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云门客栈。

临近子时，霖听到墙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霖起身走到门前，等了半天，门纹丝不动。

霖轻轻拉开门，探头看向隔壁。隔壁的门，居然是关着的。

忽然，有一双手将霖拦腰抱住，往后一拽，顺手关上了门。

霖任由那人往后脱，没挣扎。

“霖哥哥，你知道是我，对不对？”

“还能有谁？如此大胆！”霖颇为无奈说道。

云寂本就开心的脸上，顿时开了花。

“有门不走，偏要翻窗。你是那梁上君子吗？”霖戏谑道。

“谁叫霖哥哥昨夜作弄我，吓我个半死，今天我才有样学样。可霖哥哥一点都不着急。”云寂语带埋怨道。

“我……”霖想说，我刚刚也有点着急了。但又觉得直白说出来很别扭，后面的话便憋了回去。

“没关系！霖哥哥不用解释。你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嘻嘻!”云寂体贴道。

“我的身体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云寂担心说了，霖反倒起了戒备，没说出口。只心里默默感谢道，“谢谢你对我全然没有防备。”

“不说算了！”霖最不喜欢被人吊胃口，睁开云寂的双手，走向桌旁坐下。

“我知道霖哥哥担心记挂我。我好开心！”云寂换个说法解释道。

“我没担心，也没记挂。只是越好了，就等着了。”霖嘴硬道。

“嗯嗯！知道了！霖哥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云寂一脸正色道。

霖正要点头说是，云寂又嘴快补充道，“只许对我一人如此言而有信哦！”

霖白了一眼云寂，云寂却得意洋洋地盯着霖笑。

“霖哥哥今天干嘛？”云寂一向知道见好就收，起了话题问道。

“今天和云寂出去走了走。”霖随口答道。

“霖哥哥不可以喜欢他！”云寂酸酸地道。

霖愣了一下，轻笑道，“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多了解京城的情况。那当今皇上贪慕美色，不知节制，百姓怨声载道。我想将巫月救出宫，离开这虎穴之地。”

“霖哥哥有何打算？”

“你不奇怪？”

“云寂知道的事情，我好像都知道个大概。”

“我曾以为你们是彼此独立的，看来不是。既然你能知道他，那他知道你吗？”霖为小鸡担心，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是有所觉察。但云寂升境在即，他可能误以为灵海和识海的紊乱动荡皆因此，故未多疑吧。”云寂努力探寻心中另一个云寂的想法，试着解释道。

“如此就好。你们要好好相处！”霖认真对云寂说道。

“霖哥哥是在担心我吗？”云寂一脸期待着。

霖不喜欢探究，更不喜欢表达自己。但看着云寂闪耀的火红眼睛，还是老实地点了头。

云寂激动得又要倾身上前报霖，被霖按在凳子上，说道，“好好坐好！”

云寂老老实实坐正，说道，“霖哥哥若要进宫，我要一起。”

“不行！”霖直觉回绝道，见云寂脸一白，又柔了声音道，“一切要等我进宫见了巫月才能定夺。现在我只是去见见她，不会有危险。你……”

“是我帮不上忙吗？因为我不是真正的云寂。”云寂落寞接话道。

“不是的，小鸡。我是不想你有危险。就算是云寂，我也不会带他入宫。此行，我是以巫月族人的身份进宫，不会有危险的，我保证！”霖急切解释道。

“好！我听霖哥哥的。那我们是不是又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了？”

“对不起，小鸡。目前情况不明，若答应太早，我恐赶不及回来见你。”霖此刻心里没底，确实不知见了巫月会发生什么。心中打定，未免小鸡担心，还是约定晚几日再见为妥。

“霖哥哥不用道歉，我不想当你的拖累。”云寂垂着头，闷闷说道。

“怎么会是拖累！”在霖心里，小鸡就是自己的一道光。见云寂如此落寞，霖着急想解释，却不好意思直白道出，亦不知要拿什么话劝慰。

云寂一直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头。霖看着，心里难受极了。若云寂升境成功，小鸡还能在吗？小鸡还可以为自己停留多久？霖想到这里，忽然情绪剧烈起伏。想到当年那只被父亲送走的小鸡，自己那么无能为力。这一次，自己依然无法保护这一只小鸡。当年是无能，如今是不能。

“小鸡！”霖猛地起身上前，将云寂拢入怀中。好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时候，自己也曾满心怜惜地将一个人如此这般连头带背纳入自己的怀抱？

静默了许久，霖觉得腰有些酸，动了动。云寂缓缓抬起头，霖慢慢低下头。就那么意外又自然地，云寂的额头擦过霖的下巴、鼻尖，霖的嘴唇贴上了云寂的额角。四目相对，心跳如疾风骤雨般失控无序。

“霖哥哥，我喜欢你！”云寂深情款款地对霖说道。

霖如触电般弹开，扭头看向窗外，喉头哽咽几下后，哑声说道，“小鸡，你就像那刚出生的小鸭，第一眼见了我，就认定我。往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人，或许之前你已经遇见过一些特别的人。这句话，只可对那最特别最特别的人说。其他人，不可以这样说，容易误会。知道吗？”

云寂眼神中透着迷茫，口气却异常坚定，“霖哥哥就是我此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特别，最最特别的那个人。”

霖愣神地听着，缓缓又摇了摇头道，“小鸡，你不懂，你还不懂！”

云寂一听，忽然气恼极了，大声辩驳到，“霖哥哥才不懂！”

霖心中怅然，不想再说，走向窗边，关上窗户。在窗边静默了片刻，才转回身，走到云寂身旁。看着云寂急得眼睛红得似火，霖更软了心肠，伸手抚上云寂的发丝，意外挑起鬓边一缕白发，问道，“这是天生如此吗？还是……”

云寂想了会，才知道霖问什么，淡淡答道，“因为你！”

“因为我？”霖大吃一惊，转又轻笑道，“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如此了，还想诳我。”

霖见云寂还想再说，怕又是这些扰人心神的话，忙转移话题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云寂见状，耷拉下脑袋道，“霖哥哥说吧，我要老老实实等几天？我们才可以再见？”

“先不说这个。这个给你。”霖从怀中取出一个三角形，拇指大小的绿石。正是之前霖从吴天一手中得来的圣火石碎片。霖将其中的煞气净化后，又封入一些自己的灵力，打了洞系上红绳。圣火石是云雾岛上的圣石，可以提升灵力，还可以作为封印灵力的容器，以便追踪标记。既便他们的相遇相知如此荒唐难测，霖还是希望能给小鸡留个纪念。万一发生什么，也方便自己探寻小鸡的踪迹。

“给我的？”云寂好似长了尾巴的大狗，瞬时两眼发亮，摇晃着尾巴，将圣火石碎片捧到手心，翻来覆去看着。待看够了，又眉开眼笑地将其挂在脖子上。正要塞进衣领中，却听霖说，“等等！给我！”

“不给，不给！哪有给我还要回去的！霖哥哥不许耍赖。”云寂双手捂着衣领，坚决抗议道。

霖轻笑道，“我没有反悔。我是想明天正式给云寂，这样才能确保此物不会被莫名其妙丢了。”

“他敢！”云寂怒道。

“你不是答应我，你们会好好相处的吗？”

“好着呢。我是说，我会保管好的，不会让他丢了。”云寂不想霖担心，改口道。

“如此最好。但此物是云雾岛之物，云寂既然是我同族，我将此物给他，也可当个念想。”霖淡淡说道。

云寂依依不舍取下圣火石碎片，放在霖手中，交代道，“就算你给了他，也是送我一人的！”

“嗯！”霖含糊应道，见云寂心情转晴，才说道，“我明天事情办妥了，夜里就来寻你。若有波折，多则五天，我必来寻你。可好？”

云寂看着霖手中的圣火石碎片，摸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点了点头。

“若我没回来。你切不可强行出来，更不可来寻我。”霖又慎重其事交代道。

云寂连连摇头，正要开口反驳，霖伸手按在云寂唇上，云寂当场呆住。

“小鸡，你若不答应。我此行必定心神不宁。”霖别无他法，只有直击小鸡死穴。

怎么舍得拖累你，影响你。云寂心里默默回答。但是心里还是不舍，又不甘。右手快速抓住唇上的那只手掌，贴上自己的整个嘴唇。

始料未及间，霖的心湖又乱了。云寂趁势，又在霖的手心落下密密匝匝的细吻。

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握拳回撤，一摸绯云爬上了霖的脸颊。

“我走了！”霖再次落荒而逃，想起这是自己的房间，又转回身，背对着云寂道，“夜深了。你赶紧回去吧。”

云寂满脸甜腻的看着霖，缓步走到霖身后，轻轻环住霖的双肩，将头靠在霖的耳边，轻声说道，“霖哥哥，我会乖乖等你的。一直等，一直等。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霖没有回应，也没用抗拒。心里麻麻痒痒，又内疚难当。

他们两人静静站立片刻，云寂才说道，“我走了。霖哥哥万事小心。记得，我还在等你。”

听着云寂走远，关上了门，霖才转身，盯着门板发呆。

原以为自己可只当南柯一梦，梦醒时，一笑了之。却不想，竟泥足深陷，自救不能。

“这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