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想突然问:“这是谁呀?”
要不是一线牵还在,风砚差点儿就以为他被夺舍了。
风砚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渺……渺珂。”
“哦,不理她,我们继续。”
风砚把手抬起来,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他的左手依旧搂着凌想的腰。
扑哧一声,渺柯笑道:“好一对儿恩爱的小情人啊,不过真是巧了,本尊就喜欢有家室的人,强取豪夺的滋味实在妙,没尝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小公子不介意的话,一起啊。”
风砚那心火一下子就窜上去了:“你给我滚,别以为你附在她身上我就不敢杀你,信佛者未必不杀生,救人者未必不杀人,本君杀过的人多了去了,你再叫唤一个试试?”
“我就是要叫唤,帝君宅心仁厚……一定不舍得杀我的。”
风砚:“……”
她从哪修得这么厚的脸皮。
凌想趁着他想说话,堵住了他的嘴。
风砚:“……”
这一个两个的,干什么!
他的心火一上一下,怒气也实在需要排解,但他又不想在人前拂了凌想的面子,只能躲避渺柯的视线,防止她看见自己的脸色,连传音都忘了,他贴近凌想的耳朵:“下去!”
凌想也跟他“咬耳朵”:“让我来。”
风砚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于是凌想就继续亲。
他悄悄腾出一只手来,勾手弹了一下,却发现结界早就被布上了。
渺珂透过涂山白的眼睛向里看……她当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终日猎鹰,却不想被鹰啄了眼。想她纵横情场多年,从来只有旁人在外面等着的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不过……虎落平阳,能忍则忍吧。
她总觉得她等了很久很久,不过轮回上千载,她的心态如今已然很稳,倒也没有不耐烦。
年轻人么,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风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开始兴师问罪:“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剁了她多好,省得烦心。”
“她附身于人,你打算怎么杀?”
风砚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大不了耗些魂力……”
风砚意识到什么,声音越来越弱。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魂力也是能随便用的?”
风砚心虚,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好,好,好,我会的。”
凌想勉强信了。
他继续刚才的动作。
“还来,别了吧,不行了,肾虚。”
凌想动了动:“你行不行,我不知道?你精神地很。”
他都这么说了……
风砚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你不想下床了,是吗?”
凌想诚实道:“确实不太想。”
他或许没有发现,他身上的痕迹在……消。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能力。
风砚为了不让他发现,就只能“不辞辛劳”地……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当然会发现自己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因为风砚“怎么会”让他受伤,又“怎么”舍得让他下不来床呢?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啊。
当年叱咤风云的魔尊就这么被无视了。
她在那屋里等了很久,终于因为魂魄虚弱,让涂山白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花青竹适时出现,引着她去了客舍。
第二天一大早,花青竹就被一个传音叫醒了。
他这次没恼,毕竟一万灵石把他哄得服服贴贴的。
风焕听完这件事后,非要来看看,花青竹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隐晦地告诫她:“保护好自己。”他的视线移到那条被风焕以“没过三百岁,未分化,还小,孩子”为由强行拽过来陪她睡觉的鲛人身上。
花青竹也曾问过风砚为什么要救顾回。
莫说是他,普天之下,如果有人亲眼所见,谁能忍住不八卦两句呢?
风砚的回答是:“其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和我自己有关系。
没办法,是我的问题,怜悯心太重么,谁闲着没事“没病”治病呢?既然我与他素不相识,如果我不能救他,那么我就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愧疚,可是我能。
既然我能,我就不能。”
“仅仅如此?”花青竹问。
“当然不是。”
花青竹:“……”
“他身上中的那个诅咒,事关双尾鲛人,而双尾鲛人又与魔族紧密勾连,我后来一想,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花青竹怀疑他是现编的。
花青竹看着眼前的场景,总觉得有些淫/乱。
没办法,顾回长得太显小了,一张娃娃脸,偏偏没什么表情。至于风焕,她那副外貌,小时候怎么看怎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长大了……好吧,她依旧美,只是跟他哥一比,她的脑子……嗯……也不是脑子……她的天赋绝佳……对了,对了……
花青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形容——大智若愚。
风砚名声在外,而风焕不露锋芒。往来宴会她按时按点地去,却又好像……没交到几个朋友,至于追求者,也从未听她谈起。照理来说,以她的条件……不应该。
她不笑的时候端得是高贵冷艳,一但笑起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苍决都听得见。
有点憨,非常傻。
就比如说现在……风焕似乎对顾回的尾巴……嗯……情有独钟。
花青竹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是他肮脏,是他下流,是他龌龊,然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
“他说,男女有别,他不好处置,要把渺柯交给你看着。”
“不要,他把那个娃娃扔给我就算了,虽然麻烦,好歹嘴甜,这次又来个麻烦的女人,他是想要我的命吗?”
花青竹精得很,他转向风焕那个小小的少年,少年身量尚小,只到他的肩头,花青竹轻易就能摸到他的头:“哎,姐姐嫌你烦了,没关系,跟哥哥走,哥哥不嫌你。”
顾回倒是无所谓,在哪喘气……不算喘呢?
风焕却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挑拨离间?我管就我管,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曾经挑动两界战火的魔尊有什么本事。”
花青竹功成身退,心情大好,美滋滋地去看后山新生出来的小竹熊了。
客房离后山不远。
竹柏影重斑驳枝,长夜身轻伤心泪。
渺柯悠悠转醒,往事走马观花地在她眼前上演。
她想。
她这一生,弑父弑母弑兄,把恨过的人都杀了,当真是……快意极了。
生活不快怎么办?把他们都杀了啊。
杀了所有让令人不快的人,生活就会顺意许多。
骄奢淫逸,谁人不爱呢?
少年时长在富贵环境,都不免染上自衿,何况是帝王家?
帝王家的孩子争权夺利,求得是什么?
难道不是那睥睨天下的目光吗?
你用的东西会是最好的,你身边围绕的尽是绝世的美人,旁人皆艳羡。
没有见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那是何等的……娇娆美色,活色生香啊。
她就是好美妾,娈童,那又如何?
难道上天送她如此卓绝的能力,不是要她自在随心的吗?
只有一点遗憾吧,她看得上的一个都不愿意搭理她。
那也没有关系,强夺豪夺啊。
让他们寻死,让他们觅活,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让他们知道,除了自己身边,哪里都不安全,更得让他们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我最爱你”。
他们要是不明白,就杀了。
这难道不是真真正正地快意恩仇吗?
她的母亲真是软弱,一辈子只知道伺候男人,半分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临了临了还护着他。
遂,她一刀砍了。
她的父亲被她杀死之前骂她畜生,祈求天道要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天若有灵,怎么会让她有机会活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话!
这世上哪来的天意啊,那些个愚蠢的人居然还耗费人力财力建什么寺庙,自己过得那么苦,还安慰自己来生会幸福,平生难得见这么愚蠢的人。
至于……她的哥哥。
“……哥哥。”她喃喃道。
门咯吱一声开了。风焕没怎么梳她的头,只将披肩的发分出两股到胸前,化了个妆,点了一朵桃花在额头。
“久闻魔尊大名,却不想你是如此狼狈。”
渺柯没理她,只是细细观察地她的容貌。
“你跟你哥哥长得真像。”
“多谢夸奖,倒是你,怎么不敢现出本相呢?”
“现出来,让你杀?别对本尊用激将法,这招对本尊没用。”
风焕:“……”
“杀你,用得着激将法么,谁给你的自信?”
“美人儿,别这么大戾气么,我要找得是你哥哥,不是你。”
“你想通过我哥哥的灵力,重塑真身吗?别做梦了,趁早离开,还能苟延残喘几天,这轮回最近真是太不牢靠了,居然让你跑了,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渺柯似乎对“哥哥”这个字眼很敏感。她拿出了长辈的态度,语气亲切地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你跟你哥哥感情很好吗?我不过求春风一度,又不碍你的事儿,对他也没多大损失。你操什么闲心呢?”
“废话,我不跟他好,跟你好?”
“小姑娘家家的,脾气这么大做什么。”
“要你管?我同你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管我?行了,你就说,你想怎么死好了。”
“就凭你,也想杀我,不自量力。”渺柯万分不屑。
“是,凭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你要杀我,就快点儿杀啊,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你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你再多嘴一会儿,我可就跑了。”
“我宰畜生还需要挑时候么,还不是想宰就宰,畜生又跑不了。你说是吧。”
渺柯目前确实跑不了,但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好歹她曾然也是叱咤风云的魔尊。
正道人士杀人啊,麻烦得很,都得上那什么明镜台上走一遭。
她有恃无恐。
渺柯觉得自己在嘴上不占上风,遂演起了沉默是金,任敌挑拔气急,我自岿然不动。
风焕开始慢悠悠地吊人胃口:“你既然来此找我哥哥,想来对我兄妹二人的来历有所耳闻吧。”
渺柯惯会沉默,也确实有耳闻,但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知己知彼”,自然能够“百战不殆”了。
“神脉者,众气聚于山水所得,气机不畅而成火山,数万年,结灵胎,天地所育,日月所生,一生……一死,一善……一恶,一神……一魔。”风焕道。
渺柯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
风焕知道她在惊讶什么:“这些话刻在一块石头上,现在叫“神石”了,神石是我们出生那天从地里长出来的,最后这三句,我父尊为了保护我们,抹了。”
“所以……”
“是啊,我这颗心天生就是坏的,你现在还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诛心之言。芙蓉面,桃花妆,美人音,蛇蝎心,在她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渺柯:“你哥哥肯定不知道吧,我现在去告诉他怎么样。”
风焕:“他当然知道了,可他依旧爱我。”
“我不信。”
风焕缓缓道:“那就让你看看。”
她摸了一下手中的灵戒:“哥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可是这个女人脸皮太厚,我说不过他,你快来帮我。”
渺柯:“……”
不必如此,论脸皮,比不上你。
不过渺柯没有阻拦,她很想知道……正常的兄妹是怎么相处的。
风砚那边过了很久才有动静,他很可能还没睡醒,很可能是闭着眼晴说得话,带着一股慵懒劲儿:“我的意思是,一刀剁了,反正她回来的消息只有我们和涂山白知道,杀就杀了,又没有人知道,就不必惊动止微,让他劳心了,再引发两界恐慌就更不妙了,出了事儿我担着。”
渺柯:“……”
“哥哥,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这么不守规矩,你好恶毒,咱们还是善良一点儿,留她一命吧。”
风砚:“……”
渺柯:好奇怪,为什么是这样,总觉得很混乱,在听过那句“一善一恶”之后。
“你吃错什么药了?你这是,撒娇呢?别这样,别折煞我,我还想多活两天,你正常点儿。”
风焕的语气恢复如初:“我这是跟你学的。”
“那我也是跟你学的。”
学,这个字在渺柯嘴里滚了一滚,那些少时她曾经读过的,以为已经忘记的,从未想过还记得的话,再次回响在她脑海。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学,当真能改变命运吗?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好一出兄妹情深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善恶,神魔。”渺柯悠悠道。
“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不知道轻重吗?”风砚道。
“渡人罢了,跟你学的。”
这大概是渺柯第一次认真看她,除却美色之外。
风砚:她怎么一直在跟我强调“学”?难道……
“嗯,人有时候恶毒一点儿,就能免去很多烦恼,以直报怨么。”
“人有时候善良一点儿,就能收获很多快乐。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是,神性与魔性竟也能结合得如此密不可分吗?
渺柯有一种直觉,她一生善恶,就要在今天了结了。
于是她愈加放肆:“看我呀,帝君,春宵可美?”
“美得很,用不着你操心,阿焕,我不管了啊。”
风焕剜了渺柯一眼。
“哥哥,她有话要说。”
渺柯无言默认。
“说。”
“帝君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觉得你对娇娆美色……一无所知。”
渺柯:“……”
风焕:“哥哥,麻烦你不要再炫耀了。”
果不其然,风砚道:“弱水三千,怎么比得上只取一瓢呢?”
是啊,弱水三千……有大毒,食之便再也尝不到半分真情。渺柯的眼晴好像能看见旁人都看不见的东西,她笑了笑。
“我还觉得你……不知道什么叫快意恩仇。如果你知道的话,那么……你现在开心吗?”
渺柯沉默。
“坏就大大方方地坏,别总拿少年不幸当理由,令人不齿。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作恶了吗?”
“所以呢?我连怨恨都不能了吗?”渺柯大声道。
“你当然可以怨恨,天上地下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怨恨,这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只是怨恨了吗?依我个人之见,你可以你杀了那些伤你的人。可是,你还伤了无辜的人,淫/乱,发动战争,致我千万子民死伤,所以…… 众生皆苦,独你行恶,你就该死!这是法度。”
渺柯依旧无法释然,好像有一根扎在她心上的刺拔不出来,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灵戒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想道:“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是喜欢。
你这一生,回首往事之时,有没有一个念念不忘之人呢?”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啊,他死了,我杀了他,我不可能喜欢他的。
渺柯这么想着,心里的刺却也不知怎么不再那么扎了。
哥哥,下辈子,就做像他们一样的兄妹吧。
不过,你可能不想见到我,也是,我们没有来生了,千载轮回都没能见到你,我明明记得我把你的魂魄放进轮回井里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慢慢地离开了涂山白的身体,毁了自己的魂魄。
天或许……真的有灵。
作者有话要说:渺柯的哥哥是——苏透。
修文修出好多错别字,这大概就是手机码字,屏幕太小加语音转文字的痛吧。