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紧贴布料，探进口袋的时间久到漫长，轻轻一勾，轻而易举带出了林嘉一的手机。

林嘉一：“……”想什么呢。

他把手机放在林嘉一面前，眼睫微微耷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和受伤，仿佛在问林嘉一“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拒绝我”。

“别看了。”姜淮拉着他的手指，解锁了屏幕：“玩手机。”

林嘉一：“……哦。”麻了麻了，这次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大腿的那股麻劲才稍稍降下去点，林嘉一盯着手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忍不住用余光去扫姜淮，见他低着头，认真在本子上写字，平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轻轻摊着，那一小块烫伤已经没那么红了，挑破上药后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疼。

昨天姜淮半夜疼醒，也不告诉林嘉一，一个人蹲在客厅找药。要不是听见外面翻箱子的动静，他八成会忍一晚上。

林嘉一抿了下唇。

还是不够，他得对姜淮再好一点。

笔尖突然停住，姜淮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懊恼。撕掉写满笔记的那一页纸，另起一页。

林嘉一闲来无事，捡起被姜淮团成一团的废稿，正要展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别看。”

手一顿，更好奇了。

“你在写什么，银行卡密码？”

姜淮瞥向林嘉一手里的废纸团，随口道：“情书。”

声音本来不大，但因为两个人的到来使教室短暂安静了一瞬。前后两排包括已经走上台阶的常路和他不知第几任女朋友，无一例外的将这两个字收进耳朵里。

前排的人转过来，瞥见姜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后又立刻扭了回去。

老曹在班里睃巡一圈，又将目光挪回常路和他带来的女生身上，不由笑了一声：“我面子可真大。”

“常路来了。”大油看看姜淮和身边的女友，又看向常路和他破天荒带来上课的女伴，心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只有赵思源独自悔恨，早知道他也把褚琳带来了。

“这是我的位置。”常路停在姜淮面前，言语冷淡，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姜淮起身，瞥了眼他带来的女生，唇角扬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抱歉。”

“那我也走吧。”大油的女友也站起来。

蹭课就要有蹭课的自觉。被常路带来的女生见状也有点不好意思，见两边的人都望着她，觉得这时候很该说点什么。

要不她也走？

“去坐。”常路冷冷开口。

林嘉一攥着那张写废的情书，也没不高兴，姜淮走了也挺好，不然他在旁边写情书，林嘉一根本没办法心无旁骛的听课。

加上老曹那个尿性，万一让他发现什么，说不定又让林嘉一站起来大声朗读。

谁知道姜淮写了什么，以他过去的经验……

掌心的纸团忽然变得有些灼手，脸上隐隐泛起红晕。

“不好意思。”女生弯腰道：“可以麻烦你往里挪一下吗？”

“哦。”林嘉一被动地往里挪了挪，见姜淮走远，便切回微信给他发消息。

【+1：去图书馆吧，别去奶茶店。】

上课铃响了还没回。

他忍住想要展开纸团的冲动，继续发微信。

【+1：听见了没有？】

嗡嗡——

林嘉一立刻低头。

【H：嗯。】

嗯？

这就完了？

林嘉一拧了拧眉，手里的纸团展开又团起来，这样循环了几次，上面的墨水都有些晕染了。

一抬头，正撞见一双充满审视的眼。

“看我干嘛？”

常路目光挪开，直接忽视了他。

林嘉一拧了下眉，看向外侧的女生。

上次还说不谈了，扭头又换了一个，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别看了。”赵思源靠过来：“你都有男朋友的人了。”

“用你提醒。”林嘉一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八卦：“这女孩儿好眼熟，是咱们学校的吗？”

赵思源没做声，偷偷拿出手机，发了个直播链接给他。

卧槽！

网红！

活的！

难怪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么安静，常路够可以的。

打量的目光一直持续到下课，老曹单独留了下林嘉一，问了他几句戏院的事，然后说：“低调点。”

林嘉一一头雾水，他很高调吗？

“阿一。”赵思源探头进来，冲老曹咧嘴一笑：“常路请吃饭，他们让我来叫你。”

老曹睨了他一眼，摆摆手，让林嘉一替他向姜淮的导师带好。

林嘉一未置可否。

其实他只要推开办公室的门，出门左转，上几层楼，敲门进去就能亲自问人家好，至于兜这么大的圈子。

人难得能凑这么齐，大油一下课就去图书馆接女朋友，顺手给林嘉一捎来了姜淮。

褚琳有事没来，终于也轮到林嘉一虐狗。

他一路小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去。

见姜淮手上提了杯奶茶，不由一愣，皱眉不悦：“不是让你别去奶茶店吗？”

“没去。”姜淮把吸管插上，递过来。

“他是没去。”大油说：“网上下单，他站在外面让我进去拿的。”

经他提醒，林嘉一这才发现，不仅姜淮，他们手上几乎都拿了一杯。

脸上一乐，忍不住笑出声。

真乖。

“走吧。”常路冷冷道：“我订了餐厅。”

林嘉一看了眼常路，见他还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一叹，也不勉强。

看来他出柜对常路打击挺大的。

他是不是恐同啊？

那……他是不是应该自觉点，少在常路眼皮底下晃悠？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其实还是会有些难过，毕竟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不过，既然他都能接受常路是个渣男，为什么常路就不能让一让，接受他喜欢一个男人呢。

又不是杀人放火，至于甩脸给他看吗。

林嘉一越想越生气，觉得常路根本没把他当朋友，猛地一停，想说不去了，又在大油和他女友投来的目光里重新迈开了腿。

姜淮沉默一路，到餐厅时，忽然轻轻拽了林嘉一一下。

“怎么了？”

他递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给你。”

“……”

林嘉一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写都写了，为什么不能叠个爱心！

这也太随便了。

“谈都谈了，写什么情书。”林嘉一嘴上埋怨，耳根却隐隐爬上抹红：“多大人了。”

“林嘉一。”

“嗯？”林嘉一接过来，摩挲了几下，宝贝一样收进口袋，打算回去再打开。

姜淮试探性地抬了抬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没什么。”

林嘉一抬头：“想说什么就说。”

姜淮的衬衫扣到了顶，喉结轻轻滑了一下：“你能牵着我吗？”

林嘉一：“……”三岁小孩吗，还要牵着才能走？

“算了。”不等林嘉一回答，他就自问自答一样说道：“你能跟我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口袋里的纸片仿佛有温度一样灼烧着林嘉一的皮肤，他虽然没办法跟上姜淮的脑回路，还是下意识开口：“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他把这些尽数归于那长达数年独角戏般的暗恋。

和姜淮一样，自己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又不由去想，姜淮现在这样依赖他，以后该怎么办？

要是有一天真有张支票甩在他的脸上，他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啊！

“来吧。”林嘉一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想牵就牵，又不是偷情。”

姜淮受宠若惊一般牵住林嘉一的手，进门那刻和刚刚起身准备出来找他们的常路对视了一眼。

手臂晃得轻快。

林嘉一不太习惯在其他人面前过分亲密，和他身边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只是不习惯而已。

他爸妈就不太把爱挂在嘴边，也很少牵手拥抱，但不代表他们就不相爱。

林嘉一就曾经撞见俩人趁他出门在沙发里腻歪的场面。

十分……辣眼睛。

他爸都那么大年纪人了，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林嘉一差点以为开错门认错爸妈了。

但他进来后意外没有松开姜淮的手。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别扭。

这顿饭的气氛其实和上次不相上下，只是因为有了两个女生的加入才没有将那些不愉快搬上台面。

姜淮一如既往的挑剔，但他的挑剔是无声的，只是林嘉一太懂，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说话，几乎快到了饭来张口的程度。

大油目瞪口呆，他们竟然有幸见到这么体贴的林嘉一。今天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他也因此更加卖力地给女友夹菜。

虽然没有挑到明面，但两个女生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常路带来的女孩儿见惯了大场面，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反而一脸姨母笑地望着他们，时不时偏头去和常路说些什么。

常路反应很淡，在女生说话时会锁紧眉头，实在不想听，就夹菜堵住她的嘴。

大家都在发狗粮，只有赵思源在努力干饭。

“要不要玩个游戏？”女生笑眯眯道：“叫你有我没有，很简单的。”

一顿饭快结束，林嘉一也只从赵思源发来的直播链接里知道了网红女友的名字叫舒雨，也可能是艺名。

大油的女友很沉默，大油也没有介绍的意思。

还是舒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大大方方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才问他们的名字。

“刘姣。”女生低着头，音色很脆，像个娃娃。

“你声音好好听！”舒雨说：“你应该去做主持。”

刘姣垂着脸：“谢谢。”

大油在一旁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除了刘姣大油外加一个姜淮，这游戏林嘉一他们都玩过。

没什么难度，全靠胆大。

“输的人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舒雨提议。

又真心话大冒险，林嘉一对这个惩罚简直快要有阴影了。

“好。”常路最先答应。

他让服务员撤了菜，上了水果和甜品。

赵思源伸着脑袋问：“没有山竹吗，我要吃山竹！”

常路今天穿的也是衬衫，扣子解开几颗：“屎你吃不吃？”

赵思源悻悻：“你也太偏心了。”

“什么？”舒雨正跟刘姣讲玩法，闻言看过来：“什么偏心？”

姜淮抬了抬眼，余光望着低头玩手机的林嘉一，忽然说：“我想喝水。”

凉白开被服务员换下去了，赵思源扭头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紫色的玻璃瓶：“喝果汁吧，这个贼好喝。”

姜淮还没做声，林嘉一已经收起手机站了起来：“我去拿。”

“他自己没长腿吗？”一群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