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兰港是外城区极为重要的港口,但荒废多年,早已没了以往的人气。
好在港岸旁的船坞足够□□,遮风挡雨绰绰有余。
星之战神身上披着毯子,还是冻得直哆嗦,忍不住想说点儿什么,被旁边的手一戳,瞬间闭上了嘴。
有口不能言让他无比难受,只好忍着寒意伸出手,不断比划着,手舞得飞快。
隔了一会,旁边的手握住星之战神的手腕,在他手心写了一串字符。
握上来的手十分冰凉,激得星之战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对方写的字他完全不懂,好在有系统翻译。
直接显示在他脑海中。
他们在说:“雪比之前还要大,都要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星之战神无声叹了口气,面容愁苦,手又开始比划:“大事不好,其他人呢?”
冰凉的手臂又写:“睡觉。船夫一个人出去了。”
星之战神诧异,这种时候,他一个瞎子能去哪儿?
他们这群玩家和船夫是在失去视力之前遇见的。
船夫一个人躺在冻结的冰面上,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后,告诉众人,他见到了他的孙女,还找到了一些很乖的孩子。
他们不能理解很乖的孩子是什么,毕竟周围没有其他活人了。
系统机械眼亲自认证。
星之战神有些不放心,打算出去看看,被另一只带有温度的手拦下。
那人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他的手,在他手心写:“让机械生命去找,室外温度太低,我们承受不住。”
好在室内生着火,是楚遇从[冰翳]副本中得到了惨痛教训后,提醒众人在包里都备了生火道具。
但眼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星之战神听话地坐回去,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动起来。
机械生命能聊的话题十分有限,他转向霜尽:“你什么时候醒的,还记得时间吗,庆典会不会已经开始了?对了,船夫自己跑出去了。”
“我知道。”霜尽十分耐心地回他。
“庆典还没开始,如果开始,外面一定会有动静。不过大概用不了多久了。”
“所以,船夫为什么会自己跑出去?这种天气,真羡慕他们这些改造人。”说完他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呸,当我没说。”
过了好一会,霜尽才回他:“他的孙女和他口中很乖的孩子没有和他在一起,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星之战神猜他没动静的时间,是在和其他人交流。
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开口说话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霜尽笃定,“磷光城闹这一出一定有他们的目的,有动静时,那才是我们行动的时机,让机械生命带着我们跑就是。”
“那拉达曼她们呢,能活下来吗?”
“希望吧。”
星之战神突然情绪低落起来,双手缩进毯子底下,不再动弹。
异变突生时,他还庆幸着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除过忽然飘落的雪。
但很快,那不容违抗的规则将他们框死在了这一片不算大的空间里。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走出去,但困住他们的所谓牢笼,简直像是一张高压电网,稍一走近,便开始噼啪响。
星之战神被电过一次后,再也不敢靠近。
第二条规则出现后,起先他们不明白这样的规则有什么意义。
直到铺天盖地的机械怪物出现。
船坞的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从室内看过去黑压压一片,浓重的腥臭味挤占着感官,几乎要窒息过去。
霜尽下意识举起重剑挡在众人身前,下一瞬却突然跪倒在地。
“不能使用暴力。”镇灵提醒。
众人脸色难看,星之战神和碎星同步怒骂了一声。
“怎么办?”
“用攻击道具,应该不算动手。”
来不及思考可行性,众人尝试着将背包里的攻击道具一股脑扔出去,成功阻止了机械怪物前进的步伐,却没能造成更具实质性的伤害。
忽地,众人眼前一亮。
晃眼的金色光芒从地上亮起,众人抬手遮在眼前,却还不忘警惕光芒背后的怪物。
嘶吼声骤然停止,腥臭味也似乎在逐渐远离,等光芒消失,众人便见机械怪物都已经退到船坞外,眼睛不似之前的猩红骇人,盯着地面目不转睛。
“怎么回事?”众人茫然。
星之战神惊叫一声:“我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向门口走过去,在距离机械怪物不远处停下脚步,飞速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这玩意儿,我从中心区偷来的。”
他摊开掌心,露出里面的金属球:“奇怪,颜色变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样子,应该可以操控机械怪物?”
星之战神试着前进了一步,机械怪物齐齐后退,凶残换成了好奇,目不转睛盯着金色金属球看。
“……”
“你们说,”星之战神跃跃欲试,“这东西,是不是能让怪物变得听话?”
众人面面相觑,“要不,试试?”
试试的结果,就是机械怪物成了他们前呼后拥的保姆。
星之战神把金属球收回背包,机械怪物开始茫然,四处走动在找什么。
等他把金属球重新拿出来,机械怪物们再次拥上来,凑在旁边不愿离开。
时间越久,怪物们的意识便越清醒,到后来甚至可以和玩家简单交流。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金属球的存在,将他们原本劣势的局面彻底转化。
机械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挡在门口变成了最有力的屏障,为玩家省了不少麻烦。
至少在新一批怪物攻过来时,留有足够的缓冲时间。
半梦半醒间,星之战神猛地一激灵。船夫和机械怪物都是被改造过的人类,且不受规则约束。
他们事前确认过,牢笼的范围是整座迪兰港。
而迪兰港内,除过玩家,再没有其他生命迹象。
船夫和机械怪物几乎是前后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机械怪物会不会就是船夫口中的乖孩子?
他迫不及待凑到霜尽身边,提出了船夫身上的疑点。
霜尽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这种可能性,沉思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太对,他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因为那颗金属球。但他的确还隐瞒了一些别的事。不等了,我们出去看看。”
星之战神原地复活,扔下毯子后又冷得打颤,原地跺了几下脚。
被机械怪物背着走了没几步,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机械怪物突然倒地,星之战神被摔进一片绵软里,他伸手摸了摸,只摸到身侧没过身体的雪,终于慌起来。
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尝试过寻找线索、挑战规则,代价是霜尽失去了他的听力。
星之战神难过、惋惜,却无法切身体会。
直到此刻。他除过触感以外的感官都已经消失,某种意义上的保护神也不知道摔在了什么地方。他控制不住去思考,刚才的动静到底是什么,天灾?人祸?还是出现了其他未知的怪物。
他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信息来源,未知的恐惧占满了内心,他张口想呼喊其他人,却在想到后果时忙捂住嘴。
紧张让冷空气不断侵入肺腑,他把头埋进膝盖,缓慢平复呼吸后,脑子终于开始转动。
机械怪物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依靠,星之战神在身上摸了摸,确认金属球还在他身上,把衣服又拢紧了些。
他从雪地里爬起来,四处摸索着,几分钟后,撞到了另一边的霜尽。
他的手抖个不停,却还是死死抓着霜尽,“其他人呢?”
“还在。”
还好。
星之战神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收尾,有什么东西撞在胳膊上,他顿了一下,蹲下身摸瞎捡起脚边的东西。
摸起来像是玻璃碎片一样的东西,边缘参差,有点扎手。
还要再说什么,星之战神忽觉被扛起,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脑海中突然嗡鸣作响,有什么人在说话。
他应该是听不见的,但这声音就像是驻扎在他大脑中的某样东西,突然活了过来。
指引他前往某个地方。
正是机械生命前往的方向。
*
楚遇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睁眼时,无垠宇宙中星体在他眼前一字排开,脚下星河璀璨,身后灯火熠熠。所有的景象都让他莫名熟悉。
头顶水声潺潺,倒悬着一弯浅溪。若有若无的窥伺感从上而来。
楚遇抬头,只看到倒挂在溪水上的一只纸船。纸船随着水流在左右摆动,但始终没有向前挪动过。
这里的一切十分怪异,就连知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归。
他试着往灯火处走去,心里默默计数到600,停脚。灯火还在远处,没有拉近。
他抬头,头顶依旧还是那只纸船。
窥伺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脑海中的声音一刻都没有停下过,水滴、虫鸣、鸟啼……以及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再仔细听,声音似乎来自头顶。
楚遇倏然睁眼,朝着头顶伸出手。下一瞬,天旋地转。
楚遇脸色惨白,强忍着眩晕感睁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一艘白船上。
湖面宽阔,风平浪静,小船横在湖中央、簇在莲从里,半点水声都不曾激起。
“你听见了什么?”有人问,“在指引中,你所思所想,满心期待着的,是什么。”
楚遇回头,环手抱住身后的人,“是你。我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
所以我来找你。
宿渊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对不起。”
楚遇摇了摇头,疲惫到无法开口。
“这里是世界的意识深处。”。
楚遇埋着头,闷声嗯了一声。
“我很开心,你的期待是我,所以……”宿渊似安抚般,吻落在他的耳畔。
昏暗中,楚遇看不真切宿渊的面容,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硬生生把记忆从脑海深处挖出来,那是一只白色纸船。如同现在脚下踩的这艘。
楚遇想,这里或许还是宿渊的意识。
救济站年久失修,教室外的水坑留了很多年,一直存在。他在那儿几乎教会了救济站所有小孩儿纸船的折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方法最初来源于宿渊。
船尾处火光亮起,映着两人的身影投入水面。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船身吱呀,藏身在荷叶下了萤火虫散了满天。斑驳的光点下,楚遇眼尾那一抹红如墨迹般晕开,银发散乱铺了满船,顺着船壁延到水中。
“宿渊……”
楚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在宿渊腕间掐出抹不去的印记。
宿渊轻抚着他的背,吻着他的唇角,却被更凶狠地反咬回来。化不开的浓烈血腥气在唇间交、缠,又从楚遇喉间滑落。
“别哭。”
“别哭。”
宿渊几乎是笨拙地安慰着。他将长发拢起。被打湿的发尾搭在手臂之上,又随动作滑出,落在楚遇身上。
月色迷蒙,舟楫摆动,水声荡漾。
楚遇分不清是身体和心口哪一处痛意更甚至,他低泣着,喊宿渊的名字。
“宿渊——”
“对不起。”
对不起……
宿渊的目光凝在楚遇身上,长久而认真,最后只余下空气中一丝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一种赛博……
下章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