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面前这两个人的沉默，邬狭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轻快地拍了拍手，招呼岳鹿遥：“好了，该回去了。”
一晚上又牵小手指又开‘出格’最后打火狮子，漫长的疲惫中，岳鹿遥忽然惊醒。
对哦，好像只是来觉醒异能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异能。
音游实体化？
虚空打歌？
顺便打人？
脑子里胡乱跑过好几个想法，直到邬狭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低头，果不其然手上满满沾了泥土。
向来洁癖的人此时眉头都没皱半点，反而替她擦了擦。
岳鹿遥这才后知后觉，惊喜道：“我有异能了诶！”
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分享喜悦。
浑像个下雨天非要出门撒欢的小动物，回家后带着不知从哪个角落抛出来的玩具，兴奋地献宝。
“真厉害。”
邬狭对于夸赞的话从来不吝啬，满是鼓励道：“省了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
岳鹿遥兴奋地点点头，继续用那种情感充沛的语气。
“所以有没有额外的奖金？”
“……”
四目相对。
“……没有。”
邬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岳鹿遥眼睛里的亮闪闪黯淡了下去。
笑容逐渐消失.gif
他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岳鹿遥甚至听出了失落的语气。
“母亲，这人是谁？”
吕真一直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在看到邬狭无比自然地拍她肩后警铃大作。
邬狭漫不经心扫他一眼，目光下沉，落到吕真断开的手掌，裸露出机械的零件，尾音上挑：“仿生人？”
“对。”
岳鹿遥头疼地解释：“本来打着架，忽然追上来喊我妈妈，我都逃跑了还紧咬着不放，非说我是他的再生父母……”
“母亲，你都见过父亲了。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不肯认我吗？”
吕真的语气里竟然真的有一丝失落。
啊？
情感模块开发这么到位吗？
“不是、我没、等等！”
岳鹿遥生怕毕生事迹里要加上一条“弄哭仿生人”这一罪名，手忙脚乱，一通解释含在嘴里，就听到头顶另外一道幽幽的问话，下意识先接他的话。
“父亲？”
“啊对他是有个父亲来着——”
“母亲？”
“大概是他出Bug大概乱蹦的乱码吧——”
“人类之间居然可以繁衍出仿生人的后代，上报给联盟一定能大力推动各项领域的发展。”
岳鹿遥：“……”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腔调。
面瘫着脸冷漠道：“吕醒教授还没有研发出来吧。”
原本正含着淡淡的笑，还要多说几句的人一顿。
邬狭扭头问：“吕醒教授？”
“没来得及说呢。毕竟您一上来就不给人打断解释的机会。”
“我在寂静岭遇到了吕醒教授，和一堆夜间游行的机器人群，逃到了这里。”
“……”
岳鹿遥没好气地回答，下一脚踩得有点猛，水滴四溅。
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吃惊地望向地表一滩盈盈蓝色的小水洼，又抬头，确认这四周是干旱的沙地。
“没眼瞎，不是幻觉。你释放的异能，那些圆圆的音符按键变成了水。”
邬狭言简意赅。
岳鹿遥好奇地蹲下身去伸手，冰凉的蓝水浸湿了她的指尖。除了颜色异常通透，跟普通的水并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是吕教授的仿生人，那么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另一边，邬狭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测试一下他的抗击打能力？”
“你能再表演一下刚才连击火狮子的那个吗？”
吕真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还没自信到可以打过火狮子的地步。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瞬间交换。
岳鹿遥不爽地捏了捏拳头：“先说好，打不过你一定得捞人。今晚真是辛苦我了。”
“怎么会。岳小姐战斗的时候可都是要保持着必死的决心呢。”
云淡风轻的话，弥散在半空。
却是让吕真瞬间紧绷。
平心而论，之前岳鹿遥突兀在月光下头发花白的那一幕已经足够威慑，方才与火狮子的搏斗甚至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
更别提，现在还多了个实力莫测的帮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既然是母亲的请求。”
从背后的备用箱里取出螺丝钉，像人类受伤缠绷带一样，短暂地拧紧，接上了断掉的手指和掌心。
机械发带发出“吭哧吭哧”的齿轮转动声响。
岳鹿遥感受到身体那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流，缓慢汇聚于掌心。
先前刻意被忽视掉的水，此刻异常清晰。
不止是脚边的水洼，还有空气中稀薄的潮湿气息。
先下手为强！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一个念头，迅速逼近在了一起。
掌风呼呼破空，吕真颇为谨慎，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到抵挡的左臂，各项指标瞬间飙到极值。
他警铃大作地抵御这隐隐泛着蓝色水汽的手掌，却感到意想不到的重量——
轻。
很轻。
吕真审慎地观察岳鹿遥凝重的面容。
难道是一招假攻，真正的招式藏在另一个他想象不到的角度？
对了，岳鹿遥不仅是岳鹿遥，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天才新人指挥官‘路迢’，以吊诡战术出名，心脏如老兵，能利用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那么，她必定留有后手！
吕真的头部高速分析运转，迅速载入指挥官‘路迢’此前所有登记在册的战斗，从敌情双方，地形优劣，到环境氛围加载进模型迭代。
与此同时，高精度的电子眼捕捉岳鹿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轻微颤抖的指关节，因为错愕而稍微放大的瞳孔，紧凑有力的呼吸声。
听见她一脸凝重地开口：“邬狭，我打不过。”
吕真：？
随着一声叹息，吕真明显感到原本要防御的岳鹿遥的掌风，被另一道强有力的攻击逼退！
——而他千防万防的岳鹿遥，掌心只滋出了两股细微的水流。
像羸弱的喷泉。
邬狭早有准备：“我就知道。F级异能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力量。”
岳鹿遥：“……”
岳鹿遥缓慢且迟疑地重复：“F级？”
“防恐部部长一眼看出来异能等级不稀奇吧？”
“那刚刚火狮子？”
“大概是第一次觉醒所带的附加能力吧。”
邬狭语气轻飘飘地解释，眼底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微光。
岳鹿遥：“。”
辛苦一晚上，觉醒了个F级异能。
“不过你完成得很快。我可以私人名义给你奖励点——”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传来轰然声响。
只见吕真像是遭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散架地跌坐在地上。
成千上万的计算，最快的迭代技术，却仍旧输了这一场战斗。
人工智能，终究敌不过它们的造物主么……
邬狭确信他那一击并不致命。
“他在干嘛？”
岳鹿遥莫名其妙。
邬狭面不改色地瞎扯：“大概是在谴责你欺骗他纯洁的心灵吧。”
岳鹿遥并不接受这样的诋毁：“我可没有欺负人工智能的爱好。”
邬狭思考一阵：“没事，也可以欺负。”
？
什么意思。
“适当地磨砺能让它们更快地成长。毕竟联盟并没有建立关于维护仿生人心理健康的相关条约嘛。”
岳鹿遥忍不住回敬：“您行事的标准原来是联盟法吗？”
“没有啊。”邬狭理所当然地说，“你看，就连使用空间节点，我也没有通知联盟呢。”
岳鹿遥：“……”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寂静岭的吕醒教授——”
“已经通知防恐部了。”
“今晚我还碰到了那镇子上的一个人类女孩，她想让我带她跑来着，能不能也让他们帮忙找找，叫阿昭。”
“阿昭？原来跑到吕醒教授那里去了。”
邬狭讥讽地笑了一声：“我倒是知道她。不用管。”
“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从前守门兽把她从死人堆里养大，贪生怕死得要命，仗着自己是小孩子骗了不少人。本来在赏金榜上挂着呢，后来突然失踪，都以为她死了，大快人心。”
他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岳鹿遥，确认她毫发无损，是个完整的：“幸好，遇到的是你。不然现在已经缺胳膊少腿的了。”
岳鹿遥：“……”
“或者少了个肾，缺了两片眼角膜。”
岳鹿遥：“………”
“指不定白天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盘算哪一个器官最值钱。小心点，她报复心很强的。”
岳鹿遥：“…………”
别这样，真的显得她的担心好多余。
-
无人区深处。
封印被深红色的头角狠狠撞出了一条狭窄的裂缝。
因为剧烈的冲击，磨损的角流出缓慢的鲜血。
仍然出不去。
该死的，那个光之子，必然是又来加固这个只许人类出入的结界了。
长眠的领主闻到了美味的血液。于是苏醒。
不同于那些肮脏的人类，愚蠢的机械。
是与自己同源一脉，天赐的高贵之物。
她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同类相斥。
苏醒的血脉大声地叫嚣着：杀了她！
然而她被困在这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愤怒的火焰烧灼着快要不清晰的大脑，滔天的恶意笼罩住她的视线。
——直到面前突然闯进来一只蝼蚁。
那只人类蝼蚁虚弱地喘着气，行了个勉强算标准的礼仪：“奥古斯丁冕下。”
她勉强发出一个音节：“嗯？”
“我愿意献出我的身躯，交换您的自由。”人类蝼蚁说，“唯有一个请求。”
这交易还算不错。
她有兴趣听了下去：“说。”
“杀了……岳鹿遥。”
没听说过的名字。
但奥古斯丁并不在乎。
她迟早要毁掉整个世界。多一个人也好，少一个人也罢，没有任何区别。
“就这样？”她难得发了善心，“你跟她有这么大的过节？以至于跑来找我。”
“不。事实上，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搞不懂人类。
但你在踩死蚂蚁的时候，也不必考虑过它今天的午饭。
伴随那只人类蝼蚁点头，奥古斯丁被血液浸湿的角刺穿了她的心脏。
渐渐失去生机的躯壳，缓慢被另一种意识填满。
再次睁开眼，头骨前方隐约生长出额外的角，被一巴掌拍了回去。
继承的还有原主本身的记忆。
“哦。原来是这样。我叫阿昭。”
奥古斯丁读取着名为“阿昭”的回忆，缓慢离开了结界。
因为终于获得自由而杀人如麻的笑容刚刚浮现，便猝不及防——
“吧唧。”
平地摔到了地上。
高空传来安提斯扇动翅膀的声音，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并不适应人类的四肢呢，尊敬的奥古斯丁冕下。
作者有话要说：新安的四肢，体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