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足够临朝称制的冯文珹,彻底架空姜伊。
而姜伊,在得知自己,早早被下了绝嗣药。
还是她的好父亲干的后,心神俱震。
虎毒尚不食子,而她被自己的父亲利用了个彻底。
从扳倒太女姜娓,到登基为帝,再如今助他上位。
一个不愿处理朝政、不能孕育子嗣的君王,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朝臣原本因为冯文珹的种种举措慌了神,这会得知他的真实意图,有心也无力阻止。
姜氏一族,子嗣稀薄,眼下姜伊绝嗣,姜娓失踪,绝后几成必然。
迟早都要换个人坐,现在开始,似乎也没差。
攸安七年,凤太后改国号为乾,自立为帝。
右相力拥,百官沉寂。
举国震惊,四海哗然!
冯氏野心昭然若揭,冯文珹的真正身份也浮出水面。
亡国余孽竟潜藏后宫,把持朝政,和贼子何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乾朝?不就是北境之前被灭掉的那个国吗?”
“皇帝让位给她父亲?滑天下之大稽!”
“文武百官都死绝了吗?这都能忍?”
“堂堂右相,竟成了凤太后的拥趸者?”
“到底怎么回事?朝堂争斗成这样太离谱了吧?”
……
朝堂之上敢怒不敢言,朝堂之下堵不住百姓之口。
一朝改朝换代,东、西厢军不安宁,征北军尤甚!
她们踩着无数乾朝将士尸骨、趟过尸山血海才得了如今的荣光。
现在,突然冒出个凤太后,把她们誓死效忠的坤朝,改成了乾朝?
可笑!实在可笑!
信仰坍塌在前,性命之忧在后,怎么能够继续安安分分待在北境?
冯氏一族当即令人传讯入京都,才刚上位的冯文珹,正愁没理由料理征北军。
当即给她们扣了个“领兵造反”的帽子,以此震慑东西厢军,着令驻扎在京都的军队伺机镇压。
“陛下,征北军一向听从武安侯号令,若将其召回京都,岂不是能名正言顺镇压乱党?”她很清楚冯文珹的心病,遂在殿中杜岚山谏言。
闻言,户部尚书温鸢刚要踏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身侧的礼部尚书瞄了她一眼,满是狐疑。
温鸢,刚刚也想进谏?
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南下,都没找着武安侯母女的去向。
冯文珹还想着要如何把人召回京都,眼下不就是大好机会?
若武安侯出面压制征北军,届时她将失军心。
若她不愿出面作为,正好名正言顺惩治她。
只是,若武安侯率领征北军一道反叛,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京都驻扎的兵马和征北军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能与征北军匹敌的,也就是彭琦手底下的镇南军了。
镇南军现下并无异动,统帅还是杜岚山有姻亲的彭将军,冯文珹对其天然信赖三分。
兵权在手,才能真真正正坐稳乾朝江山。
冯文珹很清楚这一点。
他还想要立后、立储,必须巩固皇权。
这一回,势必不能退让!
“杜相言之有理,着令武安侯回京都!”因为不知武安侯身在何处,是以大张旗鼓下旨,消息在各州府传扬开来。
与此同时,下旨令彭琦率十万镇南军北上勤王。
原本只是异动的征北军,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加快了南下的脚步。
听闻武安侯即将现身,这会也不动弹了,耐心等着统帅。
她们深知,武安侯决不会允许乾朝复现。
这不仅是坤朝之耻,更是征北军之耻!
此时的镇南将军府,正好来了一位贵客。
“臣彭琦,见过殿下!”消失的废太女,竟然会出现在南境,还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彭琦除了惊讶,更多是欣喜。
前不久还和高立贞探讨过,入京都清君侧的可行性。
没想到,相较于那个法子,眼下有了更佳的立功机会。
谁也不想费尽心力扶持的是个废物草包,对比姜伊,当了二十载太女的姜娓才是军心所向。
在影七的护送下,姜娓顺利抵达南境镇南将军府。
原本设想的种种,暂且没有出现。
“彭将军无须多礼。”
“殿下,眼下朝堂乌烟瘴气、奸贼当道,臣恳请殿下救救坤朝百姓。”高立贞跪地。
在此之前,陆繁锦已经和高立贞言明利弊。
若能拥护正统,将冯文珹这亡国余孽铲除,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彭琦同样面露苦色,紧接着跪下俯首,其它将领亦然。
而陆繁锦一个小小的参军,自然没资格露脸了。
心怀忐忑的姜娓,没想到镇南军竟齐齐臣服于她,心下大定。
“江山易主,坤朝不存,今奉先皇遗诏离开皇陵,誓要铲除逆贼。”
“末将愿为殿下效劳!铲除逆贼,复我坤朝!”齐齐出声,震耳欲聋。
彭琦和高立贞等人会冒险拥护姜娓,除了她是正统,还在于她手里可能有征北军的兵符。
一个血脉正统的皇族,还是原本既定的储君,手握一军兵符,在反贼篡位时,只需要一个露面契机,便能成功。
姜娓和镇南军将领达成共识,正在商议如何进京都,冯文珹命令彭琦勤王的旨意便来了。
啊这,实在是太赶巧了吧?
要什么来什么?
都不需要想是悄悄入京都,杀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大张旗鼓,打着拥护姜王朝的名号了。
直接领旨,再大张旗鼓入京都,后杀乾朝余孽一个措手不及!
想想到时候冯文珹、杜岚山惊慌失措的样子,彭琦和高立贞就觉得心中畅快。
姜娓同样想到这一点,得天庇佑,眉梢轻扬,郁气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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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繁锦很清楚,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她掺和了。
于是她便收拾收拾,准备退役了。
外徭五年一轮换,她前两年就能离开的,现在离开,还真有些不舍。
高立贞听说陆繁锦要走,很是气愤。
眼下是多好建功立业的机会,说不干就不干了?
她等了十好几年,才盼来这么一出,自己这个属下,实在是不争气!
可看着王舒心这把年纪了,陆繁锦要回去尽孝确实应该,她也没好继续拦着。
只是连连叹气,时不我待啊!
回到边镇宅院,修整一番过后,陆繁锦带着王舒心,晃晃悠悠朝京都而去。
说什么也不能比镇南军快,她可不想回去受冯文珹差遣。
京都。
“陛下,彭琦已经领旨,率镇南军北上。”
冯文珹心下大喜,这可太好了。
镇南军一来,既能震慑东西厢军,还可以对抗征北军。
“可有武安侯母女二人消息?”冯浅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
“并无。”底下人回道。
“浅浅,怎么了?”
“她们为什么还不现身?”冯浅若有所思。
碰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武安侯母女,饶是她再是足智多谋,也觉力不能及。
“她们越晚出现,越好。”冯文珹道。
到时候先一步解决了征北军,直接治武安侯一个大不敬之罪。
“陛下所言有理。”冯浅压住心底疑虑,没再发问。
此刻的姜娓,正混在镇南军一众将领中,大张旗鼓地往京都来。
摸着怀中兵符,想到现在自称为帝的冯文珹,胸中杀意滔天。
而姜伊,早已经被幽禁了。
失去帝位,尚可接受。
最让她痛苦的是,还是冯文珹的身份,亡国余孽,与冯氏母女的关系更是上不了台面。
竟然还当着她的面说,想让冯文珏当皇后,可笑!
姜伊这般想着,觉得可气又可悲。
看向高墙铜锁,她已然失了自由。
好像这一生都是个笑话。
原先还嘲武安侯母女蠢而不自知,现在才发现,自己才是最蠢的。
任人摆布就算了,摆布她的还是生生父亲。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每每想到,都觉得万念俱灰,死了才是解脱。
冯文珹自然是不想她死的,毕竟是亲生骨肉,哪怕厌恶她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还是希望她能活下去。
所以,宫侍看得紧紧的,不让她逃,也不让她死。
他想要加注在武安侯母女身上的,一直都用在了自己的亲骨肉身上。
一月后,镇南军抵京都外。
没想到,先行露面的是武安侯母女。
只见高头大马上,女子身姿盈立,青丝挽髻,眉如弦弓,眼眸深邃。
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里不用说,肯定是坐着武安侯了。
百姓看状,一如既往地露出怜悯之态。
富贵荣华又如何,母女二人都不能再有后了。
就像废帝姜伊,不也是绝嗣了,才会被废掉的吗?
从冯文珹呈改国号称帝,再到现如今百姓慢慢接受,也才不过半载时日。
听着百姓交头接耳所言,陆繁锦笑而不语。
幸好姜娓即将现身,不然再拖下去,日后也要被称为贼子了。
想来,此时的她,正随着彭琦、高立贞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宫之中了吧。
征北军、镇南军皆听令于姜娓。
到了这份上了,胜负一目了然,陆繁锦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参与,干脆抗“旨”不遵,带着王舒心回了武安侯府。
仆从还是原先那批,母女二人的相貌无甚改变。
就是陆繁锦看起来更有威势了些,隐隐还有肃杀之气,连殷管事都不敢直视。
“王主、世女回来啦!”一声高呼,全府恭候。
“王主安好、世女安好。”每路过一处,便有仆从躬身行礼。
回到主院,陆繁锦随意落座,手指轻轻拂过桌案,一尘不染。
紧接着奉上茶水、点心,母女二人端起抿了一口,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疲惫都被冲散了。
“赏!府中上下多发一月月银。”陆繁锦朗声开口道。
殷管事笑着接话:“谢王主,谢世女。”
跟着她们一道出远门的,早就大赏过,眼下回了京都,又得了赏,喜不自胜。
一直留守京都的,平日里不用伺候主子,乐得清闲。
没想到主子突然回来,二话不说就给赏银,大伙都很开心。
在外行走,京都上下同情怜悯母女二人。
关起门来,武安侯府上下喜笑颜开。
日子冷暖,自己知晓就好。
姜娓跟着镇南将军彭琦、高立贞等人,在宫中如何行事,陆繁锦不得而知,也没想打听。
只知道,结果是好的,冯文珹功亏一篑。
很快,只持续了半载的乾朝又改回坤,姜娓在征北军、镇南军,文武百官高呼声中,坐上了本该属于她的皇位。
而风头无两的冯氏一族,这会悉数成了阶下囚。
当然,也包括右相杜岚山。
直到这会,陆繁锦才知道。
冯文珹不仅与冯氏女育有一女,还和杜岚山有过一段,先帝姜嬿竟然毫不知情。
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为她感到庆幸,还是可悲。
陆繁锦关注的点,在败寇的风流韵事。
姜娓一心肃清朝堂,为君为帝上面,她的能力不下于坤朝史上任何一位。
雷厉风行铲除乱党,礼贤下士请一干老臣回朝主持大局。
还为左相追封,全了她三朝元老的夙愿。
打姜娓离开皇陵,进了镇南将军府,重回京都……镯灵就看着数年来如乌龟爬的任务进度条,在短短几月时间里,突然直线飙升。
陆繁锦直接回府,洗漱完躺着睡大觉时,任务就完成了。
镯灵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务者干了什么?
她不就是屏蔽了她几个年头吗?
怎么就成功了?
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镯灵问出了口。
这会刚睡醒,还在缓解起床气的陆繁锦,心绪平和,倒是没有怼它。
“坤朝挺好的,我喜欢。所以只能等别人改了,再使使劲把它改回来。”女子抱着被褥,侧躺在床榻上,一字一句道。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百姓不会受罪。
至于朝堂之上的牺牲品,关她什么事。
就是双标了!
“你怎么做到的?”镯灵张大了嘴,依旧震惊。
“运气好。”陆繁锦慢慢坐起身,扭了扭脖子回。
镯灵:!!!
姜娓将国号改回坤,年号定为永安。
坤朝,永安元年。
帝姜娓整顿朝堂,广开言路,科举取士……
对于百姓而言,再次改朝换代,并无什么影响。
区区半年的乾朝,只在史书上记了一笔,警示每一位帝王。
至于姜伊,风水轮流转,守皇陵去了。
等姜娓终于想起了武安侯母女,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
勤政殿。
“臣女见过陛下。”陆繁锦行礼。
“免礼。”姜娓抬手道。
陆繁锦腹诽:我礼都行完了,免了什么?
抬眼看了上首端坐的女子一言,二人相顾无言。
帝王轻咳一声,开口问:“你当初为何要把兵符给朕?”
陆繁锦拱手回道:“陛下,臣女当初乃肺腑之言,是将臣女与母亲的安危交托于陛下。”万一你死了,我也快挂了。
姜娓哑然。
当时的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钦定的储君。
既没有和母皇离心,也不曾遭到贬斥,把兵符予以,向储君投诚不失为一步好棋。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枚兵符,竟成了她东山再起的筹码。
归根到底,姜娓觉得自己还是欠了眼前人一份恩情。
所以,她又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
陆繁锦故作不解,随即看向她试探性开口道:“陛下,可是要赏臣女?”
“嗯。”姜娓点头。
“可否帮臣女找一人。”
“什么人?”莫不是相好的?
“臣女的武师傅,姓戚。本是跟着臣女去到南境,后来说京都家中出事,她便离开了,至今杳无音信。”说到最后,陆繁锦重重叹了口气。“臣女什么都不缺,就想跟着这位武师傅继续学本事。”
姜娓:“……朕知道了。”
金口玉言,虽然不知道去何处找,但底下人自有办法。
“谢陛下。”陆繁锦笑道:“此外,臣女往后还想带着母亲四处看看,兴许也会去到北境,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允。”兵符在手了,一个年事已高的武安侯,量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还是得多留意着。
若是能安插一两个眼线,在她们二人身边就好了。
等陆繁锦离开,姜娓开口问隐在暗处的两人。
“尽快把武安侯世女要的人找出来。”
影七抿了抿嘴,随即开口坦白。
武安侯世女的武师傅,就是她。
当初奉先帝之令,前去武安侯府寻找兵符。
听到这个回答,姜娓既惊又喜,母皇还真是深谋远虑。
刚想要什么就来了,还是对方自个求的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如此,那你便继续留在武安侯府。如有异动,即刻来报,但有异心,格杀勿论!”姜娓冷声吩咐。
影七一怔,随即领旨。
此时,离开皇宫的陆繁锦心情大好。
“你明明知道她是皇帝的人,为什么还要把她找回来?”镯灵不解。
“管她是谁的人,反正是我师傅。”陆繁锦无所谓道。
“那不是日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你不觉得别扭吗?”镯灵追问。
陆繁锦翻了个白眼:“我不也活在你眼皮子底下?不也好好的?”
甭管什么处境,她只想开心。
影七是来监视她的又怎样?教给自己的是真本事就够了。
何况,想要在这种皇权至上的时代活得滋润,不仅得有高官厚禄,还得不被君王忌惮。
前者得益于武安侯曾经的努力,后者就是影七带来的了。
再说了,她这个师傅可厉害了。
到时候和老妈游山玩水,只需要再添个车夫就够了。
这一回,她们要真正的云游四海,哪都能去!
想想就开心。
三日后,影七出现。
乔装打扮成家道中落,颠沛流离的模样,跌跌撞撞进了城。
陆繁锦见到人那一刻,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师傅为了遮掩身份,真的是尽力了。
虽没笑出声,但眉眼弯弯还是让王舒心发现了,当即得了一个脑瓜崩。
“锦锦!戚师傅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王舒心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太过没心没肺了。
陆繁锦诚恳认错:“是我的错,不应该因为师傅回来了,只顾着开心。”
心情复杂的影七,不知道该怎么应声。
之前在皇陵,能收到武安侯世女的来信,就说明她猜到了自己皇家影卫的身份。
可之前,又在新帝姜娓跟前说,要把自己找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女子了。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还是说,每一面都是她?
陆繁当然知道影七的心思。
不过,成年人就是有一点好,心知肚明,互不拆穿。
装傻,她可是行家。
京都无事,出游大吉。
她照旧带着两位长辈,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每每看到新奇玩意、可以久放的吃食,都会以武安侯的名义,通过驿站送入京都,送到皇帝手中。
看着源源不断来自各州县的土仪,姜娓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经御医检查、宫侍试吃过后,她给面子尝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武安侯世女有心了。
紧接着,命人送到凤后温子令寝殿。
此时的陆繁锦,正带着王舒心和影七,在北境踏雪赏梅,实在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姜娓:听说,武安侯世女,曾在镇南军中当过参军?
陆繁锦:当着玩玩。
彭琦:???
高立贞:???
镯灵: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