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路换了台车，骚包得要命。
林嘉一系上安全带：“又换车了？”
“喜欢吗？”
林嘉一摇头：“太骚气了。”
常路笑了笑，敏锐察觉到了林嘉一的不同：“你心情不错啊。”
“是啊。”林嘉一也不藏着掖着，一上车就给姜淮发微信，二十四孝男友属性展露的淋漓尽致。
常路余光瞥了他一眼：“跟谁聊天，笑这么高兴。”
“我笑了吗？”林嘉一奇怪道：“你什么眼神。”
脸上没笑，但眼睛在笑。
常路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吃什么？”
“随便。”
常路再次睨向他：“没这个菜系。”
“那就之前那家火锅吧。”林嘉一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接着一顿，又说：“还是算了，吃点清淡的。”
火锅味冲，沾上了不好散，姜淮恐怕受不了。
常路有些诧异地望过去，被林嘉一捉了个正着：“看我干什么，看路！”
的确有点反常。
点菜的时候林嘉一向店员询问附近卖茶的店铺，店员立刻表示可以帮他去买。
林嘉一摆手道：“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去就行。”
“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常路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不嫌涩了？”
“还好吧。”林嘉一爱屋及乌：“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不懂。”
菜送上来，摆了满满一桌。林嘉一震惊：“你喂猪呢？”
“这是爸爸对你的爱。”
林嘉一佯吐：“恶心。”
常路笑了笑，一直笼罩在心里的那点阴云总算散了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林嘉一说：“我送你啊。”
常路表情淡了：“没定，再说吧。”
“还没定，你是一点不急啊？”
“嗯。”常路给他夹了块肉，显然不想继续聊下去。
林嘉一自然看出来了，也没再说。
有钱人家复杂得很，身不由己才是常态。话说回来，姜淮也有钱，他公开出柜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家里难道不知道？
万一他父母不同他们在一起呢？会不会像电视里那样拿张支票甩他脸上？
那他是要还是不要？
要了姜淮大概会哭，不要他会悔恨终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离发财最近的一次。
见他表情纠结，仿佛陷入了什么两难的选择，常路不禁皱起眉头，询问：“怎么了？”
林嘉一咬着筷子回神：“没怎么啊。”
“那你一脸痛苦难道是装给我看的？”
林嘉一撇嘴：“要点脸吧。”
他那哪是痛苦，分明是甜蜜的苦恼。
两边都很吸引人，两边都想要。
套餐里附了甜品，是林嘉一喜欢的口味，甜而不腻。刚送上来林嘉一就接到姜淮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隐隐带了些哭腔。林嘉一脸色一变，冲常路打了个手势，走到安静的地方去接。
看着林嘉一焦急的背影，常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失控。上次也是这样，好好一顿饭总是吃不到结束。
“抱歉啊，我得走了。”林嘉一挂了电话，脸上沾染了几分急色。
“阿一。”常路没动，笑得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些温和：“谁给你打电话？”
这次本来就是想和他坦白才来的，只是出了点意外，林嘉一着急走，只说：“开学，开学请大家吃饭，到时候一块说。”
大学三年，常路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掌控。
除了在他的三天两头更换女友这件事上，其他任何时候林嘉一都展现出十分的臣服。
本该一直这么下去的。
天渐渐沉了，姜淮捏着薄薄的机身，从容不迫走进卫生间。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拧掉水管上的螺丝圈。
林嘉一赶到时，卫生间已经水漫金山了。姜淮湿淋淋地站在边上，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你没事吧？”
姜淮摇摇头，还算镇定：“抱歉，打扰你跟朋友吃饭了。”
林嘉一最怕他说对不起，把人从里面拉出来，让他去屋里换衣服。弯腰检查的时候，听见姜淮在客厅给物业打电话。
见地上掉了个螺丝圈，捡起来，回头道：“不用叫他们上来了。”
一颗螺丝而已。
姜淮走过来：“你找到原因了？”
“嗯。”林嘉一把费了点劲把螺丝拧回去，起身时滑了一下，被姜淮托住。
白衬衫湿了水，紧紧贴在皮肤上，胸膛腹肌该看不该看的林嘉一都看见了。
喉咙微滚，佯装正经：“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姜淮一顿，老毛病又犯了。
他垂下眼，明明没有表情，林嘉一偏偏从他脸上看出了委屈。
“我怕你叫我的时候我听不见。”
林嘉一：“……”这还能说什么。
他拉着姜淮走回房间，转身去找了套家居服，回来时见他竟然坐在床上，顿时一个头两大。
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那双眼睛给堵了回去。
林嘉一把衣服放下，让他自己换，正要转身去收拾残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
“我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你跟朋友聚餐。”
林嘉一不得不倒回去：“我没生气，也不会生气。我们在谈恋爱，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只是应该？”姜淮眉头浅浅蹙了起来。
林嘉一想了想，换了个更能让他理解的说法：“这样说吧，因为是你打电话，所以我才会扔下朋友赶过来，换成赵思源，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那今天和你吃饭的人呢？”
“常路？”林嘉一有点意外，很多时候，常路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他好像没什么需要林嘉一帮忙的。
姜淮点了下头：“如果是他呢？”
“他的话……”林嘉一想了想，摇头：“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没什么需要别人帮忙的，一旦有，那一定是天大的事。”
林嘉一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朝姜淮的衬衫下手：“常路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一边替姜淮解纽扣一边说：“不过，我会竭尽所能，不管是常路还是其他人。”
姜淮眼里的光淡了。他攥着床单，嘴巴要张不张。
“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林嘉一又说：“如果常路家里水管漏了，那我肯定不去。”
完全不同的意义，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要真论起来，他还两次因为姜淮扔下常路走了。要不是他们宿舍的传统美德就是见色忘友，他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但既然大家都这样，那也就不会显得他太没良心了。
因为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林嘉一全程心无旁骛，直到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之前惊艳过他的腹肌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这次身份不一样了，应该可以摸吧？
林嘉一正琢磨怎么下手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禽兽，脖子猛地被人一勾，脸上吧唧被亲了一口。
林嘉一厚成城墙的脸不由一红，想说要不先把衣服穿上，否则很容易出事故啊。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热的唇就落在了他的颈窝。
酥酥麻麻，像触电一样。
不一样，林嘉一默默想。
姜淮不一样。起码他面对常路，不会出现这种人类进化史上唯一不变的原始欲望。
而且，姜淮就是姜淮，没必要跟别人比。
“林嘉一。”轻飘飘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过来的，撩得人心痒。
“嗯。”林嘉一用同样轻的音调回应他。
“我好喜欢你。”
脸微热。
姜淮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可越是这样林嘉一就越能感到他的不安。
他把人抱紧，暗暗想，必须给姜淮一个名分才行。
那天过后常路没再联系他，其他人偶尔发一下朋友圈，玩得不亦乐乎。除了乔瑞略显悲伤，而且每条朋友圈都刚好在董玉下面，有种承上启下相互呼应的感觉。
这人八成是看董玉发了之后才发的。
矫情。
林嘉一叹了口气。
可怜。
他不禁想，如果姜淮当时没有向他表白，而是藏起来继续暗恋。等林嘉一谈恋爱了，他会不会像乔瑞现在这样？
林嘉一表情渐渐变了，望着对面的姜淮，就像望着什么无家可归的小狗崽子。
不会！没有这种可能！
姜淮不像乔瑞，他会活不下去。
“看我做什么？”在林嘉一逐渐跑偏的注视下，姜淮终于开了口。
林嘉一：“……一会儿吃什么？”
“……”
两人在办公室交流最多的问题大概就是吃饭了。明早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拌面怎么样？”
默了片刻，点头：“好。”
那天后，刘悦一直没来，好像在躲他们。
林嘉一有点担心，小姑娘年纪轻轻不会因为撞见两个男人谈情说爱就被打击到不愿意出门了吧。
怪尴尬的。
“怎么不吃？”姜淮把拌好的面放在林嘉一面前。
“刘悦好久没来了。”林嘉一苦恼道：“她是不是吓坏了？”
“我没告诉你吗？”姜淮一顿：“她出差了。”
林嘉一：“…她还需要出差？”
姜淮淡定点头：“嗯。”
不早说。
林嘉一拿起筷子，顿时没了负担。
趁林嘉一去取快递，姜淮拿起手机走到窗边，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林嘉一肆意奔跑的背影。
他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又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喂？”细若蚊蚋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有些小心翼翼，还有点隐晦的不安。
林嘉一买的绿茶到货了，因为价格贵，需要本人签收，他拆得格外小心，生怕不小心划掉百来块钱。
“够舍得啊！”大爷在边上探着脑袋看来看去。
虽然不认识这个牌子，但从快递员的慎重程度上也看出了不便宜。
是不便宜。
花了他快两个月的生活费，好在有工资撑着，不至于让他饿死。
林嘉一给了大爷几包，让他尝尝味，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他带。
老人家喝不惯茶包，摆手让他拿走。
“那我走了。”林嘉一把外头的几包一起装回盒子里，笑容无比灿烂，好像捡到什么大便宜。
不要最好，全给姜淮。
过了两天，刘悦回来了。她向往常一样和林嘉一打招呼，神色如常，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林嘉一彻底放心了。
之后几天，林嘉一陆陆续续见了不少人，有一些是上次聚餐时见过的，还有一些生面孔。
戏院突然有了人气，林嘉一还挺不适应。
姜淮最近很少在办公室，他要排戏，要统筹，身兼多职，经常忙到深夜。
林嘉一自觉承担起后勤的工作，订餐，订水，偶尔去排练厅晃一晃，给辛苦工作的男朋友加油打气。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迎来第一场演出。
林嘉一提前半个月预热，在网上发帖宣传，还找了学校里几个关系好的社团做联合推广。
可惜，效果一般。演出当日，只零星坐了几个人。
姜淮没上台，他在后台看着，并没多惊讶。
这才是常态。
“没关系。”林嘉一拍拍他的肩膀，绞尽脑汁安慰他：“会好的。”
他有信心。
原本没有波澜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落寞，姜淮转头，望向林嘉一，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搂进怀里：“会吗？”
林嘉一：“会！”
结束后其他人要一起去吃饭，刘悦过来问林嘉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姜淮。
林嘉一让她稍等：“我去问下姜淮。”
刘悦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因为姜淮的出现，使得原本热闹的气氛短暂冰冻了片刻。
众人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平时在戏院的交流也仅限于专业，突然在戏院以外的地方见到他，还真有点……奇特。
刘悦也吃了一惊。
林嘉一让他们先走，没说到底来不来。她以为即便发了定位，最后来的可能也只有林嘉一。
突然想起上回那个电话，刘悦沉默下来，看着二人坐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觉得林嘉一好可怜。
姜淮是个人精。
林嘉一跟谁都聊得来，尤其讨老人家喜欢。一进门就被老爹叫住，到了好久才把人放回姜淮身边。
气氛重新热起来，老爹欣慰于姜淮终于不再封闭自己，其他人觉得机会难得，纷纷来哄姜淮喝酒。
林嘉一像个护崽的母鸡，惹得众人来开他玩笑。
“小林这么一表人才怎么还不谈恋爱？眼光这么高？”服装部的周姐见他喝得脸颊泛红，不由起了逗趣的心思，玩笑道：“你跟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姐给你找。”
林嘉一连忙摆手：“别！我不急。”
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周姐脸一板，佯装严肃：“都多大了还不急，放在我们那年代，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出来打酱油了。”
林嘉一汗颜。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周姐扭头看了看，将火力转向在场唯一一个和林嘉一年龄相当，且单身的刘悦：“你看小刘怎么样？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埋头苦吃的刘悦突然被点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林嘉一总算理解家里表姐在家庭聚会上被众人逼婚时的感受了。
脚趾一蜷，尴尬地都快抠出两室一厅了。
“说你跟小林呢。”周姐道：“你俩都是单身，就不考虑发展一下？”
老爹嘬了一口烟：“肥水不流外人田。”
“哈哈哈，说得对！”
刘悦脸都绿了。
瞥了眼专心喝汤的姜淮，忙不迭摆手：“不不不，我还不急。”
“看看，他俩连说法都一样。”
林嘉一笑得无比尴尬，偷偷瞥向姜淮，见他低头，拿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半天都没喝进嘴里，就知道他一定不高兴了。
“你俩这么不情愿啊？”周姐惋惜道：“那你们说说，你们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姐给留意着。”
刘悦默默喝水，余光却忍不住地往对面瞟。
她没有喜欢的类型，但她知道林嘉一喜欢的类型。
不好意思把火力全部推向女生，林嘉一便硬着头皮胡乱扯了一个：“好看的。”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不喜欢好看的，刘悦也好看，你怎么不喜欢她？”
“咳咳——”刘悦呛住了，憋红了脸咳了好一阵，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你再说详细点。”
看来今天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林嘉一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胡说：“皮肤白一点，腿长一点，长得冷一点，性格软一点，最好再有颗痣。”
要求还不少。
他一样样数过来，众人已经不说话了。
门外偷听的刘悦一脸汗颜，心说你直接报姜淮身份证好了！
最先反应过来竟然是老爹，老人在烟雾里缓缓开口：“痣啊，是小姜脸上那样的吗？”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姜淮。
“嘿！还真是。”周姐笑倒在桌子上：“小姜皮肤也白，就是性格不够软。”
林嘉一喝了口水，把桌下偷偷牵着他衣摆的手包进掌心，心说他软着呢，是你们不懂！
虽然演出没有获得太大的反响，但并不影响众人的兴致，对他们来说，只要戏台在戏院也在，这就够了。
这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让林嘉一倍受触动。
他转头看向姜淮，柔软的发丝垂下来，有些扎进眼睛里，他仿若不觉，只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汤。
察觉到一旁投来的目光，姜淮抬眸望回来：“喝不下了。”
“那就别喝了。”
姜淮盯着他。
“……”
懂了。
林嘉一拿掉汤勺，端起来，一点点喝掉。
老人家不好待太晚，林嘉一主动揽了送人的活。叫了辆车，和姜淮一起把人送到小区楼下，亲眼看着老爹口中的小孙女蹦蹦跳跳跑下来，牵手进了电梯才离开。
林嘉一白天打出来的资料忘了拿，姜淮陪他回去取。刚下车就收到了戏曲节主办方回过来的邮件，就多耽误了一会儿。
姜淮百无赖聊，说去给林嘉一倒水，一走就是半小时，这边忙完了还没回来。
林嘉一只能去找。
戏院很大，姜淮却不难找，他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林嘉一很快在那间很少有人踏足的化妆间发现了他。
白衣黑裤的男生独自站在木架前，手里拿着之前见过的钗，望着那件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的戏服出神。
他和这间屋子融为一体，好像一脚踏进了画里。
林嘉一顿了顿，忽然好奇他在戏台上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清冷的眼睛微微闪了闪，回头，黑亮的眸子映出了林嘉一的身影。就像星星坠入红尘，他从画里走了出来。
“忙完了？”
林嘉一点点头，走进来：“在这干什么？”
大晚上，怪吓人的。
“等你。”刚才一闪而过的孤冷仿佛从未出现过，姜淮伸出手，林嘉一便很自然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