心骨，其他人关心则乱，对于医生的话其实听不进多少，普通老百姓一想到做手术有风险就能被吓得魂都掉了。

顾炎作为一个局外人，对于这样的场景反而能了解得更透彻。

许知阮道了谢：“大晚上的太麻烦你了，还特地过来照看。”

顾炎摆手：“你是阿臣的老婆，阿臣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用道谢，都是一家人，太生疏了。”

……

十一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取下口罩：“手术很成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萧红和肖卫国都在抹泪。

术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注意，许知阮跟着周予臣一块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萱萱这个手术很成功，但还是需要术后再观察，她的心脏病是属于比较复杂的情况，以后每年都得要做检查，但总体而言，是比较乐观的情况。

萱萱要住院一段时间，医院晚上不能留太多人，许知阮沉着冷静的让赵青青送小姨他们回去，自己留在医院守夜。

送走其他人，走廊上只剩下了周予臣，许知阮忽然扶墙弯腰，那是情绪紧绷到极致陡然又松懈下来带来的失重感。

她一时失声，像是悲恸到极致的小兽，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只觉得空荡荡的。

周予臣抱住了她，他轻声：“哭吧，我在。”

一声叹息。

他说：“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装坚强。”

时间像是电影的慢镜头，无限拉长，很久后周予臣听到了那细微的抽泣声。

像是冲破了某些枷锁桎梏，这一晚上的强装的冷静沉着破碎，不安和害怕一股脑的涌现，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从知道萱萱出事，订机票回海城，在飞机上，在手术室外都极力的表现得很冷静。

但周予臣知道，许知阮是害怕的，心脏病不是小问题，她也在害怕，却要保持镇定，因为她不能慌，如果连她都表现得慌乱了，萧红和肖卫国会更加担心。

许知阮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就连哭泣都是压抑的，也因此，她落泪更加令人心疼。

在看不见的地方，纯白的衬衫被泪水浸湿，她的冷静沉着也在此刻崩盘。

周予臣一遍又一遍的轻抚她，他看出她这整晚在萧红和肖卫国面前的强撑，静静的陪伴她。

好半晌，许知阮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谢谢。”

她抹了把脸，声音还有些哭腔，但情绪宣泄后，脸色恢复了如常。

周予臣轻拭去她的泪，声音低沉温柔。

“阿阮，我们之间，从来不用说谢谢这两个字，你可以无条件的依赖我。”

许知阮没说话，周予臣摸了摸她的头：“你一晚上没吃东西，我让陈旭去买粥了，你先去洗个澡，等下吃点东西，然后去睡觉。”

“我不饿。”

“乖。”

……

他们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行李还在，换洗也方便。

萱萱的病房是vip病房，空间宽敞，各方面也设置得比较周到，病房外面还有一个小客厅。

许知阮洗完澡出来，陈旭买的餐点已经送到了，周予臣把东西一一摆上小桌。

时间很晚了，陈旭买的东西也很清淡，许知阮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勉强吃了些，周予臣哄着她躺下休息。

和普通病房不同，VIP病房还设置了家属守夜时供人休息的小床，设置十分贴心。

许知阮不想睡的，但没拗过周予臣，这一天的情绪大起大落确实让人疲倦，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了。

海城不同于京北的阴雨天气，今晚的月色高悬，银辉从透过玻璃窗户斜斜落下，为屋内添了几分光亮。

周予臣坐在许知阮的旁边，看着她沉睡的侧颜，泪湿的眼睫，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

隔天，许知阮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周予臣，她翻身下床，先是去看了一眼萱萱的情况，而后走出病房门，才看到周予臣在外面和萱萱的主治医师在说话。

她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说完话了，医生转身离开。

许知阮走近：“医生说了什么？”

“医生说萱萱的术后情况还不错，你可以放心了。”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萱萱的恢复情况比预估的要好很多，手术做得也很成功，许知阮安心不少。

萱萱是在下午醒的，原本总是笑盈盈的小脸蛋变得因为病痛显得很苍白，萧红和肖卫国霎时间又没忍住情绪。

萱萱看爷爷奶奶哭得那么伤心，还想安慰他们，暖心懂事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心疼了。

原本许知阮就因为去京北的缘故请了几天假，这会儿刚好心无旁骛的照顾萱萱。

周予臣也一直陪着，不过他手上还有工作，这次赶回海城，京北那头的工作还没处理完，但好在最开始那几天已经完成了大半了，这会儿只剩下一些细微的东西了。

萱萱是在两周后出的院，出院后她还需休养，幼儿园放暑假要更晚些，但也快放假了，许知阮干脆就给萱萱办了休学。

周予臣因为工作要去趟英国，为了方便照顾，也让二老安心，他把二老接到了金湾小区住一段时间，别墅里房间很多，二老住进来绰绰有余。

周予臣不在，许知阮就一直在萱萱的房间睡，晚上睡觉前周予臣都会给她们打一个视频电话。

萱萱洗完澡就在等了，今天晚上周予臣的电话打得有点迟，萱萱边等边打瞌睡。

许知阮哄她先睡，被义正严辞的拒绝了：“不行，我和爸爸说了要每天视频的，不能食言！”

每天晚上视频是萱萱知道周予臣要出国时提出来的，后者欣然答应，这几天一天不落的打视频回来，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以萱萱说什么也得等周予臣打视频过来。

许知阮拿她没办法，好在在萱萱眯上眼睛前，终于等到了周予臣的视频电话。

“抱歉，有点忙，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的！”萱萱打着哈欠，可爱又贴心：“工作重要。”

许知阮看着镜头里的人，他应该还没忙完，戴着无边框眼镜，背景是酒店房间。

“很忙吗？”

她看到周予臣眉梢的疲惫。

“还行。”

国外的工作都是之前留下来的一些收尾工作，这一趟结束后也就彻底结束了。

“许知阮。”他喊她。

“嗯？”

“早点睡。”

“嗯。”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

萱萱心满意足的睡着了，她本来就困极了，为了等周予臣的视频强撑着没睡，现在等到了，眼皮也就合上了。

一时之间空间变得十分安静，许知阮看着镜头里的人，好一会儿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我在家里等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