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追到房门口,见霖已到楼梯中央,忽然向前倒下。云寂猛地从二楼廊道一跃而下,扑向楼梯口,正被霖的身体砸中,仰面倒下,作了肉垫。
李安领着大夫,前脚刚踏进客栈大门,见主子倒地,慌忙跑上去。急切叫道,“主子,你怎么样了?快来帮忙!”
旁边的掌柜、店小二、大夫听了,七手八脚想来帮忙。
“别动他!大夫上来。”云寂说完,快速起身,抱起霖上了楼。
李安也跟上了楼。刚走到房门口,见地上有一双鞋,是云寂的。李安一脸莫名其妙地捡起鞋走进房,就见云寂小心翼翼将那人放在床上,还一脸焦急地站在床边守着。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主子如此着急?李安心里想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
大夫把了脉,说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血气不畅。又给霖的脚上了药,开了方子就走了。
云寂又吩咐李安跟着大夫去取药。李安只得转身关上门,跟着大夫走了,心里嘀嘀咕咕想道,这里跑腿的人多了去了,总是叫自己去,倒像是主子成心想打发自己离开。
这下房里又只剩下云寂和霖两人,静悄悄的。
云寂坐在床沿,又无意识用视线描绘着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既快速,又有力。
“我封闭的一半心脉,何时解开的?”云寂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道。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五感迟钝,外面的世界,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门。突然血脉四处奔涌,一切变得鲜活,竟然有些不适应,更有一丝慌乱。
难道是早上见到霖时,血脉冲撞,才会失去意识,跌入水中?可为何会如此?云寂百思不得其解。
更令云寂不安地,是自己此刻的心境。想到林溪,依然心肝割裂,可看着眼前的霖,却莫名心安。明明知道,也一再提醒自己,霖不是林溪。虽然相貌有七分相似,可论年龄,论身型,论谈吐,都是两个人。而且,霖对自己始终冷漠。若是林溪,对自己绝对不是这般的。
云寂感觉到心头撕扯,头疼不已。“他是我的族人,又救我免于溺水。我救他、护他,只是同族之情,报恩之义。”云寂心中默念着,伸手摩挲怀中的香囊,似对自己说,也似对林溪说。
不一会,霖睁开眼,又对上云寂的眼睛。
霖很不喜欢被这人盯着看。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总是令自己心绪波动。
霖回想几个时辰前,自己破水而出,在水面上茫然四顾,就看到这人一直盯着自己,向自己走来,还唤自己“霖”。
霖思绪很混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认识这人。这人说的话,不是云雾语,可是自己却听得懂。而且,自己还会说这里的话。好似一切都很熟悉,自己却不记得何时来过这里,学过这些。
尤其是这个叫云寂的人。云寂,这两个字,念在嘴里异常艰涩,心里更觉难受。
云寂说之所以叫自己“霖”,是认错人了。那那个也叫“霖”的人,又是谁?是云寂要去京城找到人吗?
云越又是谁?死了几百年。新蒙历又是什么?
有一堆的问号,在霖的脑海中盘旋。他需要一人静一静,好好想想。可怎么自己刚走两步就倒了,和云寂说话时又好好的?到底有何蹊跷?
霖看着眼前之人,突然生出一股懊恼。明明想离开此人,独自冷静冷静,却又回来了,又是这样直勾勾的眼神。
“看什么?”霖冷冷问道。
云寂有些不舍地移开视线,故作镇静道,“我刚刚已请大夫来看过,调理几日,应无大碍。你怎么从水里出来的?我们族人是生活在水里吗?而且你的衣服……”
说到后面,云寂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来话长。至于衣服?多谢你的衣服。我还有要事,还是先告辞了。”霖说完,开始掀被子,准备走人。
“万一又晕了……”云寂脱口而出道。心想,你晕了没人接怎么办?我又不能总是跟着。
霖发现自己脚缠了布,又听云寂这么说,不甘不愿地再次躺回床上。刚刚自己在楼梯上就晕了,想必是云寂带自己回来的,总是麻烦他也不好。心中虽感激云寂,奈何脸皮薄,冷冷说道,“你大可不必管我。既然没大碍,一会自己就醒了。”
霖琢磨着定是自己刚刚苏醒,又聚灵不久,灵海不稳,才会这般。挨过这两日,就没事了。眼下,自己需要冷静,不想见到这人。哪怕他多次帮了自己。
“我们既是同族,何必如此见外。你可以和我说说,我们族人之前都是住在哪里的吗?”云寂见霖脸皮薄,急忙转移了话题。
霖见云寂给自己台阶下,也不好一直冷着脸,就坡下驴,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说来话长,有机会再细说。我久居远地,对这里不甚了解。你住这里多长时间了?可愿详谈一二?”
云寂见霖多有隐瞒,也不好再问,见他难得和颜悦色,开始自顾自介绍起来。
霖听到这里是新蒙大陆嘉国,云门创建于300年前,心中惊讶,开始推算时间。又听到云越活了一百多岁,奇怪如此短寿。再听云寂说,云门的门规是“照拂地方安乐,以门惠民,以安养灵”,暗叹云门山灵力充足原来如此。而自己一出云门山就倒,估计是云门山设了灵力场结界,自己现在灵海不稳,未觉察到。一旦出了结界,灵力就不足了。自己这是水土不服呀。
“我在这里叨扰两天,麻烦给我些食物清水,其他不用管我。”霖想通了,主动麻烦云寂道。
“住十天半月也可。这里是云门的产业,有需要尽管开口。”云寂听到霖暂时不走了,心中难掩喜悦,开心答道。
“多谢!”霖此刻人在屋檐下,又有求于人,努力说服自己态度温和地说道。
云寂见霖如此姿态,心花怒放,嘴角自然而然的上提起来,柔声道,“你也曾救过我,我们之间,无需言谢。”
李安这时刚好回来,听到后半句,大大地惊讶。敲门而入,又见到云寂未及收敛的笑容,更觉晴天霹雳。
“主子。药我取回了。这位?”李安好奇的看着床上的人,眉目与林溪有七八分相像,但年纪应该大上几岁,眼珠居然是绿色的。整个人冷冷清清,完全不似林溪,如冬日暖阳。主子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把他错认成林溪了吧?或者,拿他当林溪的替身?李安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连连摇头想忘记。这等想法,对林溪,对主子,对眼前之人,都是大大的不敬呀。
“他是霖,我的,我的救命恩人。你去熬药,再上些吃的来。”云寂顿了顿,对李安说道。云寂心中对李安是信任的,但是自己的异族身份,连云十一都忌惮,云寂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徒增烦恼。
“救命?您何时受伤了吗?”李安一听就紧张地问云寂。见云寂摆手说没事,只好认命的走了。李安确信,云寂是真的有意在支开自己。
“我想休息了。”霖发现云寂又开始无声地盯着自己,主动开口道。
云寂这才收了目光,慢慢走出房间,关门前又交代道,“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一会吃的送来了,放你桌上吧。”
见霖只是懒懒地点了点头,云寂又叮嘱,好好休息,才出了门。云寂又交代完李安,菜进了隔壁天字2号房。
云寂躺在床上,本无睡意,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
云寂被敲门声惊醒,外面居然已近黄昏。
“主子,您没事吧?不饿吗?”李安一脸关切。
“他怎么样了?”云寂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霖。李安慢半拍,才会意云寂问的是谁,答道,“已经吃了饭,喝过药,现在还在睡吧。您不是吩咐,不得打扰吗?”
“他没走吧?”云寂有些不确定地再问。
“没见出来,应该还在房里吧。”李安老实答道。
“李安,你先下去。有事我再传你。”云寂丢下这句,转身就往隔壁房间走去。
李安认命地下了楼,心想,这是直接赶我走,还好没再折腾我到处跑。
云寂在霖的门口停下,犹豫再三,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还在吗?
云寂心里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可若是自己进去,打扰他休息,又不太好。
云寂从来没有这样纠结过。对于这个自己的族人、救命恩人,云寂自知在意得过了头,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
最终,云寂心中的客套礼貌被焦虑不安击败,房门被轻轻推开。
霖的房里漆黑一片,床上的被子平整极了,不似有人。
云寂心脏漏跳一拍,轻唤一声,“霖?”
云寂霍然冲进房里,奔到床头。已空空如也。
云寂将被子掀在地上,莫名涌上熊熊怒火,夹着焦急不安。
人呢?走了?
“霖!”云寂大喊着,冲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